囡囡两手抱住女孩的脖子,兴奋得啊啊大叫,那女孩一只手抱着囡囡,一边笑一边亲囡囡的脸。一股风刮过,我的眼睛迷进一粒砂。我放开摇秋千的手,揉着眼睛。
眼睛还没揉好,只听“啊”的一声惊呼,我赶忙睁开眼睛,女孩和囡囡已双双掉下秋千。我急忙冲过去,囡囡这才大哭。我抱起囡囡,囡囡额角有一个细长的口子,血丝一点点渗出,在额角上划出一条细长的血痕。
我慌了,抱着囡囡就跑。那女孩在后面紧紧跟着。有人通知公园管理人员,管理人员开着电动巡逻车,带我们到卫生所包扎。
确定囡囡没事,我浑身虚脱似得麻软无力。看看那个全程跟在旁边的女孩,她一张脸苍白得没有血色。我强撑着对她笑笑,说:“没事了,你别担心。”
女孩内疚地拍拍胸脯,说:“吓死我了。刚才你女儿拉我的头发,我一不小心就掉下来……”
我说:“没事,你去玩吧,我也要回家了。”
女孩应了一声,又有些不放心,说:“要不要给你老公打个电话?”
我这才想起徐军,点点头。
徐军的电话打通了,他一听囡囡受伤,立即说:“你在那等着,我马上过去。”
徐军来时,囡囡已躺在卫生所的床上睡着,女孩也已经走了。徐军应该跑过来的,他头发贴在汗湿的前额上,外套也没穿,满脸紧张。看到囡囡额角的血痕,心疼得搓着手,问:“怎么回事?”
我屏了许久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抽泣着说:“荡秋千的时候摔下来……”
徐军见我流泪,更慌了,连忙搂住我的肩膀,说:“没事,没事了。”
抱着睡着的女儿回到家,我一头倒在床上,不想动。徐军把女儿小心地放在小床上,盖好被子,也躺到我旁边,伸手搂着我,说:“认识你这么长时间,第一次看到你哭。”
我不理会他的话,问:“你的外套呢?”
“忘在办公室里了。”徐军含糊的声音从旁边传出。
我扭头看他,他的眼睛闭着,睡着了。
我又惊又累,睡意卷上来,睡着之前,我迷迷糊糊地想,我真的变得脆弱了。
为了让囡囡好好养养,我请了一星期假,学校领导对此很不满意,但我顾不了那么多。
经过几天养护,囡囡的伤也好的差不多。这几天,我和徐军拿囡囡珍宝一样捧着。徐军一直责怪自己,说如果他不走,囡囡就不会受伤,对囡囡也就格外照顾。
一星期下来,囡囡对徐军的依赖更重了。
囡囡额头的伤其实并没有我和徐军想像得那么严重,加上小孩皮肉长得快,一周过去,伤好得差不多了。
接下来的一星期,我忙着还课、批作业、辅导学生,还忙着应付年级抽测,快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徐军这次表现倒很好,每晚我回家时,晚饭已经烧好,徐军正陪着囡囡玩。晚上囡囡睡觉后,我在卧室灯下批作文,徐军坐在书房里查资料。家里的电话依旧常常响起,我依旧不去接。
我们的默契越来越好。
有时我会想,别的夫妻是不是都像我们一样,过着平淡如水的日子?
记得老五以前说过,如果一对夫妻好的连架都不会吵,这对夫妻一定有问题。我和徐军是这样吗?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久。我们似乎都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徐军接着囡囡,筹备早晚饭,我带囡囡出去玩、洗衣打扫卫生,晚上我们各自忙自己的工作,周末抽空带囡囡到公园转转。
在邻居眼里,我和徐军是一对模范、恩爱的小夫妻。我还徐军应该也是这样以为的。只是空下来的时候,我心里会觉得空落落的,似乎有什么从我心底一点点丢失。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太贪心了,生活安逸、家庭和睦,我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转眼又是暑假,我和徐军商量,想领囡囡回家,徐军一口答应。我收拾东西,带着囡囡回去。
婆婆家院子里的葡萄已经挂满架子,我家的也是。囡囡喜欢坐在葡萄架下面,一边乘凉,一边堆积木。我在葡萄架下支了一张小床,囡囡困了,就在小床上睡一会。开始几天,囡囡总是问爸爸为什么没有回来,吵着要爸爸,公公带她去黄河边玩过几次后,就不再吵了。婆婆说:“小孩真是没记性,谁喂他他就跟谁。”
我笑:“徐军要是知道囡囡叛变得这么快,要伤心了。”
婆婆说:“你和军军怎么样,忙不忙?”
