“这个男人……”她虚握住整个表带,像在转动一枚JiNg致的手铐,“他的名字叫袁诚。这不是为了方便称呼临时起的名字。这世上——或者说这城里曾有叫这个名字的男人。”那么读者朋友们,自此而后,我也不会出于方便称呼的意图,给后述出现的每一个人物加上多此一举的化名。我会尽可能地尊重对方的叙述,使这一始于面谈的故事原原本本地呈现出来。我与故事的叙述者都使用官话,大家也知道,即便是被视同标准国语的官话,口头与书面两种形式仍存在相当的差异。况且,我既不是新闻记者,亦非在给调查对象做笔录的警察,我是出身文学专业的故事制造者,我清楚文学与现实的不同。即使我真的相信她的话,认为她所说的一切与现实严丝合缝,出于创作上的便宜,我也不得不对她的话进行一定的文学化处理。在这里我要代其复述一句:“可能在您看来,我所说的根本不存在从这里开始,她不再使用‘故事’一词。没有关系,我约您赏脸不是为了当面说服您相信,只要您能听听我的话就好……”如此,对于各位读者朋友们,下面的事真实与否、信与不信,皆随个人心意。我虽说会在谈话的基础上加工创作,但叙述者本人并非文化水平低下者,基于对其谈吐及文化涵养的认可,多数内容我认为原样挪用即可。
“说起来已经是过去的人了,那时他应该还很年轻——可能只是三十出头的样子。他不是本地人,也没有在这里念书。是的,他是大学毕业生。那个年代大学生常被认为很有出息,这只是物以稀为贵,同样的人越来越多以后,大学生也不吃香了。他应该也是出于这个原因突然转了脑筋,丢掉了从学校出来后争取到的、本以为能端一辈子的铁饭碗,跑来这里下海经商。说是经商,倒也不像白手起家那样辛苦,而是跟从前学校里富有家资的朋友一起合伙。人家看重他的头脑,认为他做一个小职员太可惜,想要拉他一把。您是问他的家庭吗?他家算是还算T面的人家吧。上面也有兄弟姊妹,但父亲早已经去世了。大哥据说得了很麻烦的病——那时候医疗条件也不发达——年纪轻轻就走了。姊姊没什么学历——不是不上进,碰上特殊时期谁也没办法。之后也没再努力考大学,本来就没了父亲,托遍了人情关系,最后只是做着没什么前途的印刷厂nV工。现在嘛?不,许多年前就自杀了。好像也是婚姻失败。但她原本就是不幸的。世上还是不幸的人多啊。所以他下面只剩一个妹妹,那时候年近三十,也念过大学,在他北上经商又在这里成家以后,马上就跟了过来。她头脑好,还会赶时髦,看不上当时的男人在所难免,挑丈夫挑花了眼,哥哥跟着把关,觉得没有合适的。想到自己如今还算有些资财,就不着急把妹妹嫁出去了。是的,兄妹俩都算模样也T面的人吧。可惜今天没把照片带来。”她说着,拢了拢一直瘫在大腿上的白皮革双肩包,“他对妹妹的婚姻表现得十分热心,当初却不怎么在意自己的婚姻。即便后来得在外人面前装作T面,也未必有多么努力配合。面对一开始就没有Ai的妻子,是无论如何也装不出来的。我想他妹妹或许早有所察觉吧。因为连nV方都表现得冷冷淡淡,更不必说两个人结婚四五年还没有孩子了。看商人政客难免想到酒sE,觉得今日的有钱人跟过去的财主没什么两样,有几个情妇实在司空见惯。而对他这样的人来说,应酬免不了,家里的老婆如此,更难免会有另外的Ai人。可是,他妻子知道他有这么一个Ai人,甚至在结婚以前就接受他的坦白。既然如此,为什么还是要领证?nV方不是贪图他的财产,对这样的大家闺秀来说,那些钱实在不算什么。他有他的难言之隐。我这么说,不是站在我的立场上同情这个男人。简单来讲,那个在妻子以外的nVX才是他真正的Ai人。但因为一些原因,他无法跟自己真心相Ai的恋人结婚。他的母亲也旗帜鲜明地反对二人结合。自从他父亲、哥哥和姐姐相继去世,他们母子就成了彼此最坚实的依靠。其实,连他自己也犹豫不决。nV方的——说的是他的Ai人——直系亲属有案底,这势必影响到未来配偶和下一代。听来或许有些刻薄,可以说,这时他的眼中唯有利益与T面吧。就是为了这两样东西,他不得不跟来自T面家庭的现任妻子结婚……老师,方便起见,我们就叫她g0ngnV士吧。”她又告诉我这位nV士的本名,还伸出之前那根摩擦烟灰缸边缘的指头在木桌上g勒那两个字的笔画。但在后来的叙述中,她始终称其为g0ngnV士而未使用本名。
“g0ngnV士是南方人,但她不喜欢颇为传统的大家族氛围,从最顶尖的大学出来后,自然而然就留在了这里。她在这里念书、工作、生活……最后在别人的介绍下选了袁诚作为丈夫。您大概想问她为什么会跟袁诚结婚?明知道对方的情况还同意结婚?哈哈,她就是知道袁诚Ai着别人才同意结婚的呀。”听她猝然发笑,我一直缠绕在她指尖的视线上滑,迅速瞄了一眼她的脸。不应叫皮笑r0U不笑,而是只闻其声不见其笑。我从方才起就不知道该把眼睛放哪,但绝对不能放在她脸上。于是我装作只是对她穿在马甲背心下的衬衫最上端的雕花扣粒感兴趣,瞥过后赶忙收回视线,又盯起她隔着y纸杯垫轻敲桌面的手指。“对方不Ai自己,也省去了自己装模做样回应的力气。g0ngnV士不愿意回南方,却同样摆脱不了传统社会的束缚。她的婚是为了家人的T面,还是为她自己的T面才结的?”
