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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2 / 2)

父亲的生命在飞速的流逝,而唯一能够令他不留遗憾的,只有女儿的婚姻重新步入正轨。父亲看着艾梦夫妇相敬如宾的伺候床前,常常心满意足的叹息。父亲常回想自己的人生,其实并不太长,仓促的结束,总有那么强烈的不甘心。父亲总是在想,可以再多点时间,可以像现在这样,一家人共享天伦。

好多年没有看到艾梦笑得那么开心了。他那美丽的女儿,三十多岁的女人,依然清新脱俗的似清水濯白莲,那模样像极了妻子年轻的时候,纯洁明亮,美得不可方物。她的头微倾,后背轻倚着站在她身后的舒诚,右手搭在坐在病床前正给外公读报纸的小孙女瑶瑶肩上。那样自然舒适的动作姿势,女儿女婿看起来像默契十足的老夫老妻。父亲感到满满的放心,微微抬头望向相伴三十多年的妻子,妻子的眼里盈满泪水,既像是在看着他,又像是在望着女儿的幸福。

父亲轻轻的笑出声来,瑶瑶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连声说:“外公,我还没念到好笑的呢!”

这一声倒把所有人都逗笑了。

见父亲的眼睛慢慢闭上,外婆忙说:“好了瑶瑶,外公累了,让他多睡会!咱们先去吃饭!”

一家人走出病房,母亲牵着瑶瑶走在前头,舒诚和艾梦走在后头。

艾梦用只有他们听得见的声音说:“谢谢你,舒诚!谢谢你还愿意陪我爸爸最后一段日子。”

舒诚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淡淡的说着没什么。

转弯的时候经过妇科,有个女子低头走过,艾梦却认出来了。她抬头看了舒诚一眼,舒诚也认出来了,唤了一声:“米莉。”

黄米莉穿一套黑色的直裙,越发显得身形瘦了许多。艾梦清楚看到,听见舒诚唤她的瞬间,那女人眼里有一闪即逝的光亮。

母亲和瑶瑶说着话,不知不觉走远了。三个人沉默的停在原地,一时都不知说什么好。

最后艾梦说:“舒诚,你们聊聊,我先去吃饭……”

话未说完,黄米莉却插话道:“艾梦,我想跟你聊聊。舒诚,你可以回避一下吗?”

舒诚坦然的点头离开,黄米莉找了排椅子坐了下来。艾梦慢慢踱到她身边,坐下。

黄米莉开口就说:“我是来复检的,半个月前刚做完堕胎手术。”

艾梦惊怔的瞪大眼,转头看她。

黄米莉说:“艾梦,我是真的喜欢舒诚。但我知道,我跟他永远不可能。在我很小的时候,爸爸就离开人世,看着别的孩子都有爸爸疼爱关怀,我总希望有一天可以找到一个男人,像父亲那样呵护疼爱我。我十八岁高中毕业就离乡背井的独自来到这个城市打拼,经历过多少商场情场上的风雨,看透了男人凉薄的本性,也早已对爱情死心。直到一年前谈一项生意时遇到舒诚,我以为终于找到我一直在找的人,可是他却已经有妻子了。我一次次约他,他总是对我既亲切又礼貌,他跟我说过,他非常非常爱他的妻子,但是我知道,他并不快乐,他说很爱很爱你的时候,眼里的落寞常常令我心如刀绞。我知道,你们的关系并不好。有一次他喝醉了,第一次抱了我。他抱着我的时候,什么都没有说,但我知道,他以为他抱的人是你。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晚上,已经很晚了,他双眼冒着血丝,拼命按我的门铃,发了疯似的在我那儿过夜,我也知道,都是因为你。其实那天你在他办公室见到我时,他正在请求我将孩子打掉。我跟他并不像你或者舒诚妈妈以为的那种关系,实际上我们只在一起两次,就是那仅有的两次,也全是因为你。艾梦,我真的妒嫉你,直到现在,仍然非常妒嫉你!而我也非常爱他,我是为了他,才真心的说出这番话,因为我想要他幸福,而只有你,才能给他幸福!”

艾梦低着头,眼泪啪啪的落在医院的白瓷地板上,一点痕迹都很难辨别。她用双手捧着脸,略俯的背部轻微的颤抖。黄米莉将手搭在她的背上,轻轻的拍了几下,缓缓起身离去……

再见到舒诚时,他正站在医院门口抽烟。

艾梦走到他身旁,他将大半根烟丢在地上,用皮鞋踩熄了。

艾梦的眼圈仍泛着红,带点鼻音的说:“别抽这么多烟了,你胃又不好。”

舒诚扭头看她,目光深沉似海,翻涌着无边的波涛,像要将她卷起包围。

艾梦竟然不好意思起来,连忙问:“妈跟瑶瑶呢?”

