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多解释,只说:“你只要记着我今天说过的话,别的不要多想。”
徐军扶扶眼镜,深思地看着我说:“你怎么样我不知道,我可以保证,如果我们之间有什么问题,肯定不会是因为我有什么第三者。林林,我倒是想知道,假如有一天我们婚姻真的亮起红灯,你会怎么做?”
我会怎么做?“我当然要离开你。”我不假思索地说。
徐军脸上的表情很古怪,他问:“难道你就不想做点努力吗?”
我说:“如果我们之间已经有了裂痕,还有必要去粉饰太平吗?你认为,破裂的花瓶修好后裂痕会消失吗?它的牢度还能和从前一样吗?”
徐军往枕头上一躺,说:“你的性格还和从前一样,宁折不屈。万一有一天我们之中有一个人不小心迷路了,明明可以引他走回正道,另一个偏偏连指路动作都不肯做,你说迷路的人会怎么想怎么做?林林,许多时候,事在人为,你这种消极避世的态度只适合活在真空里。”
我有点被徐军说动了,但又不想承认,就说:“感情的事跟迷路是两码事,只要有过背叛,这份感情就不再纯洁了,那还死守着这份不纯洁的感情干什么?你难道忘了中国有句俗语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徐军摇摇头,说:“这只是莽夫的行为,真正聪明的人是能屈能伸的人,比如韩信。”
我立刻不齿地说:“连别人的裤裆都能钻,这种没气节的人也能搬上台面?你的操守有问题?”
徐军显然不同意,他的语气很坚决:“你别小看他,就是这个钻人裤裆的人最后让那么多顶天立地的男人当了他的下属,按照你的逻辑,真正没气节的人其实是他的那些手下将士。”
我不想和他辩解,顶顶他:“别扯远了,我刚才可是在说感情的问题,你怎么扯到韩信身上了?这个死了两千多年的人和咱们的婚姻有关系吗?”
徐军打了个哈欠,说:“睡吧,再争天就亮了。”
我也困了,靠着他闭上眼睛,不多时睡着。
下部 第三十二章
不知是不是徐军把我的话听进去的缘故,家里电话明显得安静许多。
很快,我注意到徐军手机铃声改成震动了,而且平时凡事嫌麻烦的他居然开始发短信。一次我问:“给谁发短信?”
徐军收起手机说:“一个同事。”
我说:“什么事不能在单位说,非得下班后短信发来发去的。”
徐军表情没变,语气平淡地说:“他刚买了手机,好奇,学着发短信。”
真的吗?我从未听徐军说过他有哪一个关系比较好的同事。我心里不住犯嘀咕。
原以为自己是个超脱的人,在这件事情上,我才发现我到底是个普通的女人。电话响,我觉得徐军的助手故意向我示威;电话不响,我又怀疑徐军和他的助手达成什么协议。我第一次感觉,我其实一直没有进入到徐军的圈子,例如,他的助手叫什么名字、他在什么部门工作、他正在做哪方面的研究、他的同事都是谁,等等等等,我几乎一无所知。
意识到这些,我内疚之余问自己:我为什么对他的工作一无所知?是信任还是漠视?我是一个合格的妻子吗?
徐军吃晚饭时,我问徐军:“你有没有觉得我们现在话越来越少了?”
徐军吞下一口饭,不甚在意地说:“老夫老妻了,天天哪有那么多话。”
我问:“你和我说说你的工作,话不就多了吗?”
徐军奇怪地看着我:“你怎么对我的工作有兴趣了?”
我假作不在意地说:“你从来没和我讲过你工作上的事,别人问起来,我说不上,不是很尴尬吗?”
徐军索性把碗放下,说:“这可是结婚以来你第一次关心我的工作,我还你为你没兴趣。”
我白他一眼,理直气壮地说:“你又没说,怎么知道我没兴趣?”
