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天福起身拉裤子,在系裤带时,看到哑子还跪在那里,不知怎地,鬼使神差地过去掌着他的下巴抬起来。
哑巴很顺从地抬起脸,消瘦木然的面孔实在没什么看头。天福忽然想起来,自己小的时候,家里有一条耕牛老了,被牵去宰杀,自己偷偷跟过去,趁屠夫去磨刀时抱着那牛大哭。那条牛以前和他很好,他每天都会打新鲜的食水给它,夏天点了艾草赶牛蝇,冬天用干草在牛栏地上铺厚厚的一层。那牛也会背他在田里到处走,用驯顺的眼睛看他。但那个时候,牛却只低着脑袋,不看他,也不舔他的脸。畜生理应是没什么神情的,但那时他却被那绝望又顺从的样子吓到,收住眼泪,飞快地跑了。那牛后来自然是被杀了,他也很快忘了这事,但这时却忽然又想了起来。
天福第二次去时,一共是三个人,搭伙会便宜些,又显得合群。哑巴先伺候了天福和另一个。最后的那个,可能为了新鲜,要哑巴用手撸出来。这是个便宜,因为很少有人来逛,却肯不肏屁股或嘴的。天福留意到哑巴右手上的白布已经拆了,但手背兀自红肿着,动作也不灵便,手指几乎不能屈伸。被伺候的那个不很满意,做到一半就要哑巴背身趴下,最后还是肏了屁股。
天福看着哑巴小心翼翼地跪好,把右手放在左手手腕上悬空搁着,好不被坚硬的地方咯到。他忽然想起一件仿佛已经是久远以前的事。他想哑巴大概已经忘了,不过他还记得,他记得自己以前说过,不会叫他疼的,不过到了最后,却还是弄疼他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日子一旦合上辙,过得就快。天福混在其他兵当中,忙时练兵摆阵,闲时吹牛打屁,犯了瘾,就去逛白房子。一天天不算完满,也没大的毛病。转眼又到了开春,晌午大伙儿扎推吃饭。刚坐下,就有八卦的着急开口,说你们听说了没?
大家都没听说,于是那人就有了一手消息的快活,说咱皇上,跟着拼命使眼色,意思是你们懂的。听的人里确实有懂的,也有早知道的,但要么没当回事,要么不敢乱传。现在有人起了头,大家小心翼翼地,你一句我一句,开始拿宫里的消息下饭。
就有人搭腔,“说是,卧床不起,好几天了。”众人听了这话,就现出又惊讶,又痛心的表情。有个虔诚的拦着不让瞎想,说别胡说,圣天子有神灵保佑呢,哪会有事。这话其他人都不信,每个圣天子都有神灵保佑,也没见谁能不死啊,但不好当面反驳,于是把那人跳过去。又一个说,这龙体欠安,也有三四个月了。咋最近又提起来?
最早开口的那个,因为有认识人家的女儿嫁给太监做外室,很有些小道消息,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咱皇上身体一直不错,没病没痛的。就是去年,那个啥,偶感风寒。太医院说几天就好,可老也没好。这么拖到现在。听说最近把早朝都免了。”他住了嘴,过了会儿,又开口,“要说他老人家,横是也快六十了吧。”于是大家就都露出了然的神情。
也有人吃自己的饭,操朝廷的心,忧心忡忡地问,老不上朝,那朝政咋办呢?没人管,那可不得乱吗?前一个很理所当然地说,怕啥,有二殿下和龙将军管着呗。
大家一听,就放了心,因为都知道那两位是靠得住的,跟着开始窃窃议论:要不怎么说天家也有烦心事呢。就说这皇帝,仨儿子,死了一个,跑了一个,幸亏老二是个好的。这些年宫里宫外,谁都知道二殿下是要继位的,但皇上不提前传位就算了,为啥连太子都不立呢?这事谁也不知深浅,也猜不到要领,没说几句,就把话题转了,开始议论等二殿下即位,这营里的人会怎么样。
前几任皇帝,包括现在这位,都是爱打仗的,几十年南征北战,打下了不少地方,当然也死了不少人,留名青史呢。这位二殿下呢,虽然也出征立过功,但据说并没继续开疆辟土的意思。他大舅子龙磐虽是将军,这点上两人倒是一气的,都说要什么,节饷安民。安民当然是好的,但营里要一直养着那么多人,可怎么节饷呢?于是大家都猜,说没准到时候发了一笔安置费,就让各人过各人的去。
天福扒着饭菜,竖起耳朵听那些人提心吊胆又热热闹闹地议论。他虽然没祖业没田产,又是背井离乡,好在年轻力壮,当兵两年,多少有点积攒,这几年世道又好,所以并不担心出去了会饿死。但过惯了定时定刻,两饱一倒的日子,想到有一天要离开军营自己找活路,又不免生出些怯意。
不过他听着这些人都说二殿下要继位,忽然想起件事来——以前乡下老人们说的,每次新皇帝登基,就会大赦天下,把牢里的犯人们都放出来。他心里打了个突,那样的话,他想,那样的话……