“这俩东西根本是同一个吧。”她甩出的问题未必是在等我作答。我像是看破魔术师把戏并自作聪明地在人前炫耀的观众。这样的观众固然惹人嗤笑,有时却正是魔术师本人安cHa好的枪手。谁与谁的T面没有太明显的界限,我是为自己的T面才打断她的叙述,她也需要借由我的回应落实自我的T面。仿佛陷入独角戏的魔术师……的确为独角戏所打动的造势者……
“她自己分得清吗?又有谁能分得清呢……自己和他人。”她貌似要遵循我开拓的幽径引出一段哲思,我的脚踏入了雨后的泥沼,沦落到下陷的边缘。我仍想看独角戏,属于nV人的独角戏。“结婚的步骤很多,缩小到狭义的结婚这个词上,其实只需要两步。领证是法理上的结合,办婚宴是世俗上的结合。g0ngnV士认为后者更麻烦。后者不仅仅是几天或一瞬间的事,是持续很久的吵闹的酒席,是从看到喜宴的礼花开始就无法从里面破开的皮囊。她在婚宴上吻了她的丈夫,这应当是他们此生唯一一次身T接触。从这个吻开始,此后就要同那人扮起恩Ai夫妇的游戏。绝对不能让别人看出两个人之间只有那么一个提前商榷好的吻。这实在b苍蝇蛾子或是蜻蜓一类昆虫的翅膀还要脆弱。可它实际上没有那么脆弱,g0ngnV士的聪明远胜他人,在外人看来她就是完美的妻子。还没有当母亲?那又有什么关系。连她自己都没想过要作母亲,她真的适合当妈妈吗……”桌子上有我的手机、亚克力价目牌、瘪进去一角的大号塑料杯、g净且盛满牛N的白瓷杯套组、肮脏又塞遍烟头的烟灰缸——我想着至少压抑住点烟的频率,结果还是在饮料见底后一根接一根cH0U得没完没了。x1一根烟概率会Si,x1一百根也概率会Si。无关是否致Si,只是概率问题。你厌恶别人cH0U烟,但往往只是在训责过后无止境地包容。你极少包容我。不知你会不会像包容其他x1烟者一样包容嘬着烟的我,包容重病在床连呼x1都困难的我,包容把血吐得满身都是的我。为了你的怜悯我可以再人为加大那致Si的概率。还是说你只会如你所说那样打断我的腿,抑或赋予我更甚于此的痛苦。我没有庆幸无动于衷目睹我x1烟的她并非是你。她身上没有你的幻影。我望着她像捕捉魔术道具的幻影一样在桌子上m0索,那也是她为了缓解手足无措的把戏。最后她不过把手放在膝上,继续说:
“没有X或许还会有Ai,但一定不会有孩子。所以就需要更高超的技巧粉饰太平。人们对夫妇和家庭的看法总是不同的。袁诚曾提出秘密分居的办法,很明显,他想要住到自己Ai人那里。g0ngnV士却不同意。分居太容易暴露。传出去流言怎么收得回来。所以我说g0ngnV士在努力维系这种关系,至少要做看起来十分真实的假夫妻。男人是很危险的,他们是会把Ai与X自然分离的动物。大多时候又像受制于发情期的家畜。g0ngnV士把自己置入了险境。尽管他们从来都是分房睡。她这么做或许真有她的道理。总之,我太能不明白。
“袁诚的营生很忙,g0ngnV士也有自己的工作。可以说他们真实的生活在出了共同的房子以后没有交点。真夫妻尚且有自负开销的例子。当然,怎么说也不是陌生人,不可能连坐下一起吃饭的情面都不给。在g0ngnV士看来,这就像成年以后还住在一个屋檐下的兄妹——她的年纪其实是b袁诚要大的。尽可能避免外出露面,即便被质疑为什么不一起出游,搪塞的理由也有各种各样。反正外人几乎不可能进到这个连结婚照都不挂起的家来。只有唯一的例外,就是那位跟哥哥关系很好的袁nV士。g0ngnV士无须讨好虚假的丈夫,却必须跟这个因为婚姻得来的妹妹打好关系。其实以袁家兄妹俩的关系,让袁nV士知道婚姻的真相也没什么不妥。袁诚选择了把风险降到最小的办法,不会让第四个人了解到事实的真相。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那应该在g0ngnV士婚后的三四年,她本身不是抗拒户外社交的人,只是有着安静的Ai好。像她这样的人,却能跟上大学就朋友遍天下的袁nV士处成真正的姐妹。她们身上理当有什么共同点,我说不上来,可能是智慧吧。袁nV士年近三十,在当时看来简直就是‘老姑娘’,这称呼相当难听。