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祁佑年就说不敢,执意称呼纪二老爷为纪大人,却让纪二老爷同纪三老爷一样称呼他做阿佑即可。
“都是过命的交情,且又不是公事,大家随意称呼,倒不用过分拘谨。”穆家豪就道,显然很祁佑年的情谊是越发的深厚了。
纪二老爷也就点了头。
祁佑年又上前见过了纪二太太。
众人这才进屋,分宾主落座。
“怎么突然来了,也不事先打发人送了信儿,就你一个人来了,爹和娘,还有家英他们都怎么样?”坐下之后,纪二太太就一连串地问穆家豪。
穆家豪几乎都不知道从哪里答起才好了。
“娘是欢喜的有些过了,竟然一开口就是怎么突然来了,不知道的,好像是娘不愿意看见二舅舅来呢。”纪晓棠正带着丫头们往上摆茶果,就笑着道。
屋中众人就都笑了。
纪二太太初见娘家兄弟,穆家豪也是成年以来第一次上纪家的门,多少都有些紧张。众人这一笑之后,两个人才真正放松下来。
“你这丫头,怎么就打趣起娘来了。”纪二太太假装嗔着纪晓棠。
纪晓棠只是笑,并不还嘴。
“娘,你要问什么,一句句慢慢的问。二舅舅既然来了,还怕他就走吗?”纪晓棠就又道。
“是这个理。”纪二老爷就道。
“只怕真的不能久留。”穆家豪就道。
“这是为什么?”纪二太太忙就问。
原来穆家豪和祁佑年这次往纪家来,也是突然决定的。
“是带兵马巡视,正好经过清远。”祁佑年就道。
“哦?”纪二老爷就哦了一声。
如今天下安定,卫所兵马轻易不会远行巡视。且任安府卫所的兵马即便是巡视,也极少往清远这边来,更不要说进城了。
祁佑年就知道瞒不过纪二老爷。
“离着不远,知道晓棠生日临近,我就陪着家豪来了。”祁佑年就又说道。
众人这才明白,为什么两人会来的如此突然。
说什么正好经过,离着不远,其实屋子里的人都心知肚明,兵马巡视是有的,但是特意来清远给纪晓棠庆生,也是一定的。
大家心里明白,却都很默契地没有说破。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次所谓的巡视,全是祁佑年一手促成。临出发的时候,他才无意中说出路线临近清远的话。穆洪听见了,就立刻想到了纪晓棠。
能赶上纪晓棠的生日,还是他们一路急行军的缘故。
“……给晓棠带了些东西来。”穆家豪就说道,一面让人将给纪晓棠的生日礼物送了上来。
新制的衣裙、各色尺头,还有金银钗环。穆家给纪晓棠的礼物,整整装了两个箱子。
“不过是个小生日,太过隆重了。”纪二老爷就道,“惯坏了孩子。”
上次纪晓棠带回来的东西,就让纪二老爷有些咋舌。并不是他没见过那么好的东西,而是纪晓棠年纪太小,又不是什么整生日,穆家给的太多。
“姐夫,这哪里算做隆重。不隆重。”穆家豪就笑道,“我爹说了,就是要惯着晓棠。咱们家的女孩子贵重,就要惯着。……晓棠乖巧,可惯不坏。”
小舅子转达老泰山的话,纪二老爷就算不以为然,也不好再说什么。
“我也有件礼物送给晓棠。”祁佑年就道。
祁佑年的礼物,并不是让人送上来的,而是从背后摘下来的。
那是一张弓。
祁佑年笑着将弓递给纪晓棠。
“晓棠,你试试,看还趁手吗?”祁佑年笑着道。
“啊!”看着递到眼前的弓,纪晓棠不由得惊喜出声。这张弓外形极似开元弓,却与开元弓并不完全相同,略小巧了些,但造型却更加流畅。一张弓给人的感觉,竟然是俊逸这两个字。
