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娅蜷在床最里面的一个角落,她其实还在梦里,可心却痛得厉害,跳得急促,心房一张一舒,每一下都牵引着某个角落,痛得她不由自主地颦起眉头。陆之秋走过来坐在床边,伸手抚摸着她的额头,微微有些发烫,想来是夜里又开始低烧,他摇摇她的肩膀想问她要不要喝口水,可安娅却昏沉沉地抬起头。她身上正发着热自然闷出一身汗来,因此有几缕头发贴在额角汗津津的,脸上则带着一种小孩子的茫然无助。
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不知怎么就被触动,陆之秋把持不住不知怎么竟低头吻了她。安娅还在发烧,樱唇自然火热滚烫,可口腔中却尤带着草药的冷香苦涩,瞬间就唤醒了陆之秋残存的理智。他只触了一下就激灵灵清醒过来,慌忙起身不断地为自己的唐突道歉。他在内心狠狠地骂着自己,何时竟成了趁人之危的小人。
安娅却睁大了一双空洞无神的大眼睛,焦点不知道落在何处。可她突然执拗着扑到在他怀里,像小孩子希望得到亲人怜惜般哭闹着索取着,那纤细的手臂自然带着火一样的热度缠上他的脖子。她吻得那样顽固痴迷,那样笨拙无助,陆之秋的牙齿被她的牙齿磕到,酸得眼泪几欲落下。他伸手试图推开安娅,可手触到她滚烫柔软的身体却像受了魔,先是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后来就是害怕得不敢动弹,最终只得屈服于情感的驱动伸手揽住她,温柔地吻着她。
月光淡淡的撒进来,她的脸被掩在自己的影子里并不分明,可那明亮的眸子和脸上的泪珠却是晶莹闪亮,好像一串散落的大小珍珠,幻着迷离梦幻的光泽。陆之秋的心酸软的几乎要落下泪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想将那湿漉漉泪痕用自己唇一点点吻干。
他的吻让人只觉得舒服,尽管唇齿间的气息有点陌生,可那微凉的薄荷烟草的味道却又是那样的熟悉,安娅沉迷在其中,心里有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她曾经那样爱着的一个人,曾经有那样爱自己的一个人,可他竟然那样地骗了自己,她恨过怨过可却又偏偏放不下,这会儿她只想死在他的怀里,再也不愿意醒来。因为多少个夜晚醒来后,除了自己一脸狼藉的泪水外,却再也找不到那个人,那样的苦苦相思已经把她已经让她崩溃掉,心里乱着,只是紧紧抓住面前这个人的衣襟,再也不愿意放手。
那温暖的唇一点一点安抚着安娅的心,并不像平日里那样霸道火热,可她却像快要溺死的人抓住唯一那根浮木,像即将冻僵的身心靠近唯一的火源,一点点将自己点燃。就像那一晚,他在月下木芙蓉的袅袅花香中也是温柔地吻着自己,自己的心里有朵花缓缓地开着,开得灿烂,开到酴醾。
陆之秋清楚的记得,她的吻烙在自己的眉心,脸颊,唇齿,胸口,她的泪濡湿了自己眉心,脸颊,唇齿,胸口。她的唇是甜而软的,她的泪是涩而哭的,奇妙的组合却唤起陆之秋的内心一种久违的平和的渴望,心里一直空着的一块地方,被慢慢地补上。就那样自己不顾一切地一头栽进去,无药可救,沉入迷海。
火热的手触到她的腰肢,激起她一阵战栗,安娅闭着眼睛不安地嘟嘟囔囔地叫着,“不要,谭谭宝宝,不要。”她叫的那样轻,可却猛地将陆之秋从迷乱中击醒过来。他虽然不是很清楚她嘴里嚷的是什么,可却清楚她心里此刻把自己当成另一个男子,脑子晕头转向,心里懊恼万分,喘着气硬生生从她怀里挣扎起身。
陆之秋回手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那样用力立即就把他吓醒。他只觉得自己做了最见不得人的勾当,立在床边犹豫了很久,才叹着气拉过被子帮安娅盖上,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她似乎已陷入梦中,感受到他掌心的热度,像受了表扬的孩子一样格格笑了两声,心满意足地陷入黑甜梦乡。
一觉醒来,安娅似乎什么都不记得,只是对着他腼腆地浅笑,但却看不出一丝扭捏与不安。陆之秋想,她不记得也好,原本想了一晚上的道歉的话语只得硬生生地咽回去。可自己的齿颊间,却不知道为什么,尤残留那苦冽的药香,萦在心头久久不愿散去。其实她喝的药本不应该那样苦,他每次喂她前总是要小心地试一下温度,因此自然知道那药的滋味。陆之秋不知道为什么,事后每次想起来,却觉得齿颊间突然就那样的苦,苦到心里涩得他的灵魂都跟着打了一个颤。
就如他此刻的心境,苦不堪言,茹苦含辛,自讨苦吃,最后都化成一丝苦笑。陆之秋拍了拍身边正津津有味看戏的萧墨迪,心一横头也不回地拖着嘴里嚷着的萧二先走了。
谭易江开着车,回头看到安娅还窝在靠椅上,神思却飘得老远。车里没有开灯,因此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觉得她整个人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回北京的这大半个月,安娅经常这样走神,问她,她却总是摇摇头不说什么,只说累得厉害。想来是筹备婚礼忙得她焦头烂额,虽然有大姐、三姐照应着,可今天试婚纱,明天看会场,的确够她受的。
“不如现在我们去奶奶那里,我现在突然想吃吴妈做的酒酿圆子,咱俩去偷偷吃一碗,这会儿估计奶奶也睡了,也不会惊动她。”心疼安娅刚才那顿饭几乎没吃什么,谭易江边开车边问她。
她依然闭着眼摇了摇头,谭易江担忧地伸手抚上她的额头,心里叹了口气,但语气却不动声色,“那今晚就送你回家,好好睡一觉好吗?”
