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同一个月,他却不在身边。虽然仰头看着同一弯月,心情却再难和当日相同。安娅想到这里,只觉得心就像被人在烈火上烤,在滚油里煎,翻过来倒过去,没完没了,无边无尽,全是痛和苦。她不是不知道,谭易江是爱自己的,不然不会这样的疯狂和痴迷。可这样疯狂和痴迷的爱却不是那么单纯,目标精准,算计精刮,却无疑吓到了她。想到他从一开始就是欺骗自己,想到他和吴佳妮设计姜澎出轨,想到他绕着圈子把她困在身边,安娅怎么可能不害怕。就好像她的脖子上被人套上一条隐形的绳索,绳索的那条就牵在谭易江的手里,一寸一寸,一分一分,绳索慢慢地收紧,用爱和谎言把安娅勒得几乎窒息。
大口地喘着气,伸手惊恐地抚摸着自己脖子上,震惊,慌乱,害怕,痛楚……种种复杂的情绪让安娅止不住一直哭一直哭。她拼命想压抑自己,唯恐惊醒了周围的旅客,但泪却是止不住的,不得不躲进厕所一个人哭了一整夜。第二天人就开始昏沉沉,想来是因为开着窗冲了一夜的冷风,那么猛地就发起烧来,全身酸疼得难受,头几乎沉得要把脖子拗断,可却无人可以诉苦。对面坐着的一对中年夫妇看到她几乎一整天不吃不喝,萎靡缩在自己座位上,脸又烧得惊人的红,这才发现她病了,慌忙叫来列车员。幸好旅客中有医生,给她吃了退烧药大家又帮着腾了张卧铺床位,安娅就这样昏沉沉又躺了一天,火车才到了昆明。
那位夫妇人很好,知道她只是来旅游在昆明举目无亲,一路上不但悉心照顾着她,下了火车还打的把她送到医院,临走前还留下电话让她有事就找他们。医生一检查,竟然已经是肺炎,忙安排她住院,就这样到了昆明却不得不在医院里先躺了5天,几乎都是在睡,她好像一辈子也没这样想躺在床上不起来,什么事情也不想也不用做,只是睡着了,连梦都没有。
一个人在陌生的异乡,又那样沉沉地病着,出了院走在街上,安娅终于还是忍不住给妈妈打了电话。还没等她开口就听到妈妈在电话那头哭着喊她,“娅娅吗,你跑到那里去了?”
在病中强忍了几天的泪被这句话一酸,一串串落下来,安娅只觉得喉咙被人哽住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母女两人隔着电话哭了半晌,还是妈妈先回过神,“娅娅,回家来吧。那个男孩子在家里等了你一个星期,一直得不到你的消息,都快急疯了,今天早晨才回了北京。娅娅,无论你俩发生了什么事,你先回家来,有妈妈在,不要怕,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妈妈担心的要命。娅娅,快回家来吧。”
那个强忍着不愿想起的人就那样扑棱棱地冲到面前,安娅的心脏偷偷顿了一下。谭易江,谭易江,他竟然找到了她家里。
出来的时候,她故意没有带手机,本来就不想让任何人找到自己,干嘛还要带着手机。可他竟然还是在找她,找她干什么呢?她只觉得现在心里还乱得很,没有话可以和他说,也不想再听他解释。
“妈妈,我想一个人静一段时间,你放心好了,我会照顾好自己,你不要担心。”不等妈妈回话,安娅猛地挂掉了电话。她害怕再听妈妈说一句话,那怕再叫她名字一次,她就忍不住要奔回到妈妈身边。可那样,那个人也就找到她了。她还是害怕,没有想好该怎样面对她。
一个人坐在街心花园里,漫无目的地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中午饿了,在街边买了份过桥米线,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吃了也没觉得胃里好过些。顺手买了份报纸,以往最爱看的娱乐版里,还在热议着《大长今》,安娅却看不进去,那样苦难的故事即便有个幸福的结局,她仍觉得苦得看不下去。又随手翻了几页,目光被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吸引住了。
