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忽然响起宫微瑕轻蔑的笑声:“紧跟着父皇战死,传回来遗诏,封你的母妃为皇后,封你为太子,遗命上要你的母妃妥善照顾宠妃母子。原来那个宠妃已经怀了五个月的身孕,她想为她的儿子扫清道路,将来荣登大宝,寡人偏不让她如愿!”
晏回虽然站在推车后,但是听着宫微瑕阴冷的声音,可以想象到此时他的脸上正挂着冷邪的笑容。
只听宫微瑕接着说:“安葬完母妃,那晚,寡人命宫人抱着寡人前去那女人的宫殿,那女人因为有孕在身,所以先皇后只将她软禁在她自己的寝宫里,寡人命四名侍卫将她仰面按在地上,扒掉她的衣裙,抽出来事先准备好的匕首,然后——剖开她的肚子,哼哼,看她长得美如天仙,血肉却腥臭难闻,不过,寡人在她的肚子里看见了一个成了形的胎儿,模样似乎很可爱,于是掏出来观赏,那小家伙在寡人手中还蹬了一下腿,本来寡人还想剖出这女人的心看一看,是黑还是白,只是那女人的号叫声比杀猪还吵人,寡人便没了兴致,命宫人抱寡人离开。”
晏回瞪着眼睛张着嘴巴,听到毛骨悚然,那恶毒的女人的确死不足惜,可是,那时候宫微瑕也不过五六岁!这么小的孩子能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那些侍卫怎么会听他的命令?这简直让人难以置信,然而听他的描述又觉得身临其境,给人以真实的感觉。
池岸前一片沉寂,两个人谁都没有再出声,好一会儿,晏回缓过神来,正想推车离开,宫微瑕忽然出语。
“后来,谢天霖率兵攻破碧澜江防线,离朝大军直捣南都,然而南疆突降的一场暴雨,一直持续了一天一夜,积水瞒过人腰,离军大面积感染上时疫,军医对于南疆时疫束手无策。禄亲王要趁机出兵,但是先皇后审时度势,采取怀柔的策略,不但亲自给离军送去特效药物,还派大批御医前去诊治,谢天霖因感念先皇后的仁善之举,没有依照密令屠杀南疆皇室,而仅仅将南疆招降为附属国。”
晏回低头倾听,感觉自己离真相越来越近。
“禄亲王因为先皇后没有听从自己的意见怀恨在心,得知当晚谢天霖进宫同先皇后辞行,便派人进宫刺杀,万幸的是谢天霖已做好部署,不但将刺客一网打尽,还在当夜率军包围了禄亲王府,亲手将禄亲王从被窝里揪出来,倒吊在树上鞭打,呵呵,直打到禄亲王成了血人,断气身亡。”
晏回眉头紧锁,南疆皇后救了离朝大军,谢天霖心怀感激进宫同先皇后辞行无可厚非,可是为什么偏偏选在晚上,还有,禄亲王不过是派人来刺杀,杀死他便好,至于亲自鞭打至死,好像怀着切齿深仇一般?
“先皇后看惯了皇室里的倾轧,即使禄亲王死了,朝中依然动荡不安,兵权政权把持在各方面势力手中,都想杀了幼主自己当皇帝,通过此事,先皇后便生出要你离开南疆之意,于是求谢天霖带你离开。”
晏回眸珠转动,对先皇后对待南疆一团乱局的态度很是费解,沉思着道:“先皇后与其留下一摊子祸患,还不如让谢天霖灭掉南疆来得干净,这样,先皇后就可以带着皇子浪迹天涯,从此无人过问。”
感觉推车上的身形微微一僵,宫微瑕声音微颤:“无暇,你对南疆果然就没有一丝感情?”
