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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的病康复了吗?”对面传来沙哑的声音。
宮无暇看一眼吴曦临,他的声音几乎是从鼻子里传出来的,看样子是染上了风寒,听他这话的意思是自己病了?宫微瑕放出的消息?
含糊地点点头,“好多了,左相也病了?”
吴曦临闻言,忍不住咳了两声,回答:“前日接待肃王,有些熬夜,因而感染了风寒。”
宮无暇愣住,“前日?”
吴曦临浓黑的瞳眸注视着宮无暇,唇边勾起一抹笑意:“是呀,那日殿下前脚刚离开太学院,肃王后脚就到了,肃王听闻南疆举办科考,很感兴趣,同下官攀谈至深夜,四更天才离开,昨日清晨又启程归国,着实是辛苦。”
听了吴曦临一番话,宮无暇感觉周身血液几乎凝固,司空玥昨日便走了?!这么说他一连睡了两个晚上?算时间,这个时候大概到了碧澜江,可能已经登船,他不但不可能同他归国,甚至还没来得及看他一眼!
宮无暇的身体晃了一下,连忙扶住桌沿,宫微瑕好险恶的用心!此仇不报非君子!余光见众人面露诧异,神情里显出关切,宮无迅速调整心绪,站直身形,语气淡淡道:“本殿下刚刚复原,站久了会头晕,各位大人继续吧。”宮无暇面无表情地说完,不愿多话,走到桌前的一把空椅子上坐下。
众人自然不知其中缘故,信以为真,看来皇太弟的病情还不稳定,能不能坐稳储君的宝座还有待商量,说了几句客气话,重新坐下来,恢复埋头阅卷状态。
吴曦临也低头看起卷子来,只是目光时不时瞟向宮无暇,只见宮无暇拿过一张试卷垂帘看着,神情看似认真,不过,却半天没有翻动,吴曦临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直到夕阳西下,正堂里的光线在一寸一寸减少,两名官员起身掌灯,吴曦临一摆手:“不必了,今日就到这里,诸位散了吧。”
众人闻言皆是面面相觑,照这个进度,很难在中榜名单公布前批阅完毕,不过既然左相发话,大家还是没有异议的起身离座,坐了一天,早已是腰酸腿痛,巴不得可以早点回去休息。
不约而同站起身,目光齐刷刷看向稳坐如钟的明黄色身形,殿下似乎还在凝神阅卷,吴曦临朝众人挥一挥手,众人会意,依序无声退出正堂,转眼间人便走净,正堂里只剩下宮无暇和吴曦临两个人。
吴曦临看着地埋着头的宮无暇,微微摇首,迈步走到宮无暇近前,弯下腰,嘴唇贴近宮无暇耳畔,声音低哑道:“殿下,时辰不早,该用晚膳了。”
宮无暇正魂游天外,盘算离开南疆的种种方案,忽然闻言不禁心头一跳,感觉温热的气息传入耳蜗深处,快速抬起头来,正对上吴曦临深沉的眸光,宮无暇怔了怔,这才察觉房间里的光线已然暗下来,暗忖,时间竟过得这样快,他大概靠岸了吧?不由叹息一声。
吴曦临眸光深邃,道:“下官这就叫人传膳。”
宮无暇看着吴曦临,心底再次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恍惚间点点头,见吴曦临眼眸一亮,这才意识到自己答应与他一起用膳,不禁有些懊悔,现在他根本吃不下饭,眼见着吴曦临出去吩咐人准备晚膳,宮无暇叹息一声,目光落在桌案上。
之前还杂乱无章堆积着的卷册,现在已经整整齐齐摞放在一起,窗外徐徐吹进来的晚风,将页脚时不时翻卷,低头看一眼被自己捏得褶皱的试卷,抬手熨帖平整,然后站起身,感觉双腿酸痛,手扶着桌角,将卷子轻轻放在码好的试卷上。
转回身,宮无暇忽然感觉一道深沉的目光正注视着自己,不用看也知是吴曦临,就听沙哑的声音说道:“夜晚风凉,殿下大病初愈不宜吹风,不如到下官房里用膳。”
073 暂不出兵
