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必达扶着柱子,说到。“我记得有一次,凯撒曾经对我说过。他害怕闻到血的气味,当时我就发笑了,你要知道,当时我们正在希腊作战,每日每夜都有无数兵士血洒沙场,有敌人的也有同袍的,他身为全军的统帅,居然还会害怕血?但凯撒当时脸上的表情却十分认真,他说是的,每次他都努力克制着自己,不会因为血腥的气味而呕吐昏厥。后来他对我说了原因,那就是在很小的时候,那时候他姑丈马略正与苏拉内战,当他姑丈趁着苏拉远征时与秦纳联手杀回罗马城后,杀死了执政官、大祭司、法务官、护民官等等,几乎所有的人都被杀害了,里面就有克拉苏的父亲,有安东尼的祖父,有马略的同僚,当然也有凯撒自己的两位伯父,所有人的头颅都被砍下,堆在广场上仍由乌鸦和野狗争食,当时凯撒他还很小,每次从苏布拉区走出来,很快就能看到这个景象,还有一次他站在广场边缘的时候,亲眼看到马略走过去,让他恐怖的是,他的姑丈杀死了那么多人,但眼神却没有任何的波澜,那是一种野兽般的眼神,毫无怜悯,要知道这当中许多头颅,可都是马略的亲戚,他不明白为什么热衷权力就非得杀死那么多人,那不叫追求,而只是单纯的施虐狂罢了。所以,凯撒在征战途中,饶恕了许多的人,但我了解到他现在的心境,他的癫痫和脑疾据说越来越严重,处理政务也越来越力不从心,另外他也知道了,饶恕敌人有时候是在戕害自己,他当然知道,在他死后,如果没有任何措施的话,尤利乌斯家族会被生前躲在阴暗角落里的卑劣小人全部毁灭掉,还有他的梦想和事业,所以他不畏惧死亡,但是也和我相同,他需要做好死后的事,而所谓的预言这种东西,站在我的立场上我必须要去做,但站在凯撒的立场上他也许不会去在乎——恰如凯撒自己所说的,随时戒备的人根本不是个伟大人物。”
接着,李必达用汉语,忽然说出了莎士比亚在《麦克白》当中的名句,“我已经双足深陷于血泊当中,要是不再涉着血水前行,那么回头的路也会让人同样厌倦的。”接着整个房间寂静了下来,非常非常的寂静。
布鲁图的宅院门前,喀西约喊住了他,但是布鲁图看着他,却垂下了眼睛,似乎还在有些尴尬和不快,喀西约大步上前,说“我的挚友,你的眼睛里已经失去了对我的温情了吗?是的,先前我是被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冲昏了头脑,差点埋葬了我们的大业。你要知道,在凯撒桎梏下呻吟的罗马城,即便是我,有时候也要竖起手势,挤出谄媚的假笑,拜倒在独裁者、企图为王者的靴子下,看看吧,你就把先前的喀西约,当作是你的镜子,难道共和国毁灭后,所有的贵族不都会像我那样,毫无追求宛如一群虫豸般,空虚游荡在凯撒的手掌心当中,为他撒下的残羹冷炙而表演各种各样的丑剧,国家和整个罗马人便会就此沉沦下去,将来埋葬我们的将是没有光荣墓志铭的坟茔,没有资格与先祖们并列一起。但只有你布鲁图,只有你的个性,你的不妥协和你家族的荣耀,才能与我配合,完成这件力挽狂澜的事,从前有个布鲁图,他不愿意让国家遭受一位暴君的统治,就像不愿意把国家交到位恶魔手中那样。”
“但是凯撒可以给予所有人所有的一切,但是我却不能。”布鲁图忧郁地说到。
喀西约见自己的言论已经起到了效果,便抓住了对方的手,说到,“你也看到了,今天逐狼节在广场上凯撒的丑态,他像女人般呻吟着,像个病入膏肓的家伙那样虚弱,他口出白沫,倒下去抖动不止,这种人在强大的外表下,内里完全一无所有,我们完全不必害怕他。是的,凯撒可以给予所有人,贵族、骑士和民众里所有意志薄弱的分子任何东西,馈赠、竞赛、廉价的奴隶,这群人在接受这些东西后,全部都变为了暴政作践下的婊子,但我始终坚信,只有一样东西,只有你布鲁图才能给予所有的罗马人,自由,那就是自由!”