舒诚说:“在餐厅里呢,咱们也快点过去吧!”

……………………………………………………………………

父亲走得很安详,在半个月之后。

父亲的葬礼上,杨或送来了花圈。艾梦没有想到,谢飞飞竟然来灵堂悼念。

她送她出来的时候,谢飞飞头一次用平淡的口气跟她说话,说的头一句却是:“我永远都赢不了你,艾梦。”

艾梦却说:“你今天能来,应该是念在我们同学一场,我很感谢你。”

谢飞飞还是淡淡的表情,像她这样颐指气使惯的大小姐,突然用这样平和的态度与人交流,艾梦竟觉得有些着慌。

谢飞飞说:“你明知道我的意思,不用故意绕弯子。杨或从来只爱过你,对于我,他不过是报恩。我很可悲,艾梦,我知道我很可悲。我为他做了那样多的事,为他耗尽了我的青春,仍然没有办法得到他的心。当年我逼他跟你分手,逼他跟我结婚,可是你真的离开之后,他一蹶不振了好长一段时间,如果当年你有勇气来参加请帖上的婚礼,你就会发现,他只是在骗你。他骗得了你,却骗不过他自己,所以他莫名其妙的生病,病得连路都走不动。最后还是我说,不想结婚了,他才慢慢的好起来。我只是没有想到,他开始专注而拼命的工作,变得那样急功近利,不择手段。”

艾梦摇头,说:“这些前尘旧事,我不想听了。”

谢飞飞终于有些急了,语速变得很快:“如果不是他病了,我怎么会来找你?他又病了,病得莫名其妙,只有你才能治好他的病。”

艾梦只说:“飞飞,你以为我现在还有心思顾到他吗?你看,今天是我父亲死去的日子,我还有心情顾虑儿女情长吗?我现在只觉得,珍惜身边每一个对你好的人,关爱自己的亲人,才是最重要的。我现在才发现,最爱我的人才是最重要的。飞飞,其实你很伟大,你能做到的,我未必能做得到。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让杨或发现,最爱他的人是你,对他最重要的人,也是你!不要再浪费时间在我的身上,我跟杨或,是过去式,再美再好也只算是做了一场梦。告诉杨或,我真的没有恨他,我仍然当他是我的朋友!告诉他,我理解他所做的一切的出发点跟动机。好吗?”

谢飞飞从来不曾低下的高傲的头,终于垂了下来。她几不可见的点头,沉默的离去……

下午的时候,卢故也来了。

这是一场父亲的遗体告别仪式,却也像对她人生中各段纠葛不清的情缘来一次全盘的告别。她想,或许是父亲在天之灵,帮助她找到正确的人生方向吧?

她照例的送卢故出门,舒诚回来照顾重病的父亲的时候,卢故就无声的远离了她的生活,艾梦还没来得及细想,她跟这个总监之间,到底有什么。

其实有什么的并不是她和卢故,直到今天,她才明白。

卢故掏出钱包,内侧里夹着一张照片。很年轻的女生,二十出头的样子,飘逸的长发,大而亮的杏眼,小巧的鼻子,薄薄的嘴唇。乍一看之下,与自己有三分形似,五分神似。

卢故的声音飘忽着,像在回忆遥远的往事,他说:“这是我的初恋,在我二十三岁的时候。那时我大学刚毕业,在一家公司做设计。她是外乡来的女孩子,跟我在同一个部门。我一直脾气不好,跟同事的关系很僵。我知道他们都怕我,只有她,对谁都嘻嘻哈哈的,连我也不例外。她总是在我生气发火的时候递给我一根巧克力,那时候她的笑容总能安抚我火暴的怒气。所以我们顺理成章的在一起了,我以为我们的时间还很长,当时的我并不懂得珍惜。我有事业心,想拼搏,想为我们创造更好的未来。于是我瞒着她报考了国外的一所学校,等到录取通知下来的时候,才告诉她。她一开始反对,后来虽然态度还是很冷淡,也没有再表示反对了。谁知我出国读书一年之后,她就跟一个比她大二十岁的男人结婚了。我发了疯一样飞回来,找她,求她,试图打动她,她却是铁石心肠。她说,等我太累了,她这样一个外来的女子,只想在城市里找到一个归宿,可以不再回到贫穷的老家,面对整片的田地。她说,那个老男人可以给她的,我不能给。她让我死心,而我也彻底的对她,对所有的女人都死了心!我开始放浪的夜生活,在各种各样的女人间徘徊,在酒精和□中沉溺。留学四年回国之后,我依然没有改变那样的生活方式,直到两年前,那个老男人找到我,将她遗留的包裹交给了我。我才知道,原来在我出国之前,她已经被查出得了血癌,那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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