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房门就是一股猛烈的冷气流,他只着中衣,茫然地瞪着四周,陌生!
一排精致的房舍,分为几个相连的小院,都种着似曾相识的药草。
还有一排槐树,枝上的叶子已经掉得差不多光颓。
已经是深秋了啊……
茫然地在原地怔了怔,身子在寒冷的风中冷得发抖,忍不住缩起脖子。
光赤的脚踏在冰冷的石板上,寒气从脚底升入心脏,雪舟……
恐慌感再次袭击全身,发疯似地奔跑起来,雪舟在哪里?雪舟在哪里?
雪舟雪舟——
这排精舍明明不长,他却像是跑了一生一世一样漫长,他一间一间地搜寻着脑海里那清冷的身影,可是——没有!
所有房间里都没有他的雪舟!
雪舟——难道真的走了?
痛!很痛!是什么在扎我的心?是什么在撕毁我的身体?是什么在凌迟我的灵魂?是什么在折磨我的人生?
腥甜一股股往上冒,冲破颤抖的唇瓣争先恐后地涌出……
“啪……哐咣!”
“风!”
急促惊恐的声间突兀地在阴冷的秋风里响起。
苏暖风压抑着似要暴发的狂啸看着飞奔过来的人,灰青的棉衣,凌乱地披散的发丝,消瘦的脸宠:“雪……”从唇缝里挤出一个字,痴痴地笑了起来,太好了,雪舟没有走!
方雪舟奔过为抱住他,刚从厨房倒好药准备回房,却震惊地看见苏暖风瘫坐在地上,额上脸上唇边全是鲜血,额上的血已经凝结成干红色,唇边的血却仍触目惊心地流着……一个人身上有多少血可以这样流淌?他的心跟着血流几乎跳出胸堂!
苏暖风紧紧抓着抱着他的人,手指几乎陷进肉里,抓得方雪舟生疼,他却无暇顾及,急促地道:“怎么了?怎么会在这里?穿得这么少会冻坏的……风,你冷静点,我陪着你……静心!静心!风,看着我,我就在这里,不会走的!”
青崖子说得很清楚,中绝欲相思的人,一旦情绪激动,鲜血就会不断地涌上来,直到鲜血流尽而亡!
苏暖风这样的流法自然是因为情绪波动太大,他急切地哄劝着,希望苏暖风能静下来。
苏暖风仍是那样紧紧抓着他,十指泛白地扣着他,一丝也不愿放开,无法言语,却用动作坚决地表示着:不要离开他!
“风……”方雪舟无措地叫着,眼睛早已湿润,此时哪里还忍得住?痛苦地回抱着苏暖风喃喃叫着:“风。”
“快点他穴道!”终于不放心的青崖子赶了过来看那他们的情形,急忙大吼地跑过来。
方雪舟呆了一下,很快地反应过来点了怀里的睡穴,下一秒一枚银针已经扎在苏暖风的头上。
“抱他回……算了,老夫来吧——”
青崖子看着方雪舟瘦的身体,苍白的脸和唇,蹙眉,要接过苏暖风。
“我来。”方雪舟低低说着已经抱着苏暖风往他的房间走去。
青崖子呆了一下跟上去又在苏暖风身上扎了十几针才松口气。
方雪舟心疼地抚摸着苏暖风额头上的伤,血渍凝结在一起,微微肿着,还有点淡青,脸上东一处血迹西一抹血渍,看起来像是刚从屠宰场出来似的。
怎么搞得这么凄凄惨惨啊?笨蛋!
在心里骂着,气,也很心疼!r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虽然无法解毒,但……我有个想法,不知道行不行得通……”青崖子忽然说。
方雪舟原本紧盯着苏暖风的清冷眸子霍瞪向青崖子,惊喜道:“什么方法?”
“忘情水!”青崖子沉默了一下才说,“我不能保证有效!”
“忘情水?这是什么东西?有什么效果?”方雪舟急切地追问。
青崖子迟疑地盯着他回答:“忘记过去!忘情、断情!绝情!”
第 37 章
夜色来临时,雨停了,取而代之的是雪!
