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过了半夜,雨才收住了。可雨水早就漫浸了每一个帐篷,大家铺在草地上的防潮垫都已经湿透了。安娅惦记着谭易江,跑到车里去看他,见他尤睡得香,想来那酒意还未醒。却不知道外面风大雨大,众人刚才忙得鸡飞狗跳。
安娅又好气又好笑,可又担心他这样躺在车里睡会受寒,忙伸手推他。谭易江正睡得香,加上酒劲还在发作,因此嘟囔了两句就是赖着不肯起来。那青稞酒入口时淡淡的,就像家乡的米酒酸酸的并不辣喉,不知不觉人就会喝多了。可这会儿连自己这喝了几杯的酒意都上来了,估计他这会儿正醉得沉。他睡着了的样子总带着点孩子气,因此安娅不忍心再叫他,只得跑回帐篷把自己的防寒服拿出来给他盖上。
帐篷里积水很深,行李、被褥也被淋湿了。但这几天吃尽了苦头,大家早就习惯了大自然的恶作剧,一个个竟然嘻嘻哈哈不再有愁容。该睡照睡,因此四个人把帐篷里的水扫净,铺好带有潮气的被子和已经湿漉漉的防潮垫,就钻进自己的睡袋继续倒头大睡。小西睡在靠近帐篷门口的位置,刚才不知怎么,帐篷被钩了一个洞,此刻还有残留的雨水顺着那个洞往下漏水,小西没办法只好撑起一把伞在头上。其他几个人见到,笑成一团,安娅赶忙掏出拍照,“雨中睡觉,苦中作乐,我们真是够坚强的。”
还好睡袋防水,因此睡在里面并不觉得太难过,折腾了这么一天,微微有些醉意的安娅竟然很快就睡着了。甜而香的睡梦中,突然听到一声凌厉的叫声,安娅迟钝了一下立马惊醒,因为她听到身边的小西正惊声尖叫,“蛇!蛇!有蛇!”
其他人先是吓得不敢动弹,等反应过来都哆嗦着从睡袋中钻出奔出帐篷。安娅却躺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时光仿佛停滞,好像有什么冰凉的东西从她的脸上掠过,她觉得凉飕飕的寒意在全身蔓延,背心里早已经是一片冷汗,牙关止不住打颤,连气都上不来,更别说哭了。
有人掀开帐篷跑了进来,见她呆呆躺在那里,迟疑了一下还是立即半拖半抱地把她抱出来。她知道面前的人是陆之秋,她想叫他,可嗓子眼里压着一团麻,根本叫不出来。她全身抖得厉害,整个人扑在陆之秋怀里,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臂。他知道她的心病,因此只得轻轻拍着她的背
耳边乱糟糟的,似乎谭易澜在小声叱问小西,“你确定看到蛇了么?”小西则带着哭腔抽泣着,“真的,它刚才从我脸上爬过去,湿漉漉滑腻腻的,一定是蛇。”
等谭易江被人叫醒赶过来,就看见安娅伏在陆之秋怀里,不哭也不闹,只是眼神中有一种绝望的惊恸。谭易江轻轻唤她的名字,她抬眼见到她,才哇地一声哭起来。
其他人把帐篷从头到尾彻底翻了了底朝天,蛇的影子没见到,最后竟然找到了两只青蛙。小西原本也在一旁哭得厉害,等见到这两只“呱呱”叫的肥硕青蛙,顿时气得跳起,伸手就抓过来摔在地上。其他人见了原本想笑,可看安娅还哭得稀里哗啦,又只得把笑都收回去了。
“没事了,娅娅,不是蛇。真的没事了!你看,是青蛙……”谭易江拍着她的背轻轻哄她,可安娅哭得精疲力竭,却近乎固执地摇头,只是不肯抬头去看。
她的头昏昏沉沉,只是想哭。她明明不愿意再去想起那一晚的惊慌失措,可现在那一幕幕摆在面前,由不得她不去想,越想越怕,越怕越想,脑子里乱糟糟的,好象有无数个影子在打架,后来她自己都糊涂了,不知道究竟为什么哭个不停,可却又停不下来。
哭得那样用力,谭易江以为她是怕极了,因此只得温言哄她。后来实在没办法只得自己坐在草地上把她像个小婴儿一样抱在怀里,抱着她,哄着她,仿佛她真的是个小婴儿。
众人散去,只有谭易澜和陆之秋面容凝重地立在一旁。