但现在天福很识相,想归想,只闷头吃饭,一声不言语。有要打听的,也不去问邱二,因为准知道邱二会猜到自己在想啥,泼冷水也就算了,说不定转头又要搞事。所以他只等周围没什么人了,找了个年纪大,人老成,又不爱说闲话的去问,问时也留了个心眼儿,说自己认识个人,前几年犯事下了狱。要以后有了大赦,能不能给放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人听天福这样问,就掰着指头给他算,说当朝当代,也就有过两次大赦,远的那次,是当今皇上登基,那就几十年前了。近的呢,就是前些年,皇上得了病,后来给治好了,又赦过一次。那么论理,要是有类似情况,比如新皇帝登基,就该再赦一回,但就算大赦,也不是人人都能免罪的。他跟天福解释,说要是杀了人的,恐怕也不能放出来。
天福忙说没有没有,不至于。
那人点头说,“要是小罪,大概是可以的。”
天福没忍住问了实话,“真要能大赦,咱白房子里的那些人,也都会放了么?”
那人想了想,说那可没准儿。那些娘们虽没什么大罪,但她们的爹,或者男人,都是犯在当今天子手上的。被送到这里,也是宫里的意思,和寻常犯人又不一样。要是以后二殿下……他咳嗽一声,也是拿准了继位的再没别人,继续说,要是以后宫里想要放了他们,一道旨意,也就放了。但要是二殿下想顺着当今皇上的意思呢,那些人就得继续关着。天意难测,谁知道呢。
天福点点头,没敢再往细了问,不过觉得还是挺有希望的……过了会儿,他记起来哑子是那个二殿下带人给抓回来的,自己哎了声,抓抓头,顿时觉得希望又小了……但立刻又想,那么多人都说二殿下待人宽和,体恤民心。他既那么好,说不定能看在从前的情分上,抬抬手不计前嫌呢……但别人也说这殿下十分孝顺,皇上生了这些时候的病,他天天督促着御药房用各种好药来治,还衣不解带地侍候呢。要按现在皇上的意思,恐怕就不能放人了……但哑巴到底被关了这么些时候,又再讲不了话,就说做了偷盗的事,也不至于被锁起来折磨一辈子。
他这么翻来覆去地胡琢磨,最后乐观地想到,就算哑巴不行,芸姑也可能给放出去。姐弟俩只要出去一个,那就算好的。而且要真能放了人,自己还可以把当初芸姑给的那只耳环——他还没拿去换钱呢,还给她。虽然不值什么,好歹也是样东西,比光着手强。
天福自个儿盘算了这些,可没敢跟别人说,就连跟哑子,也没说。有时候他从哑子身上爬起来,看着对方顺服而木然的样子,也想提下这事儿。不为别的,就为让他有个想头,但张张嘴,还是没吱声。因为要是不说,到时候真有大赦,就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儿。但自己一提,哑子以为可以出去,一心盼着,结果却不行,那就不好了,而要是他因为知道了这个,反盼着现在的皇帝快死,那就更不好了。
好在这白房子里的一天天,每天都是一样的。哑子和芸姑已经待了那么多年,那么再熬几个月,至不济几年,总能知道结果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也说不定圣天子真有神明庇佑,过了一个月,宫里并没什么不好的消息传来,营里的人议论了几天,就说别的去了。天福的心情比较微妙,一方面是盼望落了空,另一方面又松了口气。他正庆幸自己没跟哑子开这口,邱二就又来找他逛白房子了,还很得意地说自己有个新鲜主意。天福呢,经过了前几次,也明白了,邱二的那些主意,越新鲜的越缺德。他不想再掺和进去,也不想扫兴,急中生智,说二哥,我要攒钱哩。
邱二很纳罕,问他为啥忽然又要攒钱。天福答的倒是实话,要是以后真让离开军队回老家,手里没俩钱是不行的。
邱二一听,也很体谅这小老乡,想了想,在身上掏了一遍,掏出十来个铜钱塞给天福,说兄弟,拿着,别太苦着自个儿。
天福不肯要,说这咋说的。
邱二硬要给,说别推,推了就见外。上次你陪我进城看病,又把我扛回来,这事儿我还记着哩。这是赌钱赢的,就当你也入伙了。
他这样一说,天福不好再推,心里反过意不去,加上话已经说了,索性认真开始攒钱,连着好几天没再去白房子。他也看到邱二同着几个人鬼头鬼脑地商量事,又朝自己挤眉弄眼,也忍住了不去问,打定主意让他们玩儿自己的去。
过了两天,眼看快到端午,上头有心,让置办伙食的给买了几十大篓粽子。营里叫天福给那些看门的兵也送几个。天福办完了事要回去,路过芸姑的住处,见门开着,外面却没人,就觉得奇怪。他过去往门里探头看看,里头没人,外头也没人,心想难道人跑了?也不能啊。
他正在那里纳闷,背后给重重拍了一下,转头看到个不认识的兵,说嘿!在那边呢。
天福完全摸不着头脑,想难道芸姑搬地方了?
