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段,穆天终于很犹豫地开口:“盈姜,帮个忙行不行?”
×××××××××××××
回到宿地,翼风抱着剑坐在树下闭目眼神。盈姜走过去说:“我们最好连夜赶到余峨去。”
翼风睁开眼睛看着他,眼神在问,为什么?
盈姜回答:“穆天大人让我这么告诉你的。”她说得好大声,人人都听见了。
穆天只好摸摸鼻子,嘀咕一声:“见鬼。”
盈姜回到火堆旁,罗离问她:“为什么拆穿他?——事情会乱套的。”
盈姜微笑,“好玩儿。”顿了顿,又说:“事情要乱套,早晚会乱套的。”
罗离叹气,这女人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那边,穆天说:“流玥受伤了。”
翼风紫色的眼眸里闪出锐利的光,但是穆天装看不见,直截了当往下说:“我让盈姜试过,她的手冷得像冰——肯定是中了恶灵的寒毒。现在她用祭师的法术压着,但是撑不了多久。”
翼风站起来,走到流玥身旁。这么短的时间,她已经睡着了。翼风的手伸向她布的守护结界,但是将要触到的时候停住了,审视了片刻,又收回来。
那结界的力量比平时弱得多了。
穆天跟过来,说:“我问过盈姜,解寒毒最好的就是龙涎果,但是这附近没有,要么我们回青丘,那要走两天,要么去余峨,天亮前就能赶到。”
“没有人带路进不去余峨,那里的人不喜欢外人。”
“我有朋友在那里——”
翼风看看他,讥笑,“朋友?呵。”
“朋友。”穆天面不改色,微笑,层层又叠叠,“总之,能够进去。恶灵到不了那里,我们可以休息几天。”
“穆天,”翼风若有所思,“流玥,她是不是……”
“她中毒了。”穆天截住他的话。
翼风的目光倏忽闪动,像锥子一样,但穆天的脸皮不是锥子能刺破的。
“她受伤了。”穆天重复。受伤的人需要解药,需要休息,这句话才是关键,别的都请你忽略不计吧。
翼风点点头,好,你不说,我不问。
他回身,打开流玥的结界,居然像气泡一样,碰碰就破了。
“有事?”流玥坐起来,除了一点倦色,还是什么也看不出来。
翼风默不作声,过去拉起她的手。一握到手里就明白了,手指冷得像冰,掌心却烫得像炭火,普通人早就倒了,她竭尽全力地压着,才会这样子。这种伤搁到谁身上都会难受得要命,为什么非要装得像没事人?这女人,到底在想什么?
流玥把手抽出来,“我没事。”顿顿,“很快会好的。”
怎么这么别扭?翼风心想,明知道撑不过去还要硬撑,到底有什么好处?如果她倒了,岂不是会更麻烦?这么简单的事情她怎么就能弄得这么别扭,真不明白。如果是别人,连废话都免了,直接提上走人。但是她——
她眼睛里有层薄薄的光,他看不懂的光,但是却轻易就堵回他的话,挡住他的动作。
翼风无声地叹口气,站起来,“我们去余峨。”
流玥抱着膝盖,脸偏向一侧,不响。翼风头有点儿胀,把她硬拉走?还好,她只是沉默了片刻,就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盈姜过来想帮忙,她只说:“不必。”自己提了包裹,纵身骑上嚣狡。
盈姜忍不住问:“行不行啊?”
流玥生硬地回答:“可以。”抖抖缰绳,别转身又道:“不必管我。”
罗离听得那语调不由侧目,心想怎么别人关心她倒像跟她有仇?盈姜却觉得有趣似的,看看她,又看看翼风。银发剑客神色淡然地上了嚣狪,就像压根没听见一样。
都上了坐骑,却没有人动。几个人一起看穆天。穆天咳嗽了几声,“别看我,我……我不认识路。”
翼风皱眉道:“你开什么玩笑?”
穆天苦笑,“我已经很多年没去过那里了,现在黑咕隆咚的,我就更想不起来了。不过,我们今天早上应该曾经在那附近路过——有棵大得不得了的树。”
吓?小狸心里咚一跳,这么巧?
翼风回过头,“小狸,你认识路吧?”
小狸还没回过神,茫茫然地就点了点头。
于是,行了一天的路之后,一行人又按原路返回。或许因为有人受伤,或许因为都已有了些倦意,也或许因为夜色对人的情绪自有一种微妙的影响,这一路行来,几个人都不大开口,只是沉默地赶路。
行路的格局也稍稍地变了,小狸独自走在最前面,翼风和流月依旧并肩而行,紧紧地跟着小狸,余下的三个人坠在后面。
罗离走在三个人的中间。穆天一路都默然无语,奇的是,连盈姜也不想说话。罗离忍不住掏掏耳朵,他发觉自己好像已经习惯了这两个人的吵闹鸹噪,这样的沉默反而让他不舒服。
深夜的密林,其实有各种各样的声音,比白天更加热闹。那些声音毫无章法地混在一起,纷乱。像突如其来的记忆。
又来了。罗离甩甩头,不想和记忆纠缠。
×××××××××××××
一行人来到山谷外,破晓的第一缕晨曦也刚好穿过云层,落在枝叶间。
初秋已为枝头的树叶染上淡淡的金黄,在初晨的阳光下,苍碧和淡金交织,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恍若天地间就只有这一片在晨风中斑驳摇曳的海。
“老天!”罗离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尖,“那……是一棵树?”
那更像森林,还是一望无际的一大片。
“余峨就在那里——”穆天向山谷中指点。
“那里?”小狸有点难以置信,那里他去过很多次了,从来没有见过有人居住。
穆天不解释,直接冲下山坡,其它的人跟着他。
那大树的干粗得像座巨大的塔,露在泥地外的根须足够几个人并骑。穆天直冲到大树根前,跳下嚣狪,鼓起腮帮,发出“咕噜咕噜”的怪声。
后面的人面面相觑,“他在干什么?”
“我猜……”小狸小心翼翼地说,“他大概在学玉鸾叫。”
盈姜和罗离相对翻了个白眼。
穆天“咕噜咕噜”叫了好半天,周围却是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罗离忍不住,“喂!你的朋友忘记你了吧?——你多久没来过这里了?”
“四百年,五百年,也许六百年?”
“……”
“嘘,让我再喊几声试试……咕噜!咕噜!”
树叶像被风吹着似的,唰唰动了几下。然后,头顶有人问:“穆天?”
“对对,是我!”
树上的人隐隐地传来笑声,然后众人只觉得鼻端掠过一阵幽香,一个人影从树上徐徐飘落,衣袂轻扬,好似神仙一般。
“玉叶!”穆天眉开眼笑地迎上去,“好久不见,你出落得更漂亮了呀——”
话音未落,女子已经快如闪电地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