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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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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玩着手里的高脚杯,一会儿啜一小口,我喝的不是酒,是耐曲尔

山楂果茶。我偏爱酸甜的食品,所以我的胃一直不大好,胃酸过多。我的饼

干筒里常备着苏打饼干,随时用以中和多余的胃酸。

你太太很会烧菜么?我漫不经心地问。

会烧。他答得不能再简短。

又是好久,两人都没说话。楼上有人在唱卡拉

0K,实在是“呕哑啁哳

难为听”,地地道道的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你太太现在还做空姐吗?我似乎找不出别的话题,满脑子都在勾画“章

太太”的形象。

她不工作,是全职主妇。

baby?

一个女儿。

那你们的婚礼,在中国还是在新加坡?还是在美国?马来西亚?

别问好不好。竹安打断我的话。

我嘴巴张在“亚”字那里,一时语塞。

我红了脸,有点嚅嚅地说:我只是随便聊聊,没别的意思。完全没有

现实意义。随口说说而已,本来无所谓的。

从那个时候起,我跟竹安说话,就养成了加上前缀或后缀的习惯。我

总是不由自主地在开头或结尾加上一句;完全没别的意思,我不过是随便说

说而已。好像我随时随地都要向竹安表明,我无意嫁给他,我不想破坏他的

家庭,我不会死乞白赖地缠住他不放,只要他说

bye一

bye,我就说

0K。每

每想到这一点,我都会感到体无完肤的刺痛和屈辱。

竹安伸出手,放在桌子上,拉过我的手,紧紧地握在手掌里。

我三月底就要回新加坡了。公司调我回去。钟夏,我会再来看你的。

三月底,那是江南杏花春雨的时节。我强忍住眼泪,不让它们掉下来。

我去送你,如果你还要的话。我说。

我也不是没有想过和余重分手。这样不死不活地算什么呢?柳吉不明

不白地插在我和余重中间,我不说破,与其说是顾忌他们的脸面,不如说是

顾忌自己的脸面。再说我也没有热情没有耐心去说破它,好像要公堂对簿、

要兴师问罪一样。就像有人懒得离婚一样,我也懒得分手。分手也许比离婚

要省事一点,没有孩子判给谁的问题,也不存在财产的纠葛,净身出户的,

怎么搬来再怎么搬走就是了。我不到二十五岁,虽然爹妈没把我生得闭月羞

花、沉鱼落雁,但也不至于离了余重就嫁不出去。但换一个人又怎么样呢?