一般来说,没结婚的人不喜欢cHa入已婚者的圈子,不过袁nV士总是喜欢参加朋友的婚礼,礼钱也给得很慷慨。她是那种Ai热闹的X格,后来g脆把嫂子也拉上。是认为自己的圈子里会有嫂子能够结交的友伴吗?估计在外人看来,她们该是同一个阶级的人。在这期间有段时间,袁nV士的好友里多了一位叫柏瑜的小姐。据说这人儿过去跟袁nV士没有交集,也有说她认识袁nV士朋友的朋友。抛开这些一听就是套近乎的说法,柏小姐也属于人家眼里的‘老姑娘’,也许是曾有人拿她俩做过b较,教当事人自己听到了吧。柏小姐是地道的本地人,g部子弟,家里人脉很广,可她自己不大喜欢交际。认识袁nV士的机缘只是被亲戚里表姐妹一类的人拉着去参加别人的婚礼——这是柏小姐本人的说法。那么她是什么时候结识了g0ngnV士,并获悉她的秘密,最终发展出那种关系的?因为跟袁nV士的交情,从而把其嫂子g0ngnV士也视作朋友,本来是顺理成章的事。袁nV士甚至主动将柏瑜介绍给嫂子认识,可能是想结成一个特别的圈子。一个中产阶级nVX知识分子的圈子。在这个圈子里,表面上已婚的只有g0ngnV士,但真正没有经历过恋Ai的也只有g0ngnV士。您觉得很奇怪?在过去很常见,很多nVX的经验对象只有自己丈夫。至于男人就很难说了。袁nV士据说在大学有过男朋友,而在大约已过去将近二十年的今天,她一定已经结婚、有了孩子,又或者甚至跟丈夫分了手吧。哈哈,我不大清楚。而这位跟g0ngnV士姊妹没有任何社会关系的柏小姐,她的感情经历到底是个谜,没有人敢站出来打保票。找认识她的人问一问或许可以,但这不是保媒拉纤,两位nV士更无意m0清对方的底细。难道交朋友还要看成分如何吗?这又不是六十年前。再者,既然知道对方的基本家庭情况,单凭她的外表也足以使人信服。我没有拿来袁nV士的照片,真不好意思。剩下两位nV士嘛……也就只能空口白牙地同您说上一说了。这三位nVX里单看外貌,最出挑的应该是柏小姐吧。这是我的个人意见,每个人的意见当然不一样。当时的社会不看好那种类型也说不定。我只觉得她身上有些东西很特别,站在人群里也会成为特例,即便身边有更漂亮的人在,大伙儿还是不由自主被最特别的那个x1引。您问我是不是亲眼所见……哈哈,二十年前我还没出生呢。按理说有这种家世和样貌,不应该迟迟没结婚。尤其过不去家里人那一关。但柏小姐的家人似乎也不怎么着急,据说很少在她面前催b。不知情的人感到疑惑,以为她有什么家族病史。如今从结果上来看,这点好像也没错。还有人觉得是她X格有问题。X格这个范围往大了说简直是个筐,具T有什么问题,根本没人说得清楚。不过,Ai嚼舌根的人才不会认真追溯真相。对于这点我倒有些想法——也只是个人意见,我没跟别人讲过,那些人也不会懂。我觉得老师您一定能理解。”
“没事儿,你说吧——”她的口气显出犹豫,我以为此处正是cHa话的时机。cHa嘴讨打,但完全不回应又让人觉得心不在焉。我不得不坦白,这里我没能将她的话全盘x1入脑际,倒也不是视同耳边风,只是散发着焦油臭味的烟幕拢住了脑膜,恰到好处的温度又使我感到发昏——我有些累了。我还年轻,亦早已恢复健康,不该这么T力不支。我的左手cHa在外套的外兜里,右肘撑着桌沿,回忆五到十分钟前她说过的话,像在满是雪花屏的电视里寻找仍播放的节目。手里的遥控器——那不是遥控器,而是几乎要烧到滤嘴的香烟,化成灰的部分如同斑甲罗蛞蝓一样渐次低垂,即将用g燥的软TT1aN舐我的手机。她敏锐地发现这一点,遂盯起我的指间,我慌忙将烟灰弹掉,又g脆把孤零零的烟蒂摁进缸底。“你太抬举我了,说不定我也不懂,我也只是个普通人。”我重新点起一根烟,却不着急把它送入唇间。