另一个倒是热心肠,见天福一脸茫然,说跟上,我带你去。去晚了就看不成了。
天福问,看啥?
那人说,拜天地呗,还有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天福吃了一惊,问是哪个拜天地?
那人说原来你不知道?那你张望个啥?
天福答不上来。那人也不用他回答,说,就是那娘们拜天地呗。
天福更吃惊了,又有些没来由的着慌,问她跟哪个拜天地。
那人这下明白了,这是遇到个啥都不知道的,就说,带你去看嘛,看了就知道了。
天福跟着他往后走,老远就看到哑子房前有六七个人,比上次过节时要少些,他稍微安了点心。一开始离得远,光听到吵闹,等走近了,就听他们嚷的是磕头磕头!
天福惦着脚往里看,看到邱二正捏着拳,口沫横飞地嚷,妈的你摁住了啊!
天福叫了声邱二哥。
邱二听到有人叫,转头看到天福,比划着支使人给腾地方。天福挤进去了,看到屋里一溜站着四五个,衣服倒都穿得好好的,问,干吗呢?
邱二嘿嘿笑,说没见过吧,又冲里头叫,赶紧的啊!
天福往里看,就看到那些人推搡着换了个位置。原来先前是在朝屋子里头拜,所以遮住了看不到。这次两拨面对面,就看到他们左右各两个,又分别按着一个。左边的哑子已经被剥得赤条条的,蒙着眼,反绑了手,一只奶子上穿了只银耳环,亮闪闪地晃荡。右边那女的是芸姑,还穿着衣服,但头发凌乱,满脸泪痕,嘴里塞着麻核,呜呜叫着说不出话。
那四个人抓着他们的胳膊,摁着脑袋,让两人向对方磕头。哑巴倒还好,芸姑却挣扎得利害,但到底抵不过两个男人的力气,被硬摁着磕了下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天福看得目瞪口呆,说二哥,这是做什么?
邱二就笑,说傻小子,这是拜天地,配夫妻呢。
天福说,这,这……
邱二刚要说话,就听到有人痛叫了一声,原来芸姑挣扎间把麻核吐出来了,又把要捂她嘴的人狠狠咬了一口,跟着撕心裂肺地嚎叫,“天杀的啊!你们不得好死!不得——”
邱二顾不上天福了,忙指挥那些人把麻核塞回去,再撕了她的裙子,绕了两圈把嘴绑牢,这样东西就掉不出来,她也骂不出声了。
哑子还是赤身裸体跪在地上,被人压着肩膀,头转来转去,像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天福心口砰砰直跳,大声问,他听不见吗?他咋听不见呢?
邱二说,听不见,耳朵里封着腊呢。
这时其他三个汉子已经把芸姑也剥光了,用粗麻索把她双手绑在床头,芸姑双脚乱踢,用力挣扎。就有人拿了绳子,把她腰也绑在床上,脚也朝两边拉开绑在床脚,又殷勤地在她屁股下垫了枕头和被褥,好把屄露出来。有一个边绑边抱怨,说操他妈,比老子自己肏还累。
旁边有个袖着手的汉子笑话他,说嫌累啊,趁早认输得了。
邱二忙拦着,说不行!赌局都开了,哪有认输的道理!