指望和他忠贞不渝还是心心相印?少小相识,恋爱了这么多年尚且如此,更

不要说那些萍水之缘了。我爱竹安,但我清楚地知道,纵然竹安肯离婚娶我,

我也不见得比跟余重结婚更幸福。我和竹安在一起非常快乐,不过是因为我

们从一开始就当它是个虚拟的游戏,不问人间烟火,不想生老病死。

我刚刚编发了一期杂志,上面有一篇开导丈夫有外遇的妇女的文章,

上面说,这全看你怎么样看待自己的婚姻,是想要一个稳定的家庭,还是要

打赢一场胜仗,打败所有的女人,独个儿霸占住老公?这文章醍醐灌顶,让

我顿开茅塞。我想我绝没有精力去打败所有的女人,我只要在这悲苦无奈的

人生路上,有个根据地歇歇脚、喘口气就足够啦,至于别人也要搭搭便车什

么的,也只好由她去了。虽然现代社会已不需要你挑水来我浇园,我织布来

你耕田,但我毕竟需要结伴而行。

反过来讲,或许是我不明不白地插在余重和柳吉之间。

如果余重提出散伙,我绝对与人方便。

然而,余重根本没有要散伙的意思。他还在热情洋溢地张罗装空调、

买微波炉,甚至在情人节那天买了一对情侣表回来,自己戴上一块,给我一

块。

我挤够了公共汽车,就买了辆新自行车。我们这个住宅小区丢车的风

太盛了,车子根本不能放在外面过夜,余重就每天毫无怨言地替我往楼上扛

车。阴雨天气,他总也不忘提醒我带雨具;如果天一点不给人思想准备地下

了雨,余重总会在下班前挟着雨披去编辑部接我,小梅她们总说我好福气。

她们不知道,余重从来不做饭、不洗碗,吃完饭把饭碗一搁,就靠着沙发把

一双臭脚摞到茶几上看电视。

男欢女爱那回事也不是完全没有。余重不喜欢穿着衣服睡觉,他嫌穿

着衣服睡累,也不让我穿衣服。他只是习惯性地碰碰我,好像对女人的身体

熟悉得过了头,再也没有一点点好奇,两个人在一起,仿佛一对共同生活了

二十年的老夫老妻。

柳吉依旧是我们的常客。好像久治不愈的风湿病,一到阴天下雨就隐

隐作痛。

整个冬天就这样灰朦朦地过去了。

穿上春装的时候,我去为竹安送行。

我穿着花了两个月薪水买的美丽的裙子去为竹安送行。就在举手敲门

整个冬天就这样灰朦朦地过去了。

穿上春装的时候,我去为竹安送行。

我穿着花了两个月薪水买的美丽的裙子去为竹安送行。就在举手敲门

我怎么也笑不出来。笑了一下比哭还难看。镜子里的竹安,身材修长

匀称,衣饰干干净净。镜子边上的墙边立着已经装好的行李箱。竹安的手里

抱着盛妆而没精打采的我,好像抱着一个生病的公主。

我要喝水。

竹安取了杯水,拿在手上给我喝。

我喝好了水,仰起脸看着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竹安俯下身,深深

地吻我。

我再也忍不住眼泪。

我们说好了不许哭的。钟夏,不要哭,你要我陪着你一起哭么?

他把我拉到灯下,拿出一个精美的首饰盒,取下镶嵌在宝蓝色金丝绒

盒布上的白金钻戒,郑重地戴在我的手上。

我不要。好像信物似的。我苦笑着摇摇头。

你权把它当成一般的装饰品。你戴着它,我会更高兴。

我的眼前忽然出现幻觉:在盛大的婚礼上,竹安穿着一套挺刮的黑色

西装,结一条鲜红的领带,在宾客们的簇拥和祝福中,将白金钻戒戴在新娘

的手上。那个披着洁白的婚纱的“章太太”竟是柳吉。而我和余重都远远地

在人群中望着新人。余重向新娘眨眨眼睛,柳吉就甜甜一笑。婚礼进行曲演

奏得惊天动地,根本听不清人讲话。竹安侧过脸,微微笑着,优雅地捧起新

娘柳吉的脸轻吻。。

我五月份就会飞来看你的,给你订最漂亮的生日蛋糕。竹安一边系领

带,一边对我说。

我看到竹安端着一杯红葡萄酒向我走来。他的领带像葡萄酒一样红。

竹安的身后跟着他的新娘柳吉。竹安走到我的面前,好像根本不认识我,柳

吉抿嘴笑着。。

我会给你写信,打电话,你想要什么东西,就告诉我好不好?竹安已

经系好领带,开始穿外套了。

婚礼进行曲的声音越来越大,我只看见新娘柳吉抿着嘴笑,竹安的嘴

巴一张一合地在动,但我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钟夏!竹安叫醒我,你在发什么呆?

我恍恍惚惚地转过脸,迷迷朦朦地冲竹安笑着,眼泪婆婆娑娑地往下

落。

别胡思乱想了,竹安用力抓住我的肩膀说,别胡思乱想了,你就看它

是一场游戏,像小孩扮家家一样的,一场游戏。

不,我没这么洒脱,没这么现代,我把游戏太当真。。竹安,别走,

我受不了了!

踮着脚尖,死死地搂着竹安的脖子不放,泣不成声。

一个人从虹桥机场回来的时候,车子驶过西郊动物园,驶过波特曼的

高楼,玻璃窗外移动的景色,都好似了无痕迹的梦一场。

我没想到的是,竹安这么快就从新加坡来了信。他简单地讲了公司的

工作安排,结尾说他确定五月来上海。信不长,却给了我莫大的安慰,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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