人与人不需要互相理解,也没有人会希求旁人平白无故理解自己。期望获得朋友、恋人与亲属间的理解无可厚非,这种理解往往强求人格上的连通,远甚于基于某种观点的思维融汇。我相信人格有高下之分,尽管这听来像有产阶级的傲慢,但不同阶级对于人格低下者的叹息又是相通的。丑陋的面庞令人嗤笑,低俗的教养招人轻蔑,有人生来就是人格低下者,也有自认为高尚者不吝搜寻他人之长——是金子总会发光。或是你看,那人的内心多么美丽。像夏天捉住西瓜虫放在凸透镜下灼烤,看着轻轻一捏便会流出恶臭汁水的虫壳被烙上绚烂的光斑。凸透镜是虫子无法穿过的屏,阶级则是人类永远无法打破的壁。打破壁不会通向Si亡,但所有被壁隔开的生物都通向Si亡。人与虫子不同,雌虫与雄虫不同,雌雄同T与雌雄异T的虫子不同,nV人与男人不同,年轻人与老年人不同,有产阶级与无产阶级不同……每个人都是不同的。即便人格之间只差之毫厘,哪怕所有人都只是磨损程度不同的机器。从全翼机的飞翼上拆下来的钢板……报废的钢材分割成的机器……本为一T的机翼……我认为我们最初是相同的。相同定能互相理解。我渴望你理解我,理解我在即将报废之前发出的痛苦SHeNY1N。因为理解而萌生Ai,理解却并非萌生Ai的前提。无法理解亦能相Ai。没有X的伴侣们,没有Ai的恋人们。
“您先听听好了,这话我也不方便跟别人说。所谓的X格问题,有没有可能是X倾向——或者说x1nyU上的问题呢?您看……”你也曾说我“有问题”。你像她口中囊括的“别人”一样不能坦率直言。X倾向是看似陌生的禁忌词汇,x1nyU是被同样视为禁忌的必需品。
“是同X恋?施nVe或被nVe倾向?这次从结果上看是什么?”我抿起唇,让烟从鼻孔间喷出。我从不认为那个词是禁忌,它与所有最终通过联想指向自己的词汇一样皆非禁忌。x1nyU当然也不是禁忌,但未必是所有人都应藏入腹中的必需品。玻璃窗外雾涌云蒸,室内人造的烟雾流动不止,我像是最靠近舞台的特别嘉宾。nV人的独角戏仍在继续。
“呵呵,您等等……”不知是抠还是挠,她抬手抓了抓脸颊,“人与人交往最重要的是什么?嗯,应该说的是维系人际关系的关键是什么。家人当然是血缘、法律上的扶养赡养义务,非直系亲属或许是T面?我的看法b较肤浅,大概还是透过血缘衍生出的种种链条吧。恋人是Ai,Ai包括X,所以夫妻未必是恋人。这点不必再多说。普通朋友讲求一个志趣相投,得能‘玩到一起’,要有共同话题。b如现在的我跟您。说回g0ngnV士三人的圈子,那应该也算是临时的姐妹淘,没有先天的血缘,也没有后天的姻亲,临时加入的柏瑜连同学、邻居都算不上,合理的解释可能只剩利益。对,就是利益。但也不是经济往来,不是一定要跟钱扯上关系。您觉得我说得不对?是,我是说了‘志趣相投’,可从过程上看绝不是这样,柏榆与g0ngnV士原本的生活缺乏交点。但她很狡猾……狡诈地投其所好,营造出了志趣相投的假象。”至此她突然口气丕变——这么说容易使读者朋友们误解,我在此简单描述一下当时的情形。若是从始至终留心她神情作态的读者,多少对她平和的状态、流利而谨慎的言辞存有印象。那敬意也包含在谨慎里,不单是对我个人表现出的稳重,对袁家兄妹与g0ngnV士这样的不在场人物,也保持着略有距离感的恭谨。我一直认为在背后说别人坏话是人情之常,毕竟几乎不可能当面说人坏话。当然,我喜欢在背后说人坏话,就像是看书只看已故作者的作品,方便我能几无顾虑地审视批评。在世的作者固然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可一想到自己的评价或许会穿透铅字飞到活人眼前,我总觉得放不开手脚。至于演员——演员是抛头露面的职业,与作家不是一码事。我尚不清楚袁家兄妹、g0ngnV士与她又是什么关系,他们不仅是活人,还是这个社会里众多的普通人之一。我能读出她谈话间有所保留的部分,那太半由她撕破矫饰后显露出的作为社会分子所必要的恭谨构成。但对柏榆,她突然作出了不留情面的评价——如同利箭一般的人格指摘。我想起你某一次cH0U冷子说我“恶毒”。对于你一贯的贬损、冷热兼施的暴力,我像是世代生在雨林的国民,连洪水似的创痍都能视若寻常。可你却用了“恶毒”,这个从未出现在你口中也几乎未曾闪现在我耳际的词语。莎乐美想要约翰的头。莎乐美平静地说出自己想要约翰的头。她的神情与莎乐美一样平静……说出这个词的你又是多么平静啊!我憎恶这个词,我憎恶这两个字,我要编一册不存在这两个字的字典!