那绑人的汉子又骂邱二,说操你奶奶的老子累一身汗,你也下了注,你咋不来搭把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邱二叫屈,说那我也没闲着啊,媒子膏不是我弄来的!
这时另外的两个把哑巴架起来,旁边的人哗地大笑,都看到他下面那根直挺挺地硬着。就有人说,从没见过这货硬成这样。又有一个说,你每次肏都不用药当然不硬,用了就硬了。看到没,这是用了配骡马的媒子膏,瞧这水淌的。还有人说,“姐姐不是白虎,兄弟倒是白虎,倒也稀罕。”另一个说,“你把那娘们的毛去了,再涂了药,就也是白虎了。”
邱二从怀里掏出个罐子扔给床边那个,说接着,给那娘们儿也抹点。那人骂骂咧咧地接住了,掏了里面的东西,粗手粗脚地就往芸姑的屄里抹。
那人抹完药退到旁边,另两个架在哑子腋下,拖着他往床边走。芸姑虽然叫不出声,却能看到。她被绑得紧,只能竭力抬起上身,左右扭着,扭得两只奶直抖。但凭她怎么挣扎,两条腿还是被拉开了合不拢。
天福睁大眼看着这情形,张了张嘴,说,你,你们别做这个。
邱二盯着那头没看他,说啥?
天福说,二哥,你们别做这个。
邱二还是没明白,转头说,别做个啥?
天福看着他,说二哥,这样……缺,缺德。
邱二瞪了他一会儿,说好小子,你倒来教训我?
天福说不是,但他,他们,他停了停,说芸姑也没得罪你,他们……怪可怜的。
邱二对他简直恨铁不成钢,就骂他,前阵子白教导你了。他们可怜个屁。咱们死在那头的弟兄才可怜!我跟你这样的,背井离乡讨生活才可怜!这不叫缺德!叫什么来着?叫,叫替天行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骂了两句,又缓和了口气,说那啥,咱也不是光为了找乐。你看那人,他朝那袖手看热闹的汉子努努嘴,跟哥几个打了一两银子的赌,说哑巴那玩意儿已经废了,肏不了娘们。一两银子呢!咱不得给他瞧点儿好?!那除了芸姑,难道还能让这货去肏别的娘们?那些也是卖的,但好歹算咱们的人。他说了这些,又看看天福,说兄弟,银钱交关啊!这不关你的事,你也别多管。等赢了钱,哥哥请你喝酒。
天福不想喝酒,也想不到要怎么阻止这事。那两个汉子已经用手扶着哑巴的肉棒,往芸姑的肉洞里戳。芸姑拧着身,但只能挪动一点地方,倒让人看到她下面已经湿淋淋的,阴户的口也开了。哑子那条肉硬矗矗的,对准地方往里一顶,就进去小半截。
哑子脸上蒙着厚重的布,看不清神色,但他无疑是想办这事的,肉棒原来硬得直流水,顶进去后,就像找到了该去的地方,两个架着他的人一松手,他整个身子就扑在芸姑身上,像一块会活动的肉,呼哧呼哧喘着,扭着,耸动屁股,要把屌更往里去。但这事靠他自己是办不成的,他的手捆在背后,肏两下就要从芸姑身上掉下来,全靠旁边有人不时扶一把,摆正了位置,才能继续干。
芸姑已经不动弹了,侧着头,紧闭着眼,脸上全是泪,哑子倒一直在用力,虽然有一半的力气是白费了的。过了会儿,有个站得近的说,这娘们也发骚了。于是大家都仔细看,果然看到芸姑双颊绯红,鼻翼扇动,虽然眼泪止不住地流,但上半身也在扭,腰和屁股也在扭,不是先前那样的挣扎,倒像在拱着身,迎合哑子一下下艰难的肏弄。赤裸的四条腿绞在一起,肉咬着肉的地方带出的水也越来越多。
这么干了一阵,哑子额上已见了汗。他几乎全身都在动,要把气力用到屁股和腰上,喘几口,耸着屁股用力挺几下,再喘几口,再挺两下,一直到力竭了,卧在那里喘气,不大动了。旁边的人都猜,说大概是射了,又有人说,拔出来看看,两个人架着他从芸姑身上离开,就看到那肉棒已经软了。
那袖手看热闹的汉子倒很爽气,愿赌服输,立刻拿银子出来给邱二和其他的几个,还连说了两声,真有你的。
邱二很得意,先收了钱,再客气说都靠兄弟们关照,两天没动这货,又一直给绑着,灌了药,用了媒子膏,这会儿就算给条狗啊,他都能干半天。
