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抑郁地靠着石墙等开会,一株开满粉红花朵的九重葛陪着他。忽然听见脚步声,看见墨霓叼着烟,跟白御飞走来。他们面色难看,似乎在吵架。张摩尔藏身到树后。
「不要抽烟了,妳身体又不好。」白御飞拿掉她嘴边的香烟,被墨霓推开。
「少来了,哼,刚刚跟卓曦西很好嘛?躲在办公室吃巧克力,真浪漫啊!很喜欢她对吧?怪不得开会的时候,我反对她,你却帮她讲话。」墨霓冷哼。「她是策展人,我尊重她。我尊重她?白御飞,真话讲话啊,我看你跟卓曦西私底下已经好过了吧?」
「妳想太多了。」抢下香烟,他弹熄了,扔掉。「我讨厌我的女人抽烟。」
「呵。」墨霓忿忿瞪着他。「我的女人?喔,我听了真高兴。做了你两年的地下女友,『我的女人』这四个字,好像只有在没人的时候才听你说喔。」
白御飞目光一凛。「妳以为隐瞒我跟妳的关系我很高兴吗?妳也知道我这么做是为了保护妳,我说过多少次了,有个疯狂的女人一直迷恋着我,我怕她对妳做出不好的事。」
墨霓冷笑。「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妳以为我骗妳的吗?随便妳怎么想我都行,小霓,不能让妳有任何危险,妳要是出事,我会崩溃的。虽然隐瞒我们的关系,对妳不公平,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不能冒着公开的危险,让妳受到伤害。妳觉得委屈,是我的错,但是,假如妳再也不想忍受了,就算很痛苦,我也愿意放妳走……」
墨霓瞠目,嗤笑出来,笑得凄凉。
「是啊,都是为我好嘛。愿意放我走?明知道我爱你离不开,就说得这么潇洒,你还真狠啊,我为你拿过三个小孩,你就这么轻易说要让我走?」
白御飞扯她入怀,紧搂着,感性道:「别这么说,唉,妳这样说让我很难过啊,我让妳受苦了,我真该死,可怜的小霓,都我不好,妳为什么偏偏爱上我这个麻烦的男人?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这么爱妳,害妳要陪我受苦。」
墨霓埋在他胸前,呜咽了。
白御飞安慰道:「除了妳,任何女人对我都没意义,妳应该要有这个自信啊。策展人对我们艺术家来说,像鱼跟水的关系,傻子才会和策展人不愉快。是不是?对卓曦西好,也是为了工作顺利,妳干么吃她的醋?」
「很多人都看得出来,卓曦西喜欢你,你还对她好?!」
「我知道我知道,但我爱的只有美丽又有才华的小霓……」他捧起墨霓的脸,深深亲吻。两人情意缠绵,腻着抱了好一会儿,才一前一后离开。
张摩尔走出来,神情严肃,注视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白御飞这种人,卓曦西还在迷恋什么?只因为他是她梦想中的大艺术家?
第四章
第二阶段会议,艺术家们轮流发言,陈述将为展览特别设计的作品的构想。
当白御飞发言时,张摩尔注意到曦西特别专注的表情,眼看曦西迷恋他的眼神,心里很不是滋味,她知道喜欢着的是什么样的人吗?
白御飞神采飞扬,条理清晰地陈述将展出的作品。「我会在展场建筑物内外喷上色料,解构现代建筑物的工业性,展现三角恋混乱的情境意象,再利用投影机将灯光打在……」
会议结束后,墨霓、巴熙、萧禾陆续告辞,张摩尔收拾资料,听见白御飞跟曦西有说有笑地聊天——
「上次让妳等我那么久,心里一直很内疚,明天晚上有空吗?一起吃饭?给我个补偿妳的机会。」
「真的吗?太好了,我很期待喔。」曦西听了,心花怒放。
瞥见白御飞说话时,不时亲昵地拨拨曦西的发,拍拍她的肩膀,张摩尔怒火中烧。那家伙刚刚还搂着另一个女人深情款款说话,现在就约曦西出去?可恶,一定要揭穿白御飞的真面目,不能让曦西糊里糊涂被欺骗。
当曦西离开,刚打开车门,张摩尔追上来就问:「可以载我到捷运站吗?」
「好啊,我直接送你回家好了。」她欣然答应。
车子刚驶上马路,张摩尔就迫不及待说:「妳好像很喜欢白御飞。」
曦西吓一跳,差点撞车,慌张地笑着说:「嗄?我不知道你说什么喔,呵。」装傻敷衍。真糟,她喜欢白御飞有这么明显吗?连他都发现了?