我不再把烟蒂cHa入唇瓣,只像用手指夹笔一样衔着一根一根接连烧断的香烟。“她接近g0ngnV士有什么目的?像你说的投其所好——理解成谄媚好了——总得有个目的驱使她这么做。难道是发觉了g0ngnV士和袁诚婚姻的破绽,想要深入其中,把这事儿抖露出来?这么做貌似对她没有一丁点儿好处。我知道,世上有很多以他人苦难为乐的家伙。这种人往往是借由别人的苦闷填补自己的焦虑。b如你表现出辛苦,却非要你看看b你更辛苦的人。吃苦JiNg神……强者崇拜……Ai国主义……被nVex1nyU和X焦虑。你说的X方面的问题不会是这个吧?她可是中产阶级的蕾蒂哟……”
“倒也不是阶级不阶级的问题……”像在筛面粉的滤网里突然筛出沙子,她那平和又流利的语调突然拖起了疙里疙瘩的长音,“我明白老师您的意思。如果是下层阶级——”似乎是不习惯抑或不喜欢说出这个词语,“小市民X格的人,乐于看到他人触霉头,即便自己得不到好处,能让别人潦倒就算自己高升。”
“小市民喔。按理说不在金字塔顶端的都是小市民。‘反正我也半Si不活,g脆鱼Si网破嘛’——这样的。算了,说这些也没劲。”我压不住抢白的念头,开了口又觉得像男人在说教。我不得不承认自己心怀优越,认为在某些事情上自己b别人看得清。“文以载道”的确就是把自己yu说教的内容写给别人看。至于什么艺术手法、各种流派主义,包括写作者为此JiNg心经营出的故事本身,都是为了包藏内中的说教而Pa0制的糖衣。也存在单纯为了歌颂恋Ai而写恋Ai的作者。我羡慕这种如中学生一样谈恋Ai却不想着x1nGjia0ei的单纯人格。《自私的巨人》不是写给小朋友看的教育故事,除非有人从没看过完整版。抢白的确很没劲,尤其是我像啐唾沫一样带偏了话题。“所以后来呢?还是先把正事儿说完吧。”我没有佩戴手表,于是便按亮手机,朝显示着四点二十五分的屏幕努了努嘴。
“是。”她如同听候我命令的助理,返回到恭谨的姿态,“那时候娱乐活动没有现在这样丰富,一片居民区里装电脑的人家寥寥无几,保有率同样很低的手机更是跟智能二字沾不上任何关系。消遣的方式屈指可数,中产阶级也不例外。也不是说唯有手机电脑才能消遣,那些更原始的、对于百年甚至千年以前的人同样能够享受的Ai好,放在那时又稍嫌曲高和寡。g0ngnV士Ai好安静,她的兴趣同样内敛:读书、弹琴——弹钢琴、偶尔会去看话剧或是其他称得上高雅的文艺演出。因为有固定的工作,也不方便出门旅行。平时放假想去个博物馆、动物园一类的,又觉得没人儿作伴怪尴尬的。那种地方往往都是大人领着孩子的多。男人还有风花雪月、醇酒nV人,一面又觉得nV人只知道拾掇自己那张皮实在肤浅,正是他们把nV人挤到了只能拾掇皮囊取悦他人的地步。‘简直像一坨r0U!’——是的,我看了上次您推荐的那本书……g0ngnV士不喜欢拾掇自己的皮,首先她不存在需要取悦的对象。在必须扮演袁诚妻子的场合,只要维持最基本的T面就好。跟她相b,袁nV士算是有些肤浅的nV人吧。这也是人情之常。不是跳脱到远离物yu中心的某个地步,谁又能看得清呢?她们二人应当从没有真正交过心,到后来一切都毁灭,两方一拍即散,看起来实在合情合理。而柏瑜呢?没人说得清她的X格,也没人了解她的兴趣,她喜欢做什么?或是她在跟g0ngnV士认识以前总在做什么?连她最亲近的人也未必说得上来。她甚至没有工作——这对她那种家庭来说也不算什么。这种忽视很常见。像是把身份证复印到一张A4纸上,姓名、X别、出生日期、地址这些信息清清楚楚,照片的地方却因为打印机的墨盒问题现出一团黑。您问g0ngnV士怎么想?她当然不介意。她对自己那个假老公的各种情况了如指掌,连对方的情人住在哪儿都一清二楚。但她对袁诚没有丝毫兴趣,权当是坐公交车时捡到了别人公文包里掉出来的身份信息复印件,不小心瞥了一眼罢了。这个身份复印件的所有人不能陪她看话剧或其他什么的剧,不能交流读书心得,不能听她弹钢琴——g0ngnV士也不会弹给他听,她一般去市民活动中心——也不能陪她去博物馆。她连邀请他去公园里坐一会儿的兴致都没有。她把自己的兴致全给了柏榆,她认为这样做最有价值。原本她都是一个人做,她三十多年来始终认为一个人就能很快乐。一直曲高和寡的人找到了知音从而转念,乍一听没什么稀奇的。人并不是孤岛,假若整个社会是巴布亚新几内亚的一座孤岛,孤岛上还会有一个一个人。有殖民者后裔和土着人,土着人里面还有食人族。真丰富!”我并未把这形如玩笑的结尾视作冷笑话。与略染寒意的五月雨相b,连一点发冷的感觉都没有。到此她讲话不再遵循原先还算严谨的顺序,似乎在回避某些部分,这些闪烁的措辞让我愈发焦躁。我异于常人的联想能力又派上了用场。