他赢了钱,心里高兴,指着芸姑和哑子跟其他人说,就这俩货,哥几个随便乐,都算我的!今儿晚上喝酒,也算我的!那些看热闹的听了这话,哪有不叫好的,都在说邱二够意思。
输钱的汉子见哑巴趴在地上,眼上还蒙着布,就走过去,把他拖到床边,和芸姑两个头并着头,笑着说,这下信物也有了,洞房也有了,就是顺序不对。来,两公母再亲个嘴儿,照个脸儿。
天福眼看那人伸手去拉哑巴遮眼的布条,翕动着嘴说不——但他知道来不及了,踉跄着退到门口,才转身迈了两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凄厉的哀嚎。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天福后来知道了,原来一个人想好的事,拿定的主意,哪怕看起来最微末的小事,到头来也是可能做不到的。他想好了不再跟邱二厮混,不打听白房子的消息,更不到那里去。到末了,却一件都没做到。
邱二那边,他确实是不想再有牵扯的,也想好了,就算他来找自己,也是能避开就避开。但邱二没来找他,后来也没再出去操练。有人说,他被罚了十记军棍,把屁股打烂了。
天福听了,呆了半天,拿出邱二上次给自己的钱,再添了十来文,买了糕点果子去看他。进了营房,果然看到邱二俯卧在床上,盖着被子,哼哼唧唧地嚷疼。他见了天福和那些东西,感激得要哭,说兄弟,幸亏你还记得我。
天福放下东西要走,邱二不叫他走。他不但伤口疼,心里还委屈,拉着天福抱怨,说谁能知道芸姑那婊子,被骑了十来年了,气性还会那么大呢?那些看门的只晓得收钱,没把人看好,难道不是他们的错处?还有那输了钱的,要不是他手贱掀了哑子的蒙眼布,说不定也不会有后面的祸事。再有,那些花了自己的钱,吃喝嫖赌乐了一天的,现在他出了事,一个个缩头王八似的,连影儿都不见。总之,他有一肚子的怨怼,怪芸姑,怪看门的兵,怪跟他赌钱的,还怪那些吃自己喝自己,事到临头却没个义气的小人。
天福听着这些抱怨,没什么话可安慰,把糕饼放在他床头,不顾邱二再三地留,只说营里还有事,匆匆走了。
然后,是了,芸姑死了。那天她被绑在床上,那些人图方便,并没把她放开。姊弟俩就这么一个在床上,一个在地上,绑着手,张开了脚,各自又被奸了三四轮。然后他们把芸姑拖回住处,从外头把门一闩,就自顾去吃喝了。到了晚上有来逛的,一开门,看到人已经冷了,是撞墙死的,地上老大一滩血。第二天天一亮,这事立刻传开了。天福再不打听,再不想知道,也挡不住每个人都在议论。不过他听到这个,倒不是非常难过,就觉得她能这样的死了,或者,终于能这样的死了,倒也挺好。他就是觉得有些可惜,芸姑给的那只银耳环,自己还想着还给她的,现在没人可还了。那东西自然也不能还给哑巴,给了他,叫他想起芸姑,算什么呢?其实天福自己也不想留了,可是即不能丢,又没人可给了。
芸姑既寻了死,那些人晓得闯了祸,更不敢让哑子也死了,于是祭出从前的办法,收短了链子,把他锁在墙上。起先他们很担心了一阵,因为这次要是哑子不肯吃喝,就没人拿来要挟了。但过了几天,哑子看来并没寻死的意思,那些人放心了一些。又看了几天,发现他虽然并不准备寻死,但也不像准备活着。喂他东西,他就吃,不喂,饭食放馊了也不见动过。跟他说话,他不明白。骂他呢,也没反应。要是用打的,打得不重,他就挨着,打重了,他会呜咽和躲闪,但不会像从前一样跪下,也不懂得比手势求饶。诚然已经是疯了。
天福本来不知道这些,后来看门的兵来找他,说了才知道的。那次的事闹得不小,聚赌的那些由邱二起头,一人被打了十板子不说,先前那俩看门的也都被革了职。新换上来的这个就很客气,跟天福商量,希望他能再去照管哑子。天福不想去,那人就拿各种理由劝他。天福不受劝,他不想再进那个地方,不愿意再碰哑子,但又不能阻止他被人折磨,既然这样,为什么要平白去看一个疯子受苦呢?
