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他用存款租下一个店面,就在那家五金店旁边,店铺装了最基本的水电,具体用来干什么,狄琛暂时还没什么想法。
桶和铁铲放在门外,他坐在只摆了一套桌椅的铺子里发呆,这时外头出现一道人影,那人笑容和蔼地冲他打了声招呼。
“小狄,忙什么呢?”夏阿姨两手都戴着藕粉色的毛线手套,双眼弯弯地看着他。
“没什么夏阿姨,我只是铲雪有些累了,在休息。”
当初在药房门口第一次见,这位姓夏的老太太对他印象很好,没过多久就请他去家里喝了杯茶,又坐着陪她聊了一下午。
聊天的时候狄琛得知她有两个双胞胎女儿在玉临工作,忙得很,一年到头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一开始狄琛喊她“夏奶奶”,她眉头一皱,不乐意地摆摆手说不行。
“这个称呼真是把人叫老好几岁。”夏阿姨端起茶壶给他续点茶水,“我女儿还喊我’翠莺姐‘呢,多显年轻!”
狄琛笑着应和几句,把称呼改成“夏阿姨”。
店铺还没仔细装修过,屋内也没装暖气,温度和外面基本没差。狄琛将门抵住,等人进来再关上,然后让她坐在自己刚才坐的椅子上,又进内屋烧壶热水,给夏阿姨泡了一个热水袋。
街上呼呼刮着风,仿佛有人将号角吹响似的,但隔着一扇门,声音被削减得有些闷。
“您女儿今年不回来了吗?”狄琛问道。
夏阿姨脱下毛线手套,热水袋被她捂在手心,“不回来喽。”
“说什么年底要跟着领导出差,和外国人谈生意,忙呀!”她看似抱怨,语气中却隐隐流露出几分骄傲,“她们领导也真是,自己不休息还不让员工休息么?生产队的驴也不能一刻不停地拉磨呀,小狄你说是不是?”
狄琛搓着冻红的指尖,心不在焉地说了一声“是”。
“小狄,你以后打算开店做什么啊?”
“……可能接点杂活吧,修水管、开锁刷墙之类的。”
他声音很轻,拨弄着食指和中指上的倒刺,视线漫不经心地随着门外的落雪游走。
其实他也不知道该干什么。从逃到谷溪镇的那天起,好似一艘航行在大海的航船突然失去了它的指南针,不再有目标,也不再有终点,哪里都可以是归路。
记事起,狄书惠的身体状况已经开始急转直下了,光医药费就是很大一笔开支。狄书惠与何建华往来的书信里,能看到他每次转账的明细,除却日常开销,他应该是将大部分工资都给了狄书惠治病。
这个未曾谋面的父亲去世后,他们少了一笔收入来源,负担顿时加重不少,狄琛尝试着给人跑腿、用比别人低一半的价格做些临时的工作。
狄书惠仿佛是蜡烛上的灯芯,只要灯芯还在,他便能一直燃烧。
几年后狄书惠死于一场蓄意的医疗事故,“为她报仇”这件事又成了吊在骡子眼前的胡萝卜,他为此不惜付出一切,最后却被告知这不过是另一场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