“娅娅,娅娅,不怕,不怕,有我在呢……”谭易江小心翼翼地喊着她的名字,陆之秋递过来一件大衣,谭易江冷着脸原本不愿意接过。待静了一会儿,才伸手拽过把安娅整个人裹起来。可安娅还是不停地哭,后来实在哭得没有力气了,连声音都嘶哑了,只余下呜咽,像受伤的小动物一样,全身颤抖着。谭易澜没办法只得去叫曹大夫给她打了一针镇静剂。
哭得真得累了,加上药力上来,安娅才慢慢平静下来。谭易江的手臂轻而缓地拍着她的背,她紧紧抓着他的衣襟始终不愿意松开。梦里似乎有人在耳边和自己说着话,安娅也迷迷糊糊地回了几句。梦中,她睡得并不安稳,那些模模糊糊的影子还在打着架,她心慌得要命,乱七八糟,闹闹腾腾,可却停不下来。
不知睡了多久,突然自梦中醒来,安娅猛地坐起身,却见到谭易江坐在对面颦着眉看着自己,眼底净是血丝。
他大概一晚上都没有睡,因此整个人带着一种疲惫的无力,安娅有些怔忡,静了好一会儿,才嘴唇一哆嗦,哽咽着说出一句话,“易江!”伸手想去揽住他。
他却一动不动,只是一瞬不瞬地瞪着她,就好像从来不认识她一样,但瞳孔急速地收缩着,让安娅没由来的害怕。她轻轻靠过去,他却突然站起来,转身背对着她。
安娅有些奇怪,可却知道他在生气,可为什么生气呢?她却不知道,因此只得抬眼盯着他的背,有点迷茫。谭易江的呼吸有些沉重,失神了好几秒种,才缓缓开口,“你睡了一天了,起来吃点东西吧。”
“你怎么了?”安娅忙伸手抓住他,他的手指冰凉,几乎不带一点暖意。安娅刚想用手去笼住他的手,帮他暖暖,却突然听到他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和秋子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你竟然这样对我……”
就如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来,安娅傻愣愣地坐在那里,心中一片模糊。一刹那转了几千几百个念头,却没有一个念头抓得住,只怔怔的瞧着他的背影。
他说什么?安娅心里莫名地惊惶,她不明白他是怎么知道的?他又知道了多少?她努力去思考,可越想脑子里越乱,越想心里越害怕,一张嘴泪水就忍不住落下来,哭着叫他,“易江,对不起……”她说完又忙解释,“你要相信我。”
谭易江缓缓回身,眼底一片冰凉的哀凉,隐约有森然的寒意,“你不要哭了,被人听到就不好了。穿好衣服出来吃饭。”说完甩手走出去。
安娅心里一阵阵发酸,慢慢坐起身来,可能是睡得太久,头晕得厉害。泪光中周围的一切都在眼前模糊,扭曲。她真希望刚才是自己的一个梦,因为那样的噩梦她曾经梦到过很多次,可嘴唇咬得那样痛,血的滋味一点点渗入心底……痛得她连呼吸都觉得痛不可抑。
雾重重(1)
回程的路上,谭易江一直很沉默。安娅心里不好受,可周围都是熟人,她就更没有机会和他解释。
到了家里还没放下行李,就接到大姐谭易汝打来的电话,先是埋怨谭易江不打声招呼就一个人跑去青海,又埋怨他没有把安娅照顾好让她受了惊吓。最后交代他们晚上早点到奶奶那里去吃饭。一家人见到两人不住拿他们打趣,只说谭易江千里寻妻,快赶上孟姜女了!
二姐易沅笑道,“就没见过他这么紧张媳妇的,难不成还怕别人抢走了不成?”一屋子人听了都轰然大笑。
谭易江倒是神色正常地有说有笑,可安娅却一直低着头,大家以为她脸皮薄,因此没在意。其实她在拼命忍住情绪,她真怕自己会当众哭出来,因此只得怔怔地咬着筷子。
“哎呦,安娅快别咬那筷子了,再咬老四都该和那筷子吃醋了。”谭易沅接口笑道,说完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