那人没办法,最后咬了牙,说你要是肯来照看他,你哪天来,那天赚的添头,就咱两个平分。天福听了很惊奇,他不知道原来这些看门的是会从中捞油水的。设若一天有十个人逛过,收了一百文钱,他只算九个,就可以昧下十文来。
那兵见天福没立刻答应,以为他是担心出了这事,没人再去逛,就拍胸脯保证,多了不好说,每天分四五文那还是有的。你只要答应,我给计着人数,绝不少报了坑你。
他说的倒是真的。最先几天,哑子被锁着,其他人都知道出了那祸事,不会再过去。后来那些人见他不寻死,又把他放下来,原先的主顾看没什么大事,也陆续回来了,还有人拿这事还价,说逛个疯了的,理应少收几个数。看门的兵起先不答应,说哑子现在是掰不开屄了还是被缝了嘴,别说几个,少一个子儿都不行。但过了几天,眼看来逛的见少,只好退一步,答应减了数卖,
在这件事上,那些还价的确实有他们的道理。哑子虽然还是能肏,和以前到底是不一样了。从前别人叫他浪些,或不许出声,他会照着做,实在难受的时候,也懂得作出哀求的姿势。现在他都不会了,就像听不懂那些话,也不知道有人可能施舍些慈悲,只是岔开腿,张着嘴,一味地挨着,实在挨不过了,就发出嘶哑的,没人能听清的号哭。他既变成这样,逛的人不免少了兴味,但好在是贱卖,总还有人愿意照顾生意。
他也再认不得人,不明白天福是来做什么的。开始几天,天福要给他的奶子上药——那地方先被穿了洞,后来不晓得哪个贪小,在肏他时把穿在上头的耳环硬扯下来,留下一个撕裂的伤口——每次天福过去解他的衣服,他就会自觉地摆好姿势,等天福来肏。
天福已经不觉得这是个便宜了,也不会再去动他,但是,就跟当时晓得了芸姑的死讯一样,也没为了这个十分难受。他答应再过来的时候,是预备了用赚的钱去抵那些难受的,后来却发现事情跟自己以为的不一样。哑子先前的伤好了,总还会有新的伤,而且不再会用手势示意,每每被肏狠了,尿出来的次数也比从前多。不过这些只是身上的伤痛和污秽,天福慢慢明白了,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
他也不再理会自己拿了钱去照顾哑子,别人是会当面眼热,还是在背后排挤。奇怪的是,这时也没什么人指指点点了。就连邱二,自从被打了十军棍之后,也收敛了很多,就算两人遇到了,也就是尴尬地笑笑,不再有从前的热络,也不会来指摘他这个做得对,那个做的不对。
于是他得空就去哑巴屋里干活,然后拿自己那份钱。这样倒很好,虽然没从前的快活,也不会为了什么难受。但事情总在想不到的时候忽然起了变故。这年大寒,城里城外下了几天的雪,一天清早,有人骑着快马,飞奔进营地。等送信的再出来,军营上下已经传开了消息——六宫鸣钟,百官戴孝。帝皇崩殂,天璇继位。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皇上驾崩的消息一出,就像一块石头掉井里,一时间全营上下没有不议论的。大家都悬着心,知道这是个变化,又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变化。就连白房子里那些娘们儿,也会缠着来耍的主顾多讲几句,好知道是不是个转机。只有哑子不知道这些。他不能问,也没人会告诉他,说了,他也不懂。天福也没去告诉,不是因为哑子不能明白,而是到了这时候,出不出去,对他实在也没大的分别。
消息还在不断进来,怎么扶灵出殡,怎么开丧致哀。没两天又来了个传令官,文绉绉地说了一堆。营里的主簿归总了一下,意思是国丧期间,不扰百姓。但新帝不日登基,有意大赦,那些因为家人犯案被送来的眷属,从今儿起暂且歇着,不许人再去嫖宿了。
这意思一传达,将官们没啥意见,左右他们可以上城里逛得意楼去,下面的兵就有些意见。但一来这新皇帝得人心,又是龙将军的宝贝妹夫,二来虽然得意楼逛不起,便宜窑子总是有的,所以抱怨了几句,也就算了。那些妇人当然更加感激涕零,只等着脱了娼籍,就能重当良家子,那一阵也不晓得有多少人天天祝祷,盼望新皇帝长命百岁,福泽无穷。
天福也没意见,还是照旧往白房子去。看门的兵跟他说了两次,说眼下不能逛了,你就算来帮忙,也没钱给你,见天福还是来,就乐得不管他。
其实天福觉得现在这样挺好,虽然没了额外的钱,但哑子不用每天被作践,自己的活儿也轻省很多。不过他也知道这情形不会长久。新帝大赦,要是哑子不被放出去,就什么都回复原样,要是放了出去,他现在这样,连做花子也是不行的,大概不外饿死或病死。不过这也实在没什么法子,眼下人人连自己都不知会咋样,哪还顾得了其他的呢。
又过了几天,他再去白房子的时候,看到院里有几个人,站得错落远近,又都是生面孔。天福见了,不禁放慢脚步。但那些人只看看他,并没阻止他过去的意思,他就犹犹豫豫地往哑巴的住处走。
还没到,就见看门的兵没头苍蝇一样冲过来,看到天福像看到救星,忙说,啊哟你来了,快过来,要问话呢。
天福说,问啥?问我?