那双透过报纸看着她笑的小姑娘叫秋丫,是以为14岁的彝族少女,面容带着一种山野的原始美,张扬的眉眼让人看了就心里喜欢。但秋丫却是个命运多舛的孩子,生下来是下肢就发育不良,因此一直不能正常走路。她家住在云南一个叫永宁坪的小山寨里,那是个山明水静天堂般美的地方,可生活也十分贫苦。和妈妈相依为命的秋丫因为残疾没法去上学,心灵手巧的她从小就跟着妈妈学做了一手漂亮的女红,尤其是做的彝族民族服饰的布娃娃十分精巧可爱,母女两人就因此靠做布娃娃供应给小贩为生。偶尔有前来山寨采风的摄影师发现了秋丫的故事,并把故事和照片发到网上,感动了很多人。现在全国网友都抢着买秋丫的布娃娃,原本只能卖10元、20元的布娃娃现在有的已经买到几千块。大家只是希望通过这样义卖的形式,可以帮着秋丫攒到足够的医药费,让她能够尽快进行手术正常行走。
秋丫做的布娃娃的确精美极了,安娅看了照片只觉得更加喜爱这个女孩子。她突然有一个想法,想去看看这个叫秋丫的女孩子,一个和她一样喜欢做布娃娃的女孩子。安娅掏出小本子记下新闻报道中秋丫家的地址,然后就直奔长途汽车站。
长途车开得晃晃悠悠,几乎把安娅的胃颠出来。到了晚上才感到县城。县城不大,成片古旧的带着民族特色民居,不多的灯光下沉静静的,的确是印象中的彩云之南的风光。安娅累极了,只想找个旅馆赶快洗一个热水澡,然后把自己放平让憋屈了许久的胃舒展开来。但找了几家旅馆,安娅才发现,问题大了。
前几天她是急诊住进医院,又是那对好心的夫妇帮她办理的住院手续。可现在在旅馆登记时,她却因为没有身份证而屡屡被婉拒。安娅不得不一家一家地问,几乎走到腿发软还是一筹莫展。她原本就大病初愈,这会儿又急又累,声音都嘶哑了,好像有发起少来,脸热得发烫。她拼命解释着只说自己在路上被人偷了钱包丢了身份证,可前台的服务员小姑娘却是无奈地摇着头为难地说,“小姐,虽然一看你人就知道你是好人。可我真的帮不了你,你不知道,这几天县城里正在抓贩毒的。公安查得可严了,要是万一今晚他们查过来发现你没有身份证我们就让你入住,我就麻烦大了。”安娅只觉得身体软得几乎已经撑不住,只好趴在旅馆前台的柜子上低低喘着气。
“用我的身份证可以登记两间房吗?”一个清朗的男声在安娅身旁响起。
“可以,当然可以。一般朋友几个人来,用一个人的身份证就可以了。”服务员看到有客人进店,赶忙招呼。安娅把脸蒙在胳膊里,盘算着今晚该怎么办。一咬牙只得低着头往外走,去突然被人抓住了胳膊。她惊得一抬头,正撞到一双含笑的眼睛。那是一个很好看的年轻男子,眉宇明朗,气质翩然,一笑起来只让人如沐春风。安娅受惊跳开两步,审视地看着他。他笑了笑,很自然地松开抓住安娅的手。
“呵呵,对不起,吓到你了。我刚才听见你因为没有身份证不能入住,就多管闲事问了服务员。她说可以用我的身份证帮你办入住,所以你今晚住在这里了。”那个男子从容地说着,好像这是理所应当的事。见安娅不说话,又笑呵呵地补了一句,“不过你可要自己付房费的。”说完转身走向前台,埋头填着入住客人资料表。
安娅原想拒绝,可想了想现在的确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只好小声称谢。服务员各自收了两人的押金,带他们上楼去房间。服务员走在前面,安娅走在最后,从后面看,这个一身专业旅行装备的男子很高,比谭易江还高一些,背上背着一个硕大无比的旅行背包,沉甸甸的,一个标准驴友的装扮。
上楼转弯的时候,他觉察到安娅在打量他,爽朗一笑,回身伸出手来,“我叫阿sam,你好!”
晕黄的走廊灯光下,他那双平静的眸子像是春夜下镜子般清澄的湖面,无波无澜,但蒸腾着温柔的暖意。安娅犹豫了一下,也就大方地伸出手飞快地握了下他的指尖,“我叫安。刚才谢谢你了。” 阿sam爽朗地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服务员安排两个人住隔壁,两人客气地在房门口道别。安娅进屋痛快地洗了个热水澡,真是累了躺在床上就睡着了。
可睡到后半夜,安娅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只好一个人坐在床上抱着腿枯坐到天明。
从窗口望出去,远处的山原本黑黢黢的,只能看到山的轮廓和星子布成的背景。渐渐的,天转成黑蓝色,紫蓝色,浅蓝色,一点点的黑淡下去,一点点的蓝透出来。安娅只觉得心里的暗也渐渐退下去,原本的焦躁慢慢平息了一些,推开窗风带着原野的气息一下子包裹住她,那清甜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