晏回怔住,只听宫微瑕又说:“你的母亲就是不愿成为亡国之民,不想看到南疆的大好河山落入异国之手,才誓与南疆共存亡,千方百计感化谢天霖,令他在最后关头选择站在自己一边。”
晏回低头不语,思绪在风中凌乱,他素来随性漂泊,心中早已没有家国的概念,在他看来一个国家由谁统治都无所谓,只要能够施行仁政,让百姓安居乐业便好,但是这样离经叛道的话,他不能说出口,而且,灭掉南疆兀自说出,他的心口也觉的疼痛。
这时,推车里传来一声叹息:“夜色已深,你回去吧。”晏回从沉思中醒过神,正要推起推车,宫微瑕低声说,“寡人还想在这里坐一会儿。”
晏回迟疑着松开推车,向外走出去两步,然而回头看一眼端坐在车上的人,心中突然升起一抹不舍,迎面晚风拂来,一股凉意直透衣衫,宫微瑕之前种种恶劣的行径现在脑海中,晏回毫不犹豫地迈步离开。
宫微瑕转过头望着远去的背影,低声说:“莫邪,你说寡人是否感化了他?”
078 这是个难题
莫邪从暗处现身,看着宫微瑕唇边勾起的邪邪的笑,面无表情道:“属下不知。”
宫微瑕轻笑出声:“呵呵,无暇的性子跟小时一模一样,心肠还是那么软,寡人不信他一点没有听进去。”说话间,长目依然望着晏回远去的背影,直到背影消失不见。
宫微瑕眸光变得愈加深沉,定定地说道,“南疆存亡与否,无暇的态度至关重要!”
皇宫宫门前
晏回步履沉重地走到马车前,脑子里嗡嗡作响,还在想着宫微瑕说过的话,宫微瑕虽然可恨,但是联想到他对自己屡次手软,他开始渐渐相信宫微瑕的话,可是,即便他是南疆皇子又能怎样?他对这里的记忆是空白的,既是空白,何谈感情?
可是,他对南疆真的就没有一点感情吗?好像也不是,一想到过不了多久,世上就不再有南疆这个国度,他的心就会觉得一阵阵抽痛。
黎德见晏回走过来,已经手执马鞭,坐在马车前准备赶车。
晏回提起袍摆,抬脚踩上矮凳,脑子里一闪,只要他坐上马车,很快就会回到太学院面对司空玥,心不禁开始下沉,收回脚道:“夜风清爽,本殿下步行回太学院。”
黎德闻言神色不变,身形轻捷地跃下马车,同两名侍卫一起,跟在晏回身后。
晏回缓缓走在南都的大街上,此时已是深夜,沿街的店铺都已打烊,路上看不见一个行人,偶尔传来更夫敲着更鼓报时的长音。晏回思绪纷繁,司空玥是这次征讨南疆的主帅,南疆的生死存亡皆在他的一声号令里,而自己不想看到南疆灭亡,若是去求司空玥,他会为了他一个人放弃攻打南疆吗?答案是:他不会!
自己被宫微瑕带到南疆不过是一个导火索,司空玥早在三年前就在南疆布下眼下,吞并南疆之心昭然若揭。而司空玥之所以隐瞒真实身份,很大程度上是不想受到自己的影响,而改变灭掉南疆的决心。
想到这里,晏回不由轻轻摇首,唇边勾起自嘲的笑意,司空玥果然是洞悉人心,他太了解自己了,他扮作吴曦临,自己即使要求他停战,也得等到开战后逃离南疆,见到司空玥本人才能开口,到那时南都早已被离军攻下,自己即便开口也为时已晚!
晏回满怀着心事,漫无目的地不知走了多久,直到感觉双腿沉重,迈不开步子,这才停住了脚步。
黎德在后面适时进言:“殿下,不如奴才驾车送您回太学院?”
晏回回头看一眼黎德,见在他后面不远处还跟着那辆马车,此时也觉得累了,略一颌首,心中还是没有盘算好到底该如何同司空玥开口。
马车在暗夜里飞驰,不多时停在太学院门前。
晏回下了马车,此时心绪已经平息了许多,他可以先探探司空玥的口风,在看情况行事。迈步走进后院,西厢房的窗前依然明亮,房间里还亮着灯,晏回心中微动,司空玥还没有睡?脚步不由自主走向亮着灯的方向,然而走了一半,脑海里现出吴曦临的面庞,晏回蓦然止住脚步,他故意隐瞒在先,明明就是不希望自己开口求他,自己如果开了口,他会怎样?会不会断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