“本来有东西想给您看看……”她拢了拢腿上的双肩包,作出一个启开磁x1扣又合上的动作,“哎,您到现在应该一头雾水吧,我也不清楚到底如何说下去。有些事连我自己也理不清。”她垂下头,我便顺势往她的方向瞥去,“想必您已经猜到g0ngnV士和柏小姐最终发展成了那种关系。我说别人理解不了,这是事实。跟您道白就不用再费尽心思解释为什么nV人和nV人也会变成那种关系。”
“这完全没错。”唇边飘出了自己意料之中的笑声。讥嘲一般的口吻,究竟是在鄙视别人的无知,还是对自己过去经历的自嘲呢?想起你在第一次听到那个禁忌词汇,第一次怀疑我“有问题”时,却没有与我当面对质,而是装模做样和别人谈论着“肯定有一个当老公,一个当老婆吧……”。这话恰巧——或许你完全出于故意——给我听到,于是我那b苍蝇复眼还要多的联想神经立刻让我陷入极端的痛苦。
“从何说起呢……有些事情果然还是得写下来……还是先回到袁诚吧。本来这种事情理应是作为小姑子的袁nV士率先察觉,但两个nV人关系好,说破了天也没什么,袁nV士怎么会想到其他方面呢?即便柏瑜越过袁nV士这个中间人跟g0ngnV士交好,袁nV士顶多是有些不舒服。至于亲疏远近,不只靠社会关系决定,在袁nV士看来,嫂子跟g0ngnV士的喜好更接近,发展到密友的程度也无可厚非。袁诚偶尔会听妹妹说起妻子的朋友。尽管大部分可能只跟他有一面之缘,他还是预先找g0ngnV士了解过底细,免得偶然在人前说起露馅。某某人的父亲是谁,母亲又是谁,跟谁谁谁是同窗,结婚对象在什么单位做什么职务,跟我们家有没有礼金往来……诸如此类,只要能说上那么两三点,便算是对一个人有所熟识。本人的人格如何,压根儿没人在意。柏瑜对袁诚来说也只是一个符号化的人物,而b如没有工作也不结婚这些看似特异的地方,在数目庞大的样本组中根本不值一提。袁诚从来没有把从g0ngnV士和妹妹嘴里听到的柏瑜这么个人物当一回事。如果不是看到了那些照片,他可能还要很久——也可能永远不会发觉是柏瑜撕裂了他T面而虚伪的婚姻。您是说外遇侦探?我指的不是那种照片,是g0ngnV士自己拍的照片。因为外出的机会增多,加上本身也对新科技感兴趣,g0ngnV士把很久没用的奥林巴斯胶片相机换成了数码的。她有个大学同学毕业以后开了照相馆,她便把自己的相机拿到朋友的照相馆去洗。本来应该等照片洗完后自己拿小票去取,不过这同学知道g0ngnV士住得远,就打发店里的实习生上门把相机和洗出来的照片都给送去。实习生去敲g0ngnV士家的门——人不在家的话,先交给邻居也未尝不可,不然就只能带着东西折返回去。没想到立马有人来开门。开门的是袁诚。‘哟,好不麻烦啊,居然亲自送上门,你们的服务也够周到的。其实只要提前说一声,我开车去取就行。’他这么说未必是为了营造出T面夫妇的假象。g0ngnV士几乎没有拜托过他什么事,大约他心里也想为对方做点什么。男人——或者说人就是这点很有趣,总是麻烦他,他会觉得你把他当工具使唤;完全不托他帮忙,又觉得你看不起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装那厚厚一沓相纸的牛皮纸袋子没有用贴纸密封起来,只是简单折起了开口。等到晚上g0ngnV士回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袋子。‘喏,照相馆把你洗好的照片送来了,还有相机,放在茶几上了。’‘知道了。’g0ngnV士换好鞋,当下还没觉得不妥,待她把纸袋拿回自己房间,最上面的几张正面朝上的照片从袋子的边缘滑出来时,她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银盐相纸不容易留下指纹,但她还是觉得袁诚已经看过了照片。可袁诚什么都没说,脸sE也没有异常。只是那晚g0ngnV士坐在书桌前读书时,袁诚敲响了她的房门,‘我得去南方出差,明天下午的飞机,大概走个十几天。’‘知道了。’‘到了酒店我会用那边的座机给你打电话。要是有什么事,也随时联系我。’g0ngnV士没有回答,她早已无法书上的文字,更隐隐发觉袁诚的视线在卷起的书封上游移。”