车子开到她家楼下,谭易江送她上楼,站在门口等着安娅开门的间隙,他随口问着,“过几天是我一个哥们儿子的满月酒,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咱俩订婚那会儿他忙着照顾他快生的媳妇,没空来。大家一直也没有几乎见个面,所以他今天特意打电话来说希望你一定要去。”
本来这种场合,安娅是很不习惯的,之前谭易江也总是顺着她。可安娅也知道,总躲着不融入他的圈子也不是那么一回事,就像薛姨告诉她的,“我的出身你也是知道的,打渔女出身,当年嫁进谭家时什么也不懂,连普通话都说不好,几乎处处被人笑话。还不是一样样学起来。为自己爱的男人,女人总是什么都肯去做的。”安娅那时才知道,那样温雅娴静的薛姨是经过了这样一番磨砺,心里也暗下决心,多少要顾着谭易江的感受和面子。
因此安娅点头“嗯”了一声,表示愿意和他同去辜家的弥月,谭易江几乎喜出望外。但也知道她素来怕交际,转头一想笑着问她,“你要你真不乐意去,就算了。”
安娅心里明白他在迁就自己,却故意装作嗔怒的样子,“你要真不乐意带我去,就算了。”
谭易江一听哈哈大笑,揽过她轻轻吻她的额头,顺手推开门拦腰一把抱起她走进卧室。安娅的皮肤一到冬季就出奇的白,他几乎不敢大力地吮吸,唯恐留下吻痕。上次她为这个恼了好几天,一直躲着再不肯让他碰一下。但今天不知为什么,安娅却异常的乖巧,由着他放肆地在她额角,面颊,耳侧,脖子留恋反复,深情热吻。谭易江的口中都是甜的滋味,大概是她刚才吃的巧克力慕斯蛋糕的味道,充盈了整个口腔,滑腻得让他停不了口。
他把她平放在床上就那样沉迷地吻着,可很快谭易江觉察到有什么不对劲,安娅虽然一动不动可反应却是僵硬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他吃惊地停下来,低下头看着她。此刻怀里的人儿闭着眼睛可身体却透露出她此刻并不陶醉,似乎在拼命压抑着。过了许久安娅觉察到他突然停止,张开眼睛迷茫地望着他,那忍了许久的泪水没有了屏蔽,瞬间倾泻而出。哗啦啦的眼泪很快打湿了她的面容,安娅自己似乎也被吓呆了,可却只顾着哭,无声地哭,没头没尾。
谭易江不知道那里出了问题,只好怔忡地望着她,呆了半晌才脸色难看地站起来,“对不起,我不该这样。我今天喝了点酒有点醉了,刚才下次我再不敢了。我保证结婚前绝对不碰你。”
安娅只是死命摇着头,不是这样的,不是这件事,可她却说不出口,只是怀着愧疚扑在谭易江怀里一直哭,哭得他手足无措,心烦意乱。
谭易江一直隐隐觉得,在她消失的那一个月里似乎发生了什么,可安娅不说,他也不敢问。
他第一次明白一个道理,世界上最大的恐怖不是你知道了什么,而是你明明知道有什么可却无法知道是什么。就好像定时炸弹就摆在眼前,那滴滴答答催命似的声音急促地在耳边响着,可该剪那根蓝线还是剪那根红线,无法把握,结果难测。
生与死只在一线间,一念间。
所以当那晚,他看到安娅和陆之秋面对面站在一起,安娅伸手抚摸着陆之秋的额头,温柔浅笑着说着什么。谭易江觉得,那滴滴答答秒表跳动的声音,几乎就在脑子里炸裂开来。
剪不断(2)前天少贴了一章,补上
辜府的弥月晚宴办成了西式的酒会形式,宾客如云,可其实主角那个粉团一样的小人儿只露了一了一下笑颜就沉沉睡去,倒是父母和爷爷等长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