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的门帘和窗帘是黑色布底加上酒红色印度刺绣,古典、宽大、厚实的红木床上,也铺着同色的枕套和被单。
苏醒一眼就喜欢上了这里,而且对印度风情的刺绣门帘和窗帘爱不释手。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那是左名扬去印度时特地带回来的。”兰姬很得意,也很自然地说。
梁孜琪睁大了眼,不知所措地望着苏醒,眼神里有疑虑和惊奇,她就叫他左名扬?
梁孜琪想问下去,苏醒却转了个话题,她觉得知道别人的隐私会有负担,而且,她还不想那么快就走得那么近。
“Why?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刺绣?”苏醒反问。
“你看吧,你总是穿得很中性。可是你的深蓝仔裤的裤脚处有同色的绣花。你的黑色外套背后会印上老鹰或者英文字。你喜欢的是静中取一点闹,素里添一点俏的那种调调,我说得对吧?”兰姬扬起下巴,骄傲地说,唇边露出浅浅的微笑。
“呵呵,兰姬,算你有眼力!你说的这些,我可是三年了都没有总结出来呀。”梁孜琪佩服不已。
苏醒倚在窗边,微笑。夜风吹动窗帘,哗啦啦地响,空气里有淡淡的桂花香。
原来被一个人了解、看穿的感觉这么好,她有一种类似情窦初开的感觉。
她知道,她一辈子也不可能变成兰姬那样的女孩,美丽、魅惑、深沉、神秘、犀利、淡淡的风情。可是,她依然喜欢兰姬,带着淡淡的嫉妒和微微的羡慕。兰姬是她想要做的女孩,如果可以重新选择,如果人生可以自己做主。可是,此刻,她深深地庆幸:幸好自己是个女孩,才可以如此从容地走近她,欣赏她。如果自己是个男孩,可能却要为兰姬辗转反侧,痛苦不堪。
“你们怎么看待罗宋汤?”兰姬突然翻过身,趴在枕头上问道。
“汤喆很单纯也很孩子气,罗鑫嘛,他是表面凶,其实内心挺温情执著的一个人,你看他对旦七七多痴情啊!”梁孜琪叹口气说。
“那么宋慈呢?你喜欢他吗?”兰姬突然问。
“他太美了,我觉得他太完美了,美得不像话,人也很聪明,有脸蛋又有脑袋。”梁孜琪倒说了一句实话。
“你呢,苏醒?”
苏醒心里一下紧张起来。那个人的名字就像一粒种子,不知何时被恼人的风刮进了她的心间。她时常紧张,总担心别人发现她的秘密。而此刻,她的两个朋友,正专注地望着她。
“只可远观,不可亵玩也。”苏醒故意闲闲地说。可是一说完,才感觉心里一空,好像自己不得已抛弃了心爱之物。
兰姬翻过身来,仰望着天花板,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说:“我想,像你这么克制冷静的人,绝不会喜欢一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吧。”
苏醒突然想起哥哥来,是的,对她这样出身平凡的子弟来说,华而不实的东西绝非他们的选择。比如,生活,他们会选实惠的土豆,而非花俏的百合。就比如,苏谦也许并不讨厌率性的旦七七,可是美丽而且出身良好的旦七七,对苏谦来说,就好比是华而不实的奢侈品,不用说费尽心机去争取,他连伸手去接都不敢。
临睡前,兰姬轻轻地说了一句:“那我就放心了,我们睡吧。”
梁孜琪突然问了一句:“兰姬,你这项链上的钻石,是真的吗?”
兰姬用指尖转动蓝色钻石链坠,蓝钻在幽暗中散发出清冷神秘的光芒。兰姬叹了一口气,没有吭声。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透射在窗前的地板上,风吹动着窗帘哗啦啦地响。
苏醒的心里,也有一阵风在哗啦啦地响,她想把那粒种子刮飞,飞得越远越好。
早自习。
深秋的白雾涌进了教室,带着湿润的桂花清香。
迟到的罗宋汤三人大模大样地从前门走进教室,罗鑫脸上的表情神神秘秘的。他坐下来,望了望苏醒,轻轻地喂了一声。
苏醒装作没听见,继续读书。
罗鑫跑到苏醒背后,凑近苏醒左耳边,猛喝一声:“喂!”然后再凑到右耳边,猛喊一声:“Hi!”
