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明羽又眯了十来分钟才慢慢起身。
卧室里窗帘只拉了一半,朝东那边,晨光透进屋内,浅色地毯上映着一小块淡金。她披上披肩,赤足踩过地板,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
几口水下去润了润喉,她放下水杯走进瑜伽房。地上是乳白色PVC垫,一边挂着浅灰色运动带,一只猫眼石色的泡沫滚筒斜靠着墙角。
她一边压腿一边伸展着后背肌群,线条流畅的背部隐约透过薄睡袍,汗微微沁出发际。
说实话她其实并不喜欢运动,也无意于去构建什么“自律美学”,只是这具身体所附的标签让她不得不这么做,在如今的资本结构里,是能换取对方良好印象的一部分。
这世界对“臃肿的人”——更准确地说,是对“臃肿的女人”向来苛刻。无论你有多少经验和才智,只要腰侧堆肉,一切便容易被定格为“不克己”。
正拉伸到左侧斜伸展时,手机震动打断了她的平衡。她本能回身,那台置于木地板上的手机微微动了动,屏幕朝上,亮出一个名字。
她停在拉伸动作里,指尖在瑜伽垫上敲了敲,迟疑片刻,还是点下接听。
“喂?”
电话那头,是男人一贯懒散的嗓音,“在你家附近,要不要出来喝个咖啡?”
阳光尚未刺穿雾气,艾明羽望向落地窗外那条安静的街。“你专程来这一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沉翯低笑一声:“算是巧合,出来吧,我想见你。”
艾明羽思忖片刻,慢条斯理地关掉蓝牙音响,把手腕上的发圈又收紧一格,然后开口,“好,地址发我。”
那头却说“我去南1门接你。”不等她回应,便自顾自地挂断。
从前她和沉翯私下偷见时,总是如此,他们的世界,被一条铁门分隔得既亲密又遥远。如今同样的约定,却像是时光错位,把当年的隐秘轨迹生生拖回现实。
洗漱完毕,她站在衣帽间里,用手指轻轻掸了掸一只米白色针织衫的衣领。运动鞋合脚,牛仔裤干净,妆面寡淡得近乎素颜,只刷了些睫毛和轻薄底妆,显得最普通也最不易被误读。
一出门,整个人便进入柔和的晨光。草木带着夜露的气息,从小区楼道一直延伸到南门,她径直走过去,步子缓慢,像是在给自己刨出一点心理准备。
还没走到马路边,她就看见那辆黑色的巴博斯稳妥停在路沿上。
艾明羽站在原地,叹了口气。她其实一直不太明白沉翯这种人的审美:平日里选择低调优雅的打扮,却偏偏要开巴博斯;像是调色盘里被人洒脏水的那一笔,嚣张得莫名其妙。
上车门刚一拉开,一股熟悉的香气便猝不及防地扑面而来。
旧版re,淡淡的琥珀、胡椒与香脂气混杂的味道,在空调送风口一圈圈散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愣住两秒,关上车门。
还是老样子,这人绝对不会换香水,不会轻易更迭什么。好像修正、成长、舍弃本身就在沉翯这里成了反义词,品味混乱、审美奇特,却又固执得从一而终。
沉翯身上是灰蓝色长袖,他双手握着方向盘,斜了她一眼,唇角噙着一点不甚明显的笑。
“还挺准时”
艾明羽没接茬,只侧身扣好安全带,“去哪儿?”
沉翯扬了扬下巴,示意前面不远处转角就有家她从前偏爱的小店。
车子平稳驶入主干道。空气清透,光线被前挡玻璃分割成一块一块,马路两侧人群和临街梧桐树在车速里滑行。
沉翯握着方向盘,随口问:“昨晚的菜合口味吗?”
他语调轻松,并无深意。艾明羽偏头看了他一眼,没能揣摩出他真正想要听的答案,便以极为公事化的方式应对,“还不错,食材挺新鲜,火候也刚好。”
下一句便转移话题,“你今天特意来这边,是有什么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想你出来陪我喝杯咖啡,这算不算有事?”车流遇到红灯,他侧身笑了笑,只回得轻巧。
艾明羽收回目光,视线落到副驾前的仪表台上,回复得既不亲近也不生硬,“要是沉总觉得值得绕一趟路,那当然算一件事。”
沉翯笑了笑,似乎在为自己的任性找台阶,也默认了这份被礼貌包裹的距离感。他没有再多说,车子安静地驶过一连串绿灯。
十几分钟后,巴博斯缓缓停在一间咖啡