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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今天送陛下回宫,依王爷看,陛下的身体……”这是纪晓棠十分关心的一个问题。
她仔细搜寻前世的记忆,依然并不能够确定,隆庆帝是否就是在隆庆十一年驾崩的。而现在看来,隆庆十一年马上就要过去。而隆庆帝还活的好好的。
这对于大秦的天下,对于安王府,都是一件好事。
面对纪晓棠的问题,秦震却皱眉沉默了下来。
隆庆帝的身体究竟糟糕到了什么程度。隆庆帝究竟还能活多久,这几乎是每个朝臣每天心中都会思考的问题。
而在少数知道真相的人看来,隆庆帝能够活到现在,已经可以说是奇迹。
奇迹之所以能够被称为奇迹,是因为它非常稀有。且不能长久。
虽然已经到了岁末,然而这个冬天还远远没有结束。
“……陛下若是能熬过这个冬天,那么明年应该是无妨的。”秦震左右看了看,确认屋中只有他和纪晓棠,心腹服侍的人都远远地守在门口,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
纪晓棠微微睁大了眼睛,扭回头看了秦震一眼。
秦震无声地点头。
这个消息,自然不是放到明面上来的消息,而是秦震在太医院的内线,私底下向禀报的。
秦震知道了这个消息。那么秦霖也应该知道了。
那就难怪秦霖要着急。
纪晓棠转回头来,垂下眼睑思索了半晌。
秦震揽着纪晓棠的腰身,微微低头,就看见纪晓棠微微颤动的睫毛。纪晓棠的睫毛细密且卷翘,仿佛是蝴蝶的翅膀微微扇动。
这蝴蝶的翅膀,仿佛就轻轻扇在秦震的心尖上,
秦震的心头一片柔软,他知道纪晓棠有心事,而且应该是正在思考这个问题。秦震想问,却忍住了。他在等,等纪晓棠主动告诉他。
一阵沉默过后,纪晓棠才慢慢地抬起眼睑。此刻,她的目光中已经是一片宁静。
“王爷。这些天,我一直在做一个梦。”纪晓棠的身体向后挪了挪,舒适地靠近秦震的怀中。
她这样亲近、依赖的动作,让秦震的心中一荡,随即收紧手臂,将纪晓棠抱的更紧了一些。自从成亲依赖。夫妻两个相处一直非常融洽,什么事情都是有商有量,几乎没有红过脸。
不仅如此,两个人在生活和处理问题上头,更有着几乎浑然天成的默契。
什么亲密的事情都做了,还有了煊儿。可是秦震在内心深处却一直都知道,纪晓棠并非完全属于他。纪晓棠心中有一部分,从未向他敞开。
那并不是祁佑年。
秦震对这一点非常自信。
在祁佑年的问题上,夫妻两人一直都非常坦诚。祁佑年对他们来说,一直都不是问题。
秦震一直在等,等纪晓棠向他敞开那部分紧闭的心怀。而且,秦震隐隐有一种预感,纪晓棠很快就会做到这一点了。
有了这样的期待,秦震对纪晓棠越发有耐心。
“晓棠,是什么梦?”秦震忙问。
“我一直做梦,我死了。”纪晓棠轻声回答。
秦震的脸上微微变色。
“胡说!”秦震的语气有些重,“今天是什么日子?今天是煊儿的周岁生日,明天就是除夕!你还这么年轻,怎么可以随意说那个字?”
“王爷,我是说做梦。”秦震的反应如此激烈,出乎纪晓棠的意料之外。然而她很快就明白了,秦震为什么会有这样反应的原因。
秦震的态度并非做作,而是真情流露。
明白了这一点,纪晓棠的心中也是一片柔软。
“做梦也不行。”秦震很坚持,“晓棠,究竟是怎么回事?是身体哪里不舒服?还是心情太紧张了?要不要请王府的太医过来……”
“不……”纪晓棠连忙摇头。
可以说,自从过了秋天,天气渐冷,纪晓棠的心就一直紧绷着。
因为在她的前世,她没有活过隆庆十一年的冬天。
她就是死在隆庆十一年的寒冬中的。
这始终是她心中一处隐秘的痛,和一道坎。她担心,就算是她已经竭尽全力,而且也改变了不少东西,但却依然逃不过隆庆十一年这道坎。
虽然,隆庆十一年只剩下了最后一天。
虽然,在隆庆十一年里头,她虽然活了下来。但是纪家却确实有人没了命。
纪晓棠无法告诉秦震她是再世为人,只能告诉他,他近来总是做梦,担心活不过这一年。纪晓棠还提到了纪晓芸。
秦震静静地听着。慢慢地眸色也幽深了下来。
“王爷,如果我……,王府之中,宋侧妃是个可以托付的……”
纪晓棠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秦震堵住了嘴。
秦震低下头。吻住了纪晓棠的嘴。他对待纪晓棠历来都十分温柔,然而这一吻,却带了些恶狠狠的意味。
纪晓棠被吻的几乎喘不过气来,大脑中也是一片空白。等秦震放开她,又过了半晌,她才慢慢地回过神来,就对上了秦震一双幽深的眼睛。
秦震的眼神有些可怕。
“晓棠,没有如果。”纪晓棠一定要活着,无论如何。
秦震自幼在宫中长大,自忖经历过了足够的风浪。看惯了生死,然而一旦想到纪晓棠会死,他的心就是一阵揪痛。
他根本无法容忍这样的念头。
纪晓棠必须活着,而且是好好地活着,哪怕是他死了,纪晓棠也不能死。
是的,秦震宁愿死在纪晓棠的前头。
突然之间明白自己竟有这样的念头,秦震也是吃了一惊。
他知道自己爱纪晓棠,但是直到今天,他才知道自己爱纪晓棠究竟爱到了什么程度。
秦震在心中对自己是非常坦诚的。他娶纪晓棠为妻。固然是因为爱纪晓棠,但却也不仅仅是因为爱。
纪晓棠的性情和才干,实在是非常合适做安王府的王妃。他非常笃定,有了纪晓棠的安王府。一定会如虎添翼。
还有纪晓棠的家世。
如果不是那么清楚纪晓棠的真实家世,他也不会费尽心机地来为纪家掩盖和隐瞒。
没错,秦震暗中调查了先宋皇族多年,他知道许多纪家、纪晓棠并不知道的事,也是他从来没有向韩太后和隆庆帝禀报过的事情。
对于纪家的家世,这世上再没有一个人比他更清楚。
韩太后曾经册封纪晓棠为县主。在人们眼中看来,是对纪家和纪晓棠的无比的荣宠了。然而秦震却知道,纪晓棠的身份远比那些更为高贵。
这样的纪晓棠,对他的野心来说,也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能够遇见纪晓棠,并且能够娶纪晓棠为妻,在秦震看来,几乎是老天的恩赐,是老天也在帮他,苍天注定,他要成就大业。
一直以来,秦震都认为,纪晓棠对他的意义,更重要的在于野心和合适。
直到放在那一刻,纪晓棠说到死,而且显然不是泛泛而谈。纪晓棠是认真的。
秦震才突然清醒地意识到,他对纪晓棠,远非是他一直认为的野心和合适。他对纪晓棠的爱意,已经深入骨髓。
他对纪晓棠的爱,超越了他的野心,也超越了他自己。
平生第一次,秦震深切地明白了,什么是惊恐。
不过,秦震绝不是一个自欺欺人的男人,也不是一个懦弱的男人,他比这世上绝大多数的男人更有勇气和更有魄力。
他可以勇敢地面对真实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