“那是什么书?”我恍然发问。
“好像是《破戒》,岛崎藤村的。”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书吧。”
“应该不知道。他对g0ngnV士看的书一直没兴趣。”这段cHa曲过后,彼此默契地回到了投入的讲述者和入迷的倾听者的状态,“您大概能猜到那是些什么照片。那当然是可以装在框里或压在玻璃板底下的东西。可是,唯独不应该让他在这个时候看到……g0ngnV士觉得愧怍。”我注意到她在这里明确描述了g0ngnV士的心理变化,“袁诚最后那句话尤其让她感到古怪。‘有事儿随时联系我’,这个男人突然这么交代。这句话显然跨过了两个人一直以来坚守的界线,仿佛已经违背双方婚前的口头协议。这种几乎明示她可以依偎自己这个丈夫的意思让g0ngnV士感到浑身不自在。g0ngnV士觉得袁诚已经不是刚结婚时那个袁诚了。她b任何人都敏锐地察觉到袁诚的变化。这绝对不是大惊小怪。也是在这个时候,她那种不做没把握之事的个X也在起效。当然,要想事事都有把握那也不可能。所以对她来说,与其叫未雨绸缪什么的,倒不如说是在寻思到了把握不住的地步,g脆鱼Si网破。她甚至想搬离这个有袁诚在的家。那么,是什么让为了社会上的T面跟不喜欢的男人假结婚,小心谨慎地维系这种婚姻的g0ngnV士骤然换了面孔?我这么久都没说清楚,您一定也很好奇吧。就请您看看这个吧。”听到了磁x1扣被扭开的声音,她从背包里揪出一个彩sE的半透明收纳袋,把它推到空出的桌子中央。
“这是什么?”
“一封信。”似乎是看我犹豫着迟迟不肯拿起,她又说,“您打开看吧,没关系的。”直到我把收纳袋的一侧抓在手里,准备cH0U出里面夹着的几张看似空无一物的A4纸时,我才意识到自己手上沾满了烟臭味儿,或许还会有不小心粘上去的烟灰和刚刚喝饮料时抹上的黏黏乎乎的YeT。我的犹豫并非源于这些。听她说里面是一封信,虽然打消了我认为里头儿可能装着什么与当事人有关的材料甚至是法律文件的念头,但仅仅指出是一封信反而更让我m0不着头脑。材料或是法律文件不是我应当过目的东西,最有可能的应该是她亲笔书写的、前面那些事的后续。毕竟连她自己也承认“有些事情还是得写下来”。但她却马上杜绝了这种可能。一封信?是她写给谁,抑或是谁写给谁的信呢?我也曾给你写过信,用中学生般工整的笔迹写满了四张稿纸的信。前段时间我意外发现你仍把它们收在一个磨秃了棱角的方盒子里。盒子表面覆满了灰,显然你再没有打开过。即便你再度启开那封姑且可以称之为信的东西,想来结果也跟初次翻开它们时一样。文选烂,秀才半。不读文选的人连酸秀才都算不上。b起文选更多人读古文观止,我耻笑这些人,又为你感到悲哀。你是连古文观止都不知道的人。你从一开始就不能理解我,这b不愿理解更让我痛苦。
我把几张一模一样的A4纸从头翻到尾,A4纸的中间夹着大小颜sE截然不同的两页纸,像是遍植藤蔓一样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但仔细看会发现字迹整饬,每一行都老老实实地待在横线上,尽管多数文字有天差地别,却无一例外如多胞胎那样指向同一个母亲。这是从一个本子上——看那整齐的撕痕,大概率是活页本——撕下来的两页纸,字迹稍嫌用力,笔墨透到了没有写着字的背面。我快速浏览了结尾处,并未发现落款,而其开头也不符合传统意义上的信件格式。关于信中具T书写的内容,现记录于下: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或者说,我总有很多话想同你说,每每碰着能开口的机会,却又把先前酝酿好的话忘得一g二净。我最近老是失眠,睡不好记忆力会减退,我想或许就是这样才让我的头脑变得这么迟钝。