那人说,快来。又说,不晓得问啥,就说要问。
天福被拽屋里,看门的一进去就松开他,规规矩矩垂手站好。里边已经有三个人。站着的是营里的管事,坐在床边的是哑巴,手上的链子已经解开了,衣服也穿的好好的。另外还坐着一个,天福就不认识了。
那人穿着体面,正坐在哑子身边,向他柔声问,你还认得我么?
哑子自然是不会回答的。那人就在他不到一尺的地方,他却看都不朝对方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人等了会儿,低声叹了口气。
天福站在旁边,看到那人的样子,忍不住说,他谁都不认得的。
那人身子一颤,转头看看天福,却没说话,现出些疑惑的神情。
管事的忙解释,说这是天福,这,这个……哑巴,是他一直在照料的。
那人神色就放松了一些,很和气地对天福说,辛苦你了。
天福这时看清了他的脸,三十上下,长相俊秀,说话也有礼,很像大户人家的出身。
那人又问,他这样有多久了?
天福想了想,说,半年多了。
那人喃喃说,半年,半年。
管事的在旁边向天福使眼色,意思是不叫他插嘴。天福也确实没其他话可说了。要是那人再问,哑子是怎么变成这样的,或者,谁让他变成这样的,那要怎么回答呢?
好在那人终究没再问什么。天福低着头,看到那人的手搁在床边,有两次往上抬了抬,像是要去碰哑子,但还是放下了没碰。最后他站起来,对管事的说,劳你跑了这趟,这几天还请多照看些。
管事的忙不迭地说,是,是。还请您老给龙将军,梁将军两位带好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人笑了笑,自管走了。天福在原地怔了一会儿,才跟出去,看到外面站着的几个已经在那人身前身后。天福离得远,只听有人说,“主上要是想知道,属下这就去查”,又见那人摇了摇头,说,“要是查出来了,未免……”,接下来的话听不清了,就看到另一个退了下去。
那人转身看到天福,向他招手。天福走过去。那人说,这位大哥,劳你一向费心。他看起来比天福还大着几岁,讲话却很客气。他说了这句,也不见示意,旁边就有人掏出块银子给天福。
天福见这银子总有十两,怎么也想不到会飞来这样一笔横财。那人见他接了银子,却又不走,就很温和地问,还有什么事吗?
天福从没见过这样温和可亲,没一点骄矜的人物,就像什么都可以跟他说,什么事他都能办到,支吾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问,“你……那个哑巴……他,他,你会不会赎他出去?”
那人有些讶异,像是没想到天福会这样问。天福想替哑子说几句好话,但又不好撒谎,绞尽脑汁,结结巴巴地说,“他已经改好了,不干坏,坏事了。你要他做啥,不管说啥,他都听的。真的。他,他以前还给我治好了腿哩……”哑巴并没真的给他治好了腿,不过天福想,他给自己开过方子,所以这样说也不算扯谎。
那人的目光在天福脸上停了一会儿,轻声说,难为你好心,这般顾着他。
那几个人已经走远了,天福还呆呆看着他们的背影,心想,那人是谁呢?他认得哑子,这是肯定的。他还认得龙将军,有那么多手下,又那么和气,想必是个很有身份,很尊贵的人物。要是他早点知道哑巴在这里就好了。最后问到会不会赎哑巴出去时,那人虽然没说会,但也没说不会,所以这事还是大有希望的。
天福正想着,忽然听到背后有人问,那人是谁啊?!他吓了一跳,转头见是管事的,就摇摇头,意思是不知道,然后看着对方,心想难道你不知道?