第30章预言家与宴会(下)
“自由,自由。天啦,我宁愿不是布鲁图,宁愿是个什么都不明白的乡鄙村夫,这样就不会在情感和义理的夹缝当中苟且了。”布鲁图仰着头,这时雷电和乌云已经闪烁翻滚在整个七丘之城的上头,“那就拿起刀剑吧,像个凶暴的兵士那样杀死敌人,我现在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好好地与母亲和妻子道别。”说到这话时,布鲁图的语调都发生了颤抖。
接着,他没有走入自己的门阍,而是登上了山丘,来到了母亲所居住的宅院前,走出的奴隶很殷勤地将布鲁图给引了进去,花园里的塞维利亚,正垂着眼帘,手里抚着七弦琴,对着刻着诗歌的草纸卷校正着音韵,岁月已经在她的嘴角和眼睛边留下了皱纹,布鲁图哽咽着,慢慢走到了母亲的面前。
塞维利亚这才惊觉孩子的靠近,她急忙起来,将布鲁图的头发给拢住,亲切温柔地询问自己的儿子,究竟在想着什么,是不是因为一些琐事而感到不愉快,“难道你的朋友喀西约,因为你夺了他的首席法官职务,而割弃了友情吗?那就不要介意,因为友情不是妥协和退让,而是种甜蜜的责任。既然凯撒信任你,你就好好地干下去,布鲁图我年轻的孩子。”接着母亲将他的脸给托住,说“看看这张讨人喜欢的脸,一个研究学问,谋取永恒幸福宁静的脸,哲学家布鲁图,天生的都城**官,你一定会为整个共和国谋取到秩序的。”
“是凯撒的秩序,不是国家的秩序。”布鲁图舔着舌头。不敢和母亲的目光对接。说着这句话。
“现在凯撒就是国家。不是吗?”塞维利亚这位擅长弹琴的女子,却没有听到最亲的人的弦外之音,她微笑着重新坐在了圈椅上,喃喃着说到,“也许世人对我们有风言风语,说你是凯撒的私生子,但不要在乎,即便没有血缘关联。凯撒始终是将你当成真正的儿子的,他没有什么亏欠我们母子的。对了,我可还记得,他还没有发迹的时候,整天就喜欢躲在这里避债,听着我的演奏,那时候他有大把大把的时间陪伴我,但他并不快乐。”
而布鲁图也笑起来,看着花园那边的长方形石椅,那是那时候凯撒最喜欢躺倒其上的。“现在他很少来了,是不是?”
“所以他应该很快乐。有人传话来说,他的疾病越来越严重了,但梦想也越来越多,有时候就像孩子般——大理石做的罗马城,五十万新公民迁入,开辟许多的运河,远征最遥远的国度——我觉得他现在就像那个奔向灿烂太阳的,飞翔的伊卡洛斯,激情和快乐在烈焰里迅速燃烧着,他高叫着,在战栗的痛楚里,化为烟尘一缕,最后和太阳融为一体。”塞维利亚抬起头来,最后说了句,“那就让他继续快乐下去好了,留下我在这宅邸里守着静静的回忆。”
“你会孤独吗?母亲。”布鲁图睫毛颤抖着,眼泪都要流下来了,这时候不断有白色的电光在屋檐和回廊上闪过,暴雨就要来临了。
但塞维利亚只是用背影对着他,轻轻扬起白皙的胳膊,表示自己的孩子可以离开了。
三月十四日,满是积水的大广场上的历法碑上,几名祭司正在爬着梯子,将上面的字母板重新取下,换上了适合集市的字母板,随后各种各样的人,卖首饰的,卖香料的,卖鱼肉的,都开始在周边的街道穿梭起来,罗马很快热闹起来,虽然今日并不晴朗。
喇叭声里,凯撒带着随行的束棒扈从,穿过了广场,朝城东北角的战神大校场走去,整个气温慢慢暖和起来,走了不一会儿,凯撒的秃顶上就闪着汗水的光芒,随后他便坐在处拱廊下休憩,这时候几名手艺人和商贾都围上来向独裁官问好,凯撒也点头微笑向大家回敬,接着凯撒抬头起来,看到了在街角处,那个披着黑色斗篷的预言家,还站在那里,就像个树的影子。
“如果你有什么话说,那就尽快说好了,我马上要去骑兵长官的别墅里赴宴。”凯撒带着不以为意的笑容,继续说到。
“你最亲密的人都会救你,但你尤利乌斯却置若罔闻。朱庇特圣殿上现在全是乌云积压,昨晚的雷暴雨里有人目击到了它的屋顶上用骑兵列队交战的声音。”
“那只是雷声,无知人才会对这种现象大惊小怪。”凯撒回答说,接着拍拍膝盖,就站起来。
“有人目击到了磅礴大雨下的街道上,有头母狮走过来产下幼子,随后把它吃掉了。”
“这件事也许你该问问阿尔戈斯角斗士学校的兽栏管理员,他把自己养的狮子饿了太久,却又不肯加固栏杆和锁钥。”凯撒的这个俏皮答复,让周围的人们都哄笑起来。
那个预言家脸上倒没有任何生气羞恼的表情,他恭敬地对凯撒行礼,随后就隐没在街道人流之中。
“我不会因为这些预兆停下脚步的,说实在的,就像今天我若是一直在这儿休息,那么就吃不到朋友家可口的饭菜了,作为一个人,最无能为力的时候就是他徘徊不前的时候,难道行者会害怕自己的影子吗?”凯撒对扈从和民众们说到,随后对拱廊后商铺的妇人与老板们说到祝墨丘利保佑你们的生意,接着道别,朝着普来玛方向继续前进。
普来玛的阿波罗餐厅里,天井上的长索,吊起一口巨大的铜锅,让所有来赴宴的人们都啧啧称奇,而主人李必达则介绍说,“这是从不列颠那里传来的食料,叫做矿工锅。”
既然叫这个名字,那就顾名思义是不列颠上的蛮族矿工吃的东西,就是将成块的羊羔肉,混合豆子、小麦粉,再加上盐、香草和葱末调味,全部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