纪晓棠记得,祁佑年曾经说过,她需要一张自己的专用的弓,并且把这件事包了下来。可等到纪晓棠回清远,祁佑年送了战马,却对弓的事一字不提。
纪晓棠不认为祁佑年是说过就忘的人,就猜他是太忙,还没有准备好。
没想到,祁佑年是赶着她生日,特意送了这张弓来。
这张弓,一看就不是市面上能够买到的,和卫所中官兵所使用的弓更是不同。
纪晓棠将弓拿在手里,就算她并不精于此道,也立刻就看出这张弓绝非凡品。
“这是……百年柘木?”看着浅褐色弓身上密集华美的金丝线,纪晓棠微微睁大了眼睛。
“哈,晓棠也认得?”自从祁佑年拿出这张弓来,穆家豪的目光就跟着转了过来,眼神中是不加掩饰的喜爱。“我看到的时候,也不敢相信。难得阿佑哪里弄来的这样宝贝。”
听纪晓棠说百年柘木,纪二老爷微微动容,就伸出手来。
“给我瞧瞧。”
纪晓棠就将弓递给了纪二老爷。
纪二老爷接过弓,仔细打量了一番,就看到了弓背上刻着的一个小小的篆字。
那赫然是一个“庸”。
纪二老爷眯了眯眼睛,再次抬头看着祁佑年的目光就有些不同。
“传说当世最著名的制弓大师非何庸莫属。只是一弓难求,传说何庸大师早已经隐退,不知所踪。……祁千户的这张是新弓。不知出自哪位大师之手?”纪二老爷问祁佑年。
第一百六十三章 棠棣之华
这张弓正是出自何庸之手,但是看看纪二老爷,祁佑年就觉得还是不说出来的好。
“我想打制一张弓,就写信告诉了家父。据家父说是请了一位老友亲手制的。家父这位老友,也是深居简出,便是我也并不熟悉。”祁佑年就对纪二老爷道。
纪二老爷却不会这么容易就放过这种说辞。
“令尊这位好友的名字,不会正好就是何庸吧。”纪二老爷看着祁佑年。
“这张弓真是何庸大师亲手制的?”穆家豪忍不住就问了一句。他虽然并不像他大哥穆家英那样痴迷箭术,对于何庸也早就闻名,心向往之。
祁佑年就飞快地看了一眼纪晓棠。
“家父那位老友的名讳,恕我受人所托,不能泄露。”这张弓就是何庸亲手制的,但是他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祁佑年就是有预感。如果他说出了这弓的来历,纪二老爷绝不会让纪晓棠收下这份礼。
然而,他又不能对纪二老爷和穆家豪说谎。思索过后,只能说他不便泄露。
纪二老爷听祁佑年这样说了,竟真的就不再追问。
“这礼物太过贵重,且于晓棠也不相宜。”纪二老爷将弓递还给祁佑年,缓缓地说道,“不过,祁千户这份心意,我们都心领了。至于这张弓,还请祁千户拿回去,另送合宜之人。”
祁佑年自然不肯接。
“纪大人何出此言。……也不过是平常的一个物件,且是晓棠喜欢的。”祁佑年并不是拙于言辞的人,然而在纪二老爷面前。他竟也说不出太多的话来。
纪二老爷的话,是有道理的。
不是在于这张弓有多贵重,而是说这弓箭毕竟是凶器。而纪家是书香门第,纪晓棠却是闺中的娇女。似乎还真没有给这样的小姑娘过生日送一张弓的。
可他以前却从来都没有想到过这一点。
不论是在他家中,还是穆家,这样一份礼物,却都是极合适的。
而在纪府……
纪二老爷是允许纪晓棠学弓箭的。纪晓棠平时的言谈举止。也能看的出来。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都很疼爱女儿,并不是那等迂腐、呆板的父母。
所以说,现在纪二老爷说什么都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