管事的说我咋会知道,又说,是梁将军带来的人,说龙将军吩咐了,人家让做啥做啥,不叫耽误事儿。
天福听了这话,虽然照旧不知道那人是谁,但觉得希望又多了一些。
管事的因为那人走前的关照,不让再锁着哑子,但又怕他跑,只好叫人昼夜守在门口。那些人叫苦连天,因为没钱可拿,反多了值夜的活儿。但哑子看来并没跑的意思,他原先叫链子锁着,要是起得来,就常坐在床上或椅子上,现在没了链子,他也还只坐在那两个地方,一动不动地坐一天,连门口都不近。
营里不少人知道了这事,都说哑巴走了运,这就要被赎出去了。也有人抱着怀疑,说那可是宫里发送过来的,要是大赦,那或者能出去,不然,凭他有钱的做官的,也没赎身的道理。还有人想得多,说那人要真有那么大来头,晓得了哑子在这里的情形,会不会怪罪?有心大的就说怪罪个屁,没听说过嫖个官家的婊子,还要被事后追究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天福是相信哑子会被赎出去的。他记得那人对哑子很柔和地说话,也记得当时自己结结巴巴地求情,那人一点也没不耐烦,更没出声打断,而是一直很耐心地听自己讲完。
不过,如果要赎人的话,天福也好,其他人也好,都以为是没几天的事儿,但一直过了半个月也不见动静,后一种说法就占了优势。有人猜那人只是从前认识哑子,知道他被送到这里,就过来瞧瞧,叫人照顾着些,再没其他的。
又过了一个月,连天福也无暇顾及这事了。宫里下了旨,把眼下的募兵制改成府兵制,冗余兵力解甲为农,保有军籍,以后边境有事,就在当地应召入伍。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就费功夫。营里的兵都是四面八方招募来的,不是每个人都愿意留在驻地附近,也不是每个人回去了都有地可种。于是又要征集意愿,又要登记祖籍,愿意留在当地的,就给分配合适的田地,想回老家的,就分发最后一笔饷银,很是忙乱了一阵。
天福是早想好了,他攒了贰两银子,上次拿到了十两,这次又能发五两,一共十七两,刨去回乡的路费,要想买田置房子,还是缺着不少。但不管怎么说,他是准备回去了。
走前他又去了趟白房子,也没别的要做,就是过去看一眼,好记着哑子穿着齐整,安静坐在桌边的样子,就像这样一来,就可以不去记得对方曾遇到过的事,也不去想他可能再遇到的事。
不过他到那里的时候,只看到院里空落落的,坐着三两个闲散的老兵。那一溜屋子房门大开,里面都没了人。一个老兵见他发呆,懒洋洋地说,赦啦,都赦啦。
天福傻傻地问,那人呢?
那兵嗤地一笑,说都赦了,还不都走了。也有自己走的,也有家人接走的。哪儿还有人。天福呆了会儿,快步走到哑子的住处。那里的门也是开着的,他朝里头一看,人不在了,床上的被褥,桌上的油灯也都收了起来。屋里空荡荡的,就像从没人住过一样。
天福怏怏地转身,没精打采回了营。不过他想自己总是要走的,哑子不管是留下还是被放了,也总是要自寻活路的,那有没有见着最后一次,似乎也没多大区别。他这么想着,闷闷地坐了会儿,就又打起精神来收拾行李。
他当兵两年,脱下这身皮,也没剩什么东西。最要紧的当然是攒下来那些银钱,整锭的十两,零碎的七两,他从枕头里摸出只粗陋的银耳环,抬了手又放下,放下了又抬起,踌躇了半天,还是没扔,和其他银子铜钱包在了一起。
才收拾到一半,忽然外头有人嚷嚷,“天福呢?天福哪间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天福听出是管事的声音,正要答应,一抬头,就见那人急火火地冲进来,一照面就说,哟,还在啊?
天福说,在呢,明儿才走,又问,咋了?
那人来得急,这会儿一屁股做到凳子上,甩着手扇风,扇了会儿,说小子,你走狗屎运了!
天福不明白。
管事的说,刚京城来人了,说有个差事,说到这里就住了口。
天福更不明白了,瞪眼不说话。
管事的本想卖个关子,见天福一副呆样,只好自己把话说完,“傻小子,人家点名要你呢”,跟着问他,
“你去不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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