徐军三下两下把饭吃完,说:“那我说了,你别打呵欠。”
我点点头。徐军真就开始向我介绍他所里的情况中,从他们所的基本情况到什么瞬间光学与光子技术实验等,听得我云里雾绕。他所提到的术语我听都没听过,我真正关心的是他的助手的情况他却只字未提。
徐军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他接过我手中的小碗,拍着我的头,问:“听不进去了吧?就知道你不会感兴趣。”说毕,喂女儿吃饭。
我问:“你的助手跟你学的专业一样吗?”
徐军点点头,说:“你问的可真奇怪,不一样怎么给我当助手?”
我笑笑:“我只是好奇,什么样的女孩子能受得了这么艰深的东西?”
徐军手一摊,说:“用你的话说,是恐龙喽?”
我说:“她不是?”
徐军专心喂女儿,头也不抬,说:“你们学文科的人就是想像力丰富。”
没得到徐军的下面回答,我不死心,追问道:“说说嘛,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女儿已吃完了,徐军把碗放在桌上,抱女儿下来玩,再收拾桌上的碗筷,送到厨房间。我的目光一直追着他,盼着从他嘴里听到点什么。好半晌,徐军才说了一句:“她是个女人!”说罢,得意地笑。
我气得不想理他。女儿过来抱着我的腿,指着故事书,让我讲故事。我牵着女儿的小手到卧室。给女儿讲故事的时候,我脑子里一直回想着徐军的话。徐军为什么避开我的问题不谈?他是心虚还是没放在心上?
女儿睡觉了,徐军在书房看书。我捧着课本,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我知道是自己心理作怪,但就是无法克制自己。对徐军助手的好奇、对徐军与助手相处的方式让我深深忧虑。
我该怎么做?
后面的假期,我生活在患得患失的焦虑中。徐军问我怎么不开心,我摇头说没事。
开学后,同事见到我很吃惊,询问我脸色怎么变得这么差。我怀疑地摸摸脸,的确,手上不再有滑腻的感觉。回到家,站在卫生间的镜前仔细打量自己,自己也吓了一跳:眼角皱纹增加了,脸上皮肤变暗了,眼睛里有些混沌,头发干枯分叉,整个人就像电视广告里被挤干水分的桔子皮一样。我已经是黄脸婆了。
我趴在洗脸台上,看着镜中陌生的自己,不知道徐军是不是也意识到我的变化。天天对着这一张脸,徐军会想些什么呢?
走出卫生间,徐军正好接了囡囡回来。囡囡叫着妈妈扑到我怀里,我拍拍囡囡水嫩的小脸,再摸摸自己的脸颊,对徐军说:“我老了,成黄脸婆了。”
徐军头也没抬,一边换鞋一边说:“孩子都快三岁了,能不老吗?”
我倚在卫生间的门框上,说:“女人年纪一大就没有魅力了。”
徐军换好拖鞋走到我面前说:“你今天受什么刺激了,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我抱着囡囡站起来,把自己脸和囡囡挨在一起,给他看。
徐军笑了:“囡囡真漂亮,像你。”
这是我听过的最美的情话,当下心里阴霾一扫而光。
日子象流水一样缓缓流淌着。徐军每天都会准时回家,我们周末也还会一起带囡囡去玩。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我们都是幸福快乐的一家人。偶尔,我还会想起徐军的助手,想着他手机上的短信。
“十一”节时,我终于见到徐军的助手。
我们原计划“十一”回家一趟,徐军突然又说要加班,回家的打算只得作罢。傍晚,徐军打电话过来,说小姜要到咱家吃饭。我起先不知道小姜是谁,徐军说就是他的那个助手,我才明白。
我抓紧时间把家里打扫一遍,又出去买了些现成的熟食,最后花了点时间给自己收拾收拾。徐军带着小姜到家的时候,我穿着家居服,头发随意挽在脑后,脸上淡淡化了个妆,腰里系了个围裙,站在厨房门口迎接他们。徐军先进门,他见到我的样子呆了一下,很快赞赏地笑笑,转身让进客人,对她说:“小姜,这是我爱人,你就叫她林老师好了。”
小姜手里拎了一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