我之前跟你说自己可能得靠阿普唑仑才能睡着,但那样的睡眠又太不可控,如若一整天都躺在床上,连与你说话的机会都没有,还不如g脆让我头脑更加崩溃算了。我真是受不了。果然还是得靠写。我一直想着写点什么,把想对你说的话都诉诸笔墨。我不擅长写这些,也从来不写日记,写出来的东西必然不尽人意。但你那么聪明,怎么会不明白呢。你经常提起我聪明,认为我头脑好,在我看来,这不是一句普通的夸赞,而我认为你的聪明也并不是通前至后。在某些方面你很迟钝,这恐怕连你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你周围那些看似很亲近的人更是无由得知。不要怪我沾沾自喜,你对我来说同样很特别。我之前对你讲了很多我过去的事,也不清楚你是否相信,可能是我讲得断断续续,Ga0得你一头雾水。我想着尽量从简,那些事即便写下来也不知要写到猴年马月,结果给你留下了混沌的印象。我只是想让你更了解我,同时,也希望能更加了解你。为什么不能同我多说说你的事呢?还有每一次你表现出忧愁,却不告诉我使你不愉快的原因。难道你不信任我,或是认为我不关心你吗。有时候我真的会觉得惹你不开心是我的错,此外又因为自己这种猜想而莫名地欢喜。看到你也为我而痛苦,我才更确信我们之间连结着非b寻常的纽带。我在某本书上看到过,好像是说世界上除了男人和nV人外还有一种男nV同T的人,古希腊的神把这种人劈开,这些连T人就分成男人和nV人,但他们总是想方设法找回自己之前的另一半。还有一些人本来不是连T的,于是他们对异X的另一半没兴趣,反而对跟自己X别一样的人更感兴趣。以前我认为这种说法纯粹是瞎编,现在却觉得相信一次也未尝不可。也想听听你的看法。不单单是对那个希腊故事的看法,你究竟是怎么看我的呢?觉得我很聪明,也很狡猾吗?我每次跟你碰面都要装扮一番,你大概不喜欢像我这样,你总是露出最自然的姿态,可我总觉得没有装饰的你仍旧不是真实的你。如果可以,我也不想伪装,只是一想到要在你面前暴露出满是缺点的自己,我就感到害怕。我害怕你厌恶真实的我。然而最近,我发现你也开始化妆了。你告诉我,你根本不想取悦任何人,所以目睹你化过妆的脸,我感到不可思议。我必须坦白这不可思议中暗藏着窃喜。你不喜欢人家把话说得太直白,我也就在这里按下不表吧。
其实我不知道你这种不喜欢把话说得直白的个X是出于你所谓的文学上的含蓄,还是习惯了逃避呢?我这么看你,你会生气吧。你说不会生我的气,但我依然认为你会在暗地里生气。你完全可以让我知道你的确在生气,就像我希望你能知无不言,我们两个之间本不需要虚伪的客气。老实说,有时候我真想故意惹你生气,我也真的这么做了。想看看你会不会因为生气而同我绝交。我始终认为你绝不是一个温吞的人,你选择暂时逃避的理由,只是还没有想好如何处理生活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不是吗?其实,你向我撒气也没关系,我也不会对你生气。你沉默着反而让我焦躁,那b单纯的生气要难熬。有时遇着你几乎什么也不想说,我就想你是不是也正忍受这种焦躁的折磨呢?这实在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所有的感情都是不可控的。每当我觉得它会像冰块一样慢慢融化掉的时候,你那听起来有些冷酷的语气又会使它凝固起来,让我感觉好像是把冰握起来摁在了左边的rUfanG上,冷意像一根根针似的逐个儿刺进去。这非常不好受,但我不希望这种感觉彻底溜走。一想到它终有一天会消失不见,就仿佛梦见你真的跟我绝交一样。我受不了它。但也不该怪你,说到底是我太没用了。
结果酝酿好的话还是没有写出来,写着写着就忘了到底要说些什么。那么就写到这里吧。看来今天晚上我又得靠阿普唑仑才能睡着了。我想对我来说,你跟这种药一样让人成瘾。
“这到底是……”当心手汗W染信件,大致过目后我便将那两页纸原样儿装回了收纳袋。
“这是柏小姐的信。写给……是她们两个往来的信件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