才深秋,突如其来的便下起了大雪,像杨柳飞絮般的雪花在空中旋舞,他第一次知道什么是凄美。
青崖子望着已经在苏暖风床前僵坐了许久的方雪舟叹气地说:“在山上,这雪算是来得晚的了。”
方雪舟只知道有人在跟他说话,但说的是什么?他却总听不明白,也想不起来。
只是看着额头裹着纱布的苏暖风,看着他微弱地起伏的胸膛和手中的忘情水!
“这东西是师祖那代留下的东西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效,反正也没别的办法,就试试吧!”青崖子当时将药将给他时是这样说的。
他还没想到行不行的问题上,满脑子想着要不要试!
真的要这样做吗?苏暖风可愿意?
也许他是愿意的。。人,谁不想活着?
那还在犹豫什么?
为什么舍不得放手一搏?
心里的痛楚又是什么?
犹豫的是自己的心?爱他——真有那么深么?
可是,既然爱他,为什么又不想让他这样来求生呢?
自己怎么这么自私?!
脑中的想法是什么这么可笑?
死掉。。他却是爱着我的,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吗?
忘记一切的苏暖风不再是自己的恋人了。。。
两人才这么短暂的相爱却要永远的离别……老天!你何其残忍?
青崖子看他挣扎了四五个时辰了,还在举棋不定,虽然棒打鸳鸯的事会遭天遣,他却还是忍不住开口:“难道你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他吐血而亡吗?”
方雪舟震了一下,身体微微颤抖着,下意识地昂了昂头,身子却软了下去。
“活着总会有希望。”青崖子又说。
方雪舟颤着手抚上苏暖风的脸,才想起,好像他从不曾这样亲昵地抚摸过苏暖风,因为本身的性情就偏冷淡,又顾忌得太多,总不肯放纵自己,错过了许多本该有的甜蜜。
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吧
果然,人都是要等失去之后才会后悔,现在才发现,原来他对苏暖风一点都不好,除了从不肯言明的爱以外,他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
两人相处看起来像是他在迁就苏暖风,事实上大部份时间却都是苏暖风在讨好自己。
“已经来不及做什么了……以后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出解药来,虽然即使那样,你也已经不会记得我……起码——你可以再次拥有幸福的希望!”喃喃自语地说,指尖划过苏暖风的额边,纱布下有一点渗血,好在不严重,轻轻抚过,温热的触感却烫伤着指腹。
许多事情往往在人的意料之外,苏暖风这个人也常常让人产生这样的想法。
喂他喝下忘情水已经十天,他沉睡着没有醒来,却总喃喃念着方雪舟的名字。
忘情水成了崔眠药吗?
“一个人怎么能睡这么久呢?”
方雪舟守在床边一遍遍地问着仿佛要永远沉睡的人,一个人凄凉地笑着,末了还自言自语地说:“也好……也好……只是睡着了。。。”没有忘记我,也没有再发作……没有再吐血……
话虽如此,难道就真的这样么?
方雪舟每天不停地问自己,这样真的叫也好?
苏暖风多睡一天,他的神志就跟着混沌一天,痴痴呆呆地胡思乱想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青崖子见两人那样,对自己的医术抱了极大的怀疑,深刻地怀疑自己再也无法救死扶伤!打算封医了!
派了两个药童去看顾二人,自己躲在医斋里抱着医书猛啃。
下雪的日子除了蹲在屋子里烤火什么也做不了,方雪舟每日每夜地守在苏暖风床前念着他什么时候会醒来,帮他洗身绾发。
有一日忽然怔怔地盯着苏暖风渐渐失去光泽的发丝发起呆来。
看得出了神般,久久地凝视着,久到让童子怀疑他是不是也跟苏暖风一样沉睡了。
忽然方雪舟起身取了一把刀到床边,吓得童子差点尖叫,忙跑过去要阻止,却见他只是执起苏暖风的一缕发割下,再拉过自己的一缕割下,然后将两缕合在一起绑起来仔细地放进怀里。
“风,这样我们也算‘结发’了吧?以后……就是夫夫了……”你夫我也夫,我为你生宝宝,风,你说,我们这样像是一个普通人家了么?
时光飞逝,转眼过了三月到了春天,已经是桃花初绽的时候,苏暖风依旧没有醒来,方雪舟怀孕也差不多六个多月,身子已是极不便,腹部沉重地压着他,厚重的冬衣也缚着他,紧得无法喘气般让人窒息。
人也萎糜得不成形,风吹即倒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