宮无暇微微一怔,抬目看向吴曦临,只见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身上,为他增添一抹神秘的色彩。压下心中怪异的感觉,宮无暇移开视线扫一眼正堂,东西两侧墙壁,大开着八个窗扇,微凉的风徐徐吹进来。
考虑到吴曦临染了风寒,宮无暇颌首:“也好,那就叨扰左相了。”
吴曦临注视着宮无暇普通平淡的面庞,唇边隐隐浮现笑意,欠身让宮无暇走出正堂。
吴曦临在太学院是有临时住处的,同样在太学院后院,宮无暇来过一次,和他住的房间没什么两样,四四方方摆设简洁,只有床,桌椅,躺柜等必备的家具,唯一不同的是,自己住的是正房,而吴曦临住的是西厢房。
桌上亮着灯盏,此时,侍从端上来饭菜,吴曦临请宮无暇坐在上位,自己则在对面坐下,垂帘看一眼侍从刚刚端上来的酒壶,伸手提起来,先为宮无暇的酒杯满上,然后再为自己满上。
抬手举起酒杯,眼中含笑注视着宮无暇:“殿下执事严明,待人谦和,曦临每在殿下身边都觉得如沐春风,生出相见恨晚之憾,这杯酒不成敬意,曦临先干为敬。”吴曦临说完,以袖掩面,饮下。
宮无暇微微蹙眉,看吴曦临的模样,此番话似乎出自肺腑,然而宮无暇内心却不以为然,通过那日言谈,他看得出吴曦临对自己显出怀疑,低头端起酒杯,置于唇边,只抿了一口。
吴曦临将空酒杯放下,深眸看向宮无暇,只见宮无暇刚刚将酒杯从唇边移开,放在桌上,杯中的酒并不见少,眸光闪动一下。
宮无暇瞥一眼吴曦临,微微一笑:“抱歉,本殿下不擅饮酒,每次饮得都不多,希望左相不要介意。”
吴曦临勾唇一笑:“曦临怎会介意?殿下随意就好,殿下吃菜。”说着,将几样清淡小菜推到宮无暇面前。
宮无暇不禁挑眉,这几样菜都是他平素爱吃的,看来吴曦临年纪轻轻就位居左相,是有真功夫的。吃了一会儿,见吴曦临面露思索还未动筷,宮无暇眸珠微转,他不会又发现了什么破绽吧?不动声色地一笑:“左相怎么不吃?这些菜不合左相的胃口?”
吴曦临闻言看向宮无暇,眸光变得深邃,“曦临回忆起那日接待肃王的情景,所以出神了。”
宮无暇心底一震,那天他虽然没能看到司空玥,不过今日听他说说也是好的,明亮的瞳眸看向吴曦临:“本殿下虽然深居后宫,但对肃王也是早有耳闻,不知是否如同传言一般神乎其神?”
吴曦临一瞬不瞬注视着宮无暇,脸上缓缓露出一个笑容:“殿下叫下官的官职显得生分,可否称呼下官的名字?”
宮无暇眨了眨眼睛,不知为什么,此时的吴曦临让他倍感亲切,甚至在他的笑容里,自己的心跳突然快了那么几下,想到若非他对自己有试探之嫌,自己对此人还是很有好感的。而且吴曦临的经历很是奇特,他总觉得此人并不简单,他既然能够试探自己,自己为何不能试探他?
一笑:“好,曦临,我称呼你的名字便是。”低头看一眼吴曦临手边的空酒杯,又是一笑,“我来为你满上。”说着执壶为吴曦临满酒。
吴曦临脸上的笑容不断加深,端起酒杯饮了一口,看着宮无暇含笑说道:“那日肃王来到太学院,曦临负责接待,肃王果然是气度不凡,恍然一见犹如天神下凡,只不过美中不足的是——人显得瘦了些。”说到这里,吴曦临语音顿住,打量一眼宮无暇。
宮无暇心中微颤,他瘦了?是因为自己吗?脸上不禁黯淡了几分。
吴曦临将宮无暇黯然的模样收在眼中,接着说:“肃王先是询问了此次科举的具体安排,然后在曦临的陪同下参观一遍书院,还是觉得意犹未尽,便同曦临秉烛夜谈,开始是谈论选拔人才,后来拓展到整顿吏治朝堂变法。再后来,夜色渐深,曦临留肃王在曦临房中用夜宵。对了,当时,肃王就坐在殿下的位置上。”
宮无暇心跳加快,低头看一眼座椅,这是司空玥坐过的地方?感觉一股暖流直达四肢百骸,脸上微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