「他很烂。」张摩尔说。
「什么胤」曦西愣住。
「白御飞很烂。」
曦西脸色乍变,紧握住方向盘,努力压抑怒火。「你乱讲什么?你跟他很熟吗?为什么中伤他?」听见爱慕的人被诋毁,好气。
「刚刚我看见他吻墨霓,然后他又约妳出去。」他急着保护曦西,完全不修饰说法。
曦西惊骇,肠胃一阵翻搅,她心乱如麻,颤声喝叱:「你别乱讲!」不信不信!
看她不信,他急了,说得更明白:「墨霓还为他拿过小孩——」
砰!车剧震,撞上前面汽车,引擎盖冒大烟。
幸好对方的汽车,只有后车灯撞坏,双方交换名片。
曦西的爱车就惨了,车头撞凹,没法发动。她联络拖吊公司,又打电话请秀兰来接,心情很恶劣,但张摩尔还不肯住嘴。
「妳一定要听进去,我没乱讲。」他额头都撞肿了,还急着揭发白御飞的真面目。
曦西吼他:「你闭嘴!」电话拨通,曦西跟秀兰说:「妳来接我好不好?我出了车祸,没关系,嗯,中山北路一段……没事没事,嗯,快来。」
挂了电话,在路旁等,曦西不想跟他说话,看也不看他。她心乱如麻,被他的话气得头昏脑胀。白御飞品行如何,她会不知道?多年来,他热心公益,常参加慈善义卖,在业界评价极好,又洁身自爱,从不上声色场所,甚至得过优良市民奖,他会乱搞男女关系?会像张摩尔讲的那么不堪?不可能。曦西抱臂,脸色铁青,不发一语。
张摩尔还不识相离开,沈默地忍很久,又忍不住要说:「如果妳不信,妳可以去问啊,如果妳还去跟他约会,妳就是笨——」
「说够了没你说够了没!」曦西吼他:「你很差劲你知道吗?喔,因为墨霓反对你,你就中伤她。张摩尔,你知道你说的话对女人有多伤吗?低级,喔,喔……」抚额,头痛欲裂。「我怎么会被你这种人说服,让你参展?现在想起来,你实在很不简单,你离开,马上离开。」
「我知道我说的不中听,但是,都是实话。」
「我叫你滚!」
张摩尔凛容,心痛地,看她一脸唾弃。但他能不警告吗?看到喜欢的女人就要掉进烂坑,还要视而不见?无动于衷、话都不吭?他办不到,就算被当成小人,还是要说。
「妳问白御飞,看他什么反应,妳可以去跟墨霓求证。」
她丢给他一个冰冷至极的眼神。「从现在起,除了公事外,我不想跟你有任何关连,甚至不要跟你讲话。张摩尔,我卓曦西从来没有对人说过这么重的话,这是第一次,你,是我见过最下流的人……」
张摩尔寒着双目,冷笑一声,笑得冷淡又勉强。「他在妳心目中就这么神圣?因为他是他妈的大艺术家,妳就一厢情愿地相信,被糟蹋也无所谓吗?」
她的怒气再也控制不住,对他大吼大叫:「对,没错!我喜欢白御飞,相信他胜过你说的话,话说回来,我爱喜欢谁又关你什么事,我们很熟吗?熟到你有资格对我说这种话?你以为你是我的谁?我们连朋友都不是。搞清楚!不要批评我喜欢的人!不准讲白御飞坏话!」
张摩尔冷冷地说:「全世界都知道妳喜欢白御飞,妳实在不必在大街上这么热烈地告白。」
这时秀兰到了,打开车门,候在路旁。曦西上车,秀兰看着杵在车外的张摩尔问:「张摩尔呢?不进来?」
「不用管他!」曦西大喊。
张摩尔看着车子远去,寒风中呆立很久,冷风吹得骨头都痛了,还无法移动脚步离开。
「不用管他!」曦西吼这一句,把他因爱她而始终热烈的心,狠狠撕裂。
「……妳说,他是不是很夸张?」车上,曦西哇啦啦吼叫,气炸了。「他怎么说得出那种话,白御飞跟墨霓怎么可能——」
「原来他也知道了。」秀兰叹息。
曦西骇住,颤声问:「妳说什么?!」是真的?
「就白御飞跟墨霓的事啊。」秀兰怜悯地瞥曦西一眼。
「难道……难道……」曦西面色煞白。
「哈哈哈哈哈哈,吓到妳了吧!」秀兰爆笑,曦西啊地扑去,不顾她在开车,用地搥她。「我快气死,妳还开玩笑?要不是已经跟记者说了,我甚至不想再看到他,我讨厌让那个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