我说:“还好,我们有分工,囡囡和做饭归他管,洗洗弄弄归我管。”
婆婆哦一声,问:“军军的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去检查?”
我有些难为情,上次回来答应婆婆让徐军去检查身体,回西安后一忙忘记了。
婆婆见我不说话,又说:“我生军军的时候早产,他从小就体弱多病,大了之后才好点。他是个男的,对自己粗些,你一定要记着让他注意身体,让他到医院检查一下好放心。他是越来越瘦了。”
我连忙点头,婆婆不再说话。
姐姐还和过年时一样,几乎天天往娘家跑。囡囡见到成成,很快又和他打成一片。妈妈拉着我的手说:“气色还不错,还忙得过来吧?”
我攀住妈妈的手臂,说:“忙得过来,带孩子、做饭全是徐军,我没什么事情,有什么好忙的。”
妈妈拍拍我的手,欣慰地说:“那就好。当妈的都盼着自己的孩子过得好,我两个女儿,有一个过得满意,我就少操一半的心。”
我看着妈妈略显凄惨的神色,心里也觉得难过。姐姐自从和姐夫闹过一回后,两人之间一直疙里疙瘩,姐夫虽然暂时不赌,却也没有回复到原来的样子,空闲时和一邦朋友笑笑玩玩,家里的事一件也不管。王伯伯拿他没有办法,又觉得无颜面对老战友,整天在家里长吁短叹。
我并不是婚姻顾问,但我不认为姐姐这种逃避的办法对她的婚姻有什么帮助。婚姻是要靠经营的,姐夫和姐姐都不是理智、聪明的人,他们或许无意去挽救,我们这些人又能怎么样呢。就是苦了成成,小小年纪就要活在父母不幸婚姻的阴影里,对他的性格塑造会带来很大的影响。
我记得有一个故事,说两个无缘的人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就像是两只刺猬,每每想拥抱对方时,总忘了要先拔下身上的刺,结果刺得对方体无完肤。
姐姐和姐夫不知是不是属于这种类型的人。起码我和徐军不是这样的人,我们即使没有激情,相互拥抱的也是对方渐冷的心。如果有选择,我不会选择伤害。
妈妈见我半晌无语,拍拍我的手,叹着气进厨房了。
暑假过了一半,徐军大约又忙于研究,电话也没打几个,我打电话去,家里总也没人接,打手机十有八九暂时无法接通。真不知他现在又成什么样子。婆婆已有意让我回去,姐姐也说,男人要靠拴,我这样放羊不会把羊放丢的。我笑笑,明白姐姐的意思。老五将老公比作风筝,说,你得放他去飞,但必须抓牢手里的绳子。徐军还是那只风筝么?
我准备回去。往家里打电话,想告诉徐军。电话响了好久才有人接听。我才喂了一声,里面也传出女声的“喂”声。我吓了一跳,以为电话打错了,问:“是徐军家吗?”
接着,听到那女声说:“徐老师,你的电话。”
徐军的声音随后响起:“谁呀?”
我说:“你正牌的老婆!”
徐军啊了一声,我听出声音中透着慌乱,问:“你怎么了?嗓子不好?刚才是谁?”
徐军说:“不是,刚才是我助手,她来找资料。你有事吗?”
我冷哼一声:“没事就不能打电话?我打电话回去,家里一直没人接,打你手机,不是没人接就是打不通。你是不是在搞什么政变?”
徐军哭笑不得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你乱想什么。我这段时间比较忙,你和囡囡不在家,我就在所里多呆一阵。手机我也老是忘记充电,你才找不着我。”
徐军说话的时候,我听到那女的轻轻告别的和房门上锁的声音。我对着话筒说:“你自己多注意身体,要劳逸结合。还有,我要过一段时间才回去,家里不要弄得像垃圾场。”
徐军在电话里连声答应。
许下电话,我脑子里一直回响着那个女人的声音。自从我到西安,家里没有招待过同事和朋友。一是因为徐军比较忙,另一个原因大约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