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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得很起劲嘛,是乱打假装的吧?「可以了,我信啦,哇,妳好有骨气哩!既然电话不通,算了是不是,这件事我们只好认了——难不成我们还飙过去把钞票砸他脸上啊?」
「好主意。」
「啊?」
「砸他脸上。」
带上张摩尔的地址,秀兰被曦西硬拖出工作室,塞入车内。
「今天,让妳知道我卓曦西的气魄。」曦西坐入车内,发动汽车,挺起肩膀,愤怒燃烧起来。「张摩尔算什么,我拿钞票砸他的脸给妳看,打他我都敢!」
人是不能被激的,狗急了也会跳墙,人被激得太过分就抓狂。殷秀兰这下笑不出来,肥身缩在车门边,瞅着盛怒的曦西,像在看个陌生的物种。她惊恐地看曦西油门重重一踩,迷你YARIS像火箭飙出去。
「冲啊!」曦西吶喊。
「死了。」秀兰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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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杀到中和华新街,天色昏暗,街道上弥漫着咖哩味。
「这里怪怪的啊……」秀兰忐忑,店家招牌,文字很怪,迎面男女,讲他国语言,这儿不像在台湾。
「妳不要大惊小怪好吗,中和有一条缅甸街,应该就是这里啦!」曦西拿着抄下来的地址,比对门牌。「快帮我找,砸完张摩尔就可以走了。」
老天,她还没消气啊?!「曦西,做人不能意气用事知道吗?冲动只会坏事……」秀兰苦口婆心劝,就怕天这么黑,风这么大,曦西砸钱去,再也回不了家。「妳忘了?将来妳想当白御飞的老婆啊,所以——」
「到了。」曦西停在一栋三层楼高的灰色公寓外,灰墙斑剥,爬着老藤,外观破烂。奇怪,黑道老大的儿子住破公寓?很难将张摩尔跟那个衣着华贵的女人想在一起。
曦西闯进阴暗的楼梯间,秀兰巴在楼梯口。「妳去就好了,我在这里等。」
「一起来!」曦西硬拖她上楼。「之前妳怎么笑我的?就是要修理张摩尔给妳看啊!」
随目标接近,曦西心跳激狂,血脉沸腾,有点喘。其实,很害怕,平日少对人发飙,这会赌上一口气,曦西也实在是受够自己的好小姐脾气了,白御飞常怠慢她,殷秀兰爱取笑她,连新人张摩尔都敢跟她乱呛声,今天连他老妈都来羞辱她,可恶!她看起来这么好欺负?为什么大家都不怕她?她的底线,在今日很光荣地让殷秀兰踩爆了,她要轰轰烈烈地反击张摩尔,教殷秀兰从此打心里尊敬起她这个老板。
「就这里!」来到23号门前,往门铃就要按下去——
「等一下!」秀兰及时抓住她的手,这是善良助理的最终警告。「想清楚,想清楚再按,对方是东海帮老大的儿子,黑社会有看噢,惹毛黑道的下场想过没有?听我一句,退一步,海阔天空。」
「退一步海阔天空……」曦西抽手,深呼吸,缓吐气,渐渐冷静。
「是,就是这样,乖。」抹抹额上冷汗,秀兰说:「多深呼吸几次,就不气了,我们回去,我请妳吃饭,把我之前对妳不尊敬的话都忘记,就像你平时忘东忘西那么容易。」像牵着小孩,肥壮的殷秀兰牵着曦西下楼,感谢老天,曦西迷途知返。
「退一步海阔天空……」曦西边下楼边思索着这句千古名言。
「是,退一步海阔天空,退一步海阔天空。」秀兰边下楼边努力催眠她。
水泥墙散发潮湿气味,一盏灯泡,吐着幽光。一个阶,两个阶,三个阶,下到第四阶,曦西忽地停步。「但是……退一步,也可能摔进大海,惨遭灭顶。」
「啊?」失策!秀兰一闪神,曦西甩开她手,奔上去。
我可不是什么都没关系的啊!曦西一鼓作气往门铃按下去——
「不要啊!」穿高跟鞋还跳那么高要死啊——秀兰冲去拦腰就抱,但来不及了,门铃大叫。
喀!门打开,张摩尔现身,看见曦西,一时也怔住了。
「张摩尔……」曦西僵在原地,咚咚咚,好刺激,心脏剧烈跳。她即将要做一件很不得了的事,她盯着那张瘦削,轮廓深邃的脸。