“轻舟已过万重山!”苏醒一缩脖子,大声地读。
兰姬率先笑了起来。宋慈也开始笑。苏醒一看他的笑容,就明白他是懂了她的话,不免觉得有点尴尬,脸庞发热。
罗鑫像是突遭闷棍袭击,半天反应不过来。
“叫你们好好学古文吧。不学!”宋慈笑说。
“轻舟已过万重山,这我们小学都学啦。”罗鑫还在辩解。
“嘿嘿,那你就再想想上半句是啥?山顶洞人。”汤喆偷笑着说,很显然,他已回味过来了。
“山顶洞人?”罗鑫还在摸脑袋。
“你摸头没有用,就多动动脚趾头吧。十个脚趾头,还抵不过一个头?”兰姬套用苏醒的口头禅讥讽他。
汤喆做了个孙猴子挠痒痒的动作。罗鑫马上反应过来:“哈哈,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骂我是猿?”他一边说一边就将手上的东西向苏醒的脑袋上拍来。
快触及头部时,罗鑫又收住了手。
他将手上的东西放在苏醒的面前。苏醒一看,居然是个硕大、徘红的双胞胎石榴。
罗鑫有点忸怩地说:“我想你们女孩子都会喜欢,昨天看你们在蝴蝶山庄为这个还争了起来。”
他说完,还有点不好意思地望着苏醒。
苏醒有点迷惘地望着他那此刻像小狗一样温柔的纯净的眼睛。过了几秒,心猛跳一下,脸一下红了。
他这是干嘛?难道……
“咳!”罗鑫摸一下鼻子说,“我想……我想……你帮我送去给旦七七。”
哦,原来如此,苏醒的脸更红了。
“现在!”罗鑫命令的口气。
“你自己怎么不送去?”苏醒想,难道像他这么皮糙肉厚的人,还怕羞?
“切!如果我送去,被人看见了,怎么办?”罗鑫有点词不达意。
“你怕被拒绝?”苏醒反问。
“你怎么这么啰嗦?”他的小狗一样温柔的眼睛变成了凶狠的大狼眼。
“我下课就去。”苏醒不想惹恼他。
“NO!Now!马上!立刻!”他粗鲁地一把扯起苏醒的胳膊,把石榴往她手里一塞,将她朝门外一推。
苏醒只好朝高二六班的教室走去。
当她往窗口一站,苏谦首先看见了她,以为是来找他的,所以他跑出来了。
“不,我找旦七七。”苏醒实在不好解释这一切,所以只好简短地说。
苏谦的眼里有许多疑惑,可是班里的同学都在朝窗边看,他又是个生性腼腆的人。他只好硬着头皮,走到旦七七的桌边,让她出来一下。
旦七七轻巧地走出来,面带微笑地望着苏醒。
苏醒将石榴朝她手里一放,平淡的语气里略有委屈,说:“你应该知道是谁让我拿来的吧。”
“呵!我那么多Fans,我怎么知道是谁让你送来的呢?”她骄傲地说。
苏醒不说话,觉得今天被哥哥看见自己被人派遣来当差,实在有失尊严。
“不过,请你告诉他,我本来不想吃石榴。不过看在是苏醒——你送来的份上,我会找个可爱的人分享它。”她说完进教室去了。只见她径直走到苏谦的课桌前,立定,将双胞胎石榴一分为二,微微倾身,轻轻地放一半在苏谦摊开的书上,全班的同学都在看着她和苏谦,苏谦只是呆若木鸡般地望着她做完这一切。另外一半,她轻轻地凑到嘴边,用舌头舔了一下石榴晶莹的果肉粒,然后轻巧地转身,步态婀娜地朝座位走去。
教室里一片轻笑声。
苏醒转身朝回走,却见高二六班旁边的报栏后冒出一个人来。
是罗鑫!他的脸色冷得像块生铁!看来根本不用向他报告此行的情况了。
“那小子是谁?你去帮我调查!”他眼里的怒火恰如深秋的红叶,冰冷中透着热烈。
“怪就怪你自己魅力不够吧。有本事你问旦七七去,问她为何不喜欢你,喜欢人家呀?”
“我要先废了那小子!”他恶狠狠地说。
“你敢动他一根毫毛!你将死得很难看!”苏醒立定,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小手握得紧紧的。
“哦?难道他也是你的意中人?那种呆头鹅、垃圾、呆瓜、穷鬼、臭虫!”罗鑫很明显已是恼羞成怒,气急败坏。
每个人的内心,都有不可触碰的底线和禁区。在禁区之外,人性会处于常态,可是一旦被侵犯底线,人性会爆发出它的非常态。
对于一贯冷静的苏醒来说,她最无法容忍家人被亵渎。从来都不推崇暴力的她,终于忍无可忍,她伸出拳头朝罗鑫的眼睛,用力地挥过去。
罗鑫哎哟一声,捂住双眼。蹲了下去。
过了半刻,罗鑫才站起来:“我罗鑫从来不屑于打女生!但是,从今天起,我必与你为敌!”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