张摩尔还没搞清楚状况,看曦西后退,看她扯开外套,手往里面伸,他扬起一眉,正感奇怪,忽地唰一声,一大迭钞票迎面砸来,啪!正中额头。钞票飘散一地,张摩尔被砸得莫名其妙。
卓曦西砸得非常痛快,秀兰腿软跪下,觉得完了,但还没完,还有更腿软的事。卓曦西显然发飙发到开窍了,秀兰听曦西不只是砸完钞票了事,她还朝张摩尔大骂——
「下流!黑道了不起吗?叫你妈把钱拿回去,让你参展,只会脏了艺术这两个字!」回过身,对秀兰挑挑眉,得意地笑。「怎样?」但秀兰不但不赞美她,还立刻躺下装死。曦西喊:「喂——」
绝不能起来,因为秀兰看见个非常恐怖的景象。从张摩尔身后,有人走出来,那正是之前才见过面的夫人。
「怎么回事?」陈丽丽听见吼叫,出来探望。「卓曦西?」
曦西回身,倒抽口气,看见张摩尔的妈妈。真有缘欸,一天见两次,呵,接着,从他妈妈身后出现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位黑衣人……人生何处不相逢,原班人马都在此。她难得展现气魄,没想到观众这么多。
陈丽丽厉声问:「妳对我儿子做什么?!」
曦西呆住,气魄飞灰烟灭,兄弟们将她跟秀兰团团围住。
「我只是……那个……」不妙,曦西语焉不详,气势萎缩中。
「她用钞票砸我。」张摩尔不疾不徐地重复曦西呛他的话,一字不漏地转述给老妈听。「她骂我下流,黑道了不起吗?叫你妈把钱拿回去,让你参展,只会脏了艺术这两个字。」
曦西流下两行清泪,很好很好,他作品烂,记性倒是不赖。看陈丽丽听完脸上青筋浮现,鼻翼呼呼喷气,曦西秀兰屏住呼吸,两人手牵着手准备一起下地狱。
陈丽丽指着曦西,对手下命令:「给我宰了她们,扯光她们的头发,拔掉她们的舌头,戳瞎她们的眼睛,折断她们的手骨,挑断她们的脚筋!」
听起来那过程很需要一点时间,曦西能屈能伸,命在旦夕了,赶快说:「对不起。」她甜甜一笑,笑得纯真无邪又可爱,彷佛谁要伤这美丽女子,就不是人。「我不是故意的喔。」她蹲下来,乖乖捡钞票,收拢好,递给夫人。「我来还钱的,夜深了,晚安,改天请大家吃饭,掰~~」
美女的笑容真有效,加上甜软的嗓音,兄弟们全忘了夫人的命令,呆呆欣赏曦西灿烂的笑容,目送曦西离开。
「还不动手!」陈丽丽吼。
兄弟们猛一回神,冲向曦西。
「逃啦——」秀兰拽住曦西往楼梯跑,兄弟们堵住去路。往上一层楼跑,兄弟们拦下她们,只好往……
「窗户!」秀兰一马当先,开窗爬出去就跳。「啊——」逃之夭夭。
曦西随后,也爬上窗户,但挂在窗沿,朝远去的秀兰喊:「我有惧高症啊,秀兰~~」叫得真响,有人扣住她的脚踝。「不要挑我脚筋——」有双手圈住她的腰。「救命啊!」有人将她硬是从窗沿拽下来,她撞上一堵硬邦邦的胸膛。「完了。」
曦西腿软,那人扶住她,抬头,看见是张摩尔,他俯望她,一脸莫测高深的表情。
「有惧高症?」他问。
「欸……」
「搭飞机怎么办?」
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吧?既然逃不了,先呛先赢,曦西开口警告:「你们不要乱来喔;我叫警察抓你们。知道吗?」她边讲边抖,忽然愣住,看见他淡漠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咦?他没有在生气?
将曦西环在身旁,张摩尔瞪视母亲,问:「陈女士,这好玩吗?」
陈女士?喊妈妈陈女士?曦西困惑看向陈女士。
陈女士怔怔地,蓦地眼眶泛红了。「我是你妈妈,你叫我陈女士?」陈丽丽哽咽地说:「你啊你就不怕妈妈伤心,你从来不把我当妈妈看。」
「呃,他应该没什么恶意,妳不要难过啊……」曦西看了跟着难过,竟劝起陈丽丽了。
「三月二十九日——」张摩尔看着手表说:「晚上七点五十分零八秒,好,从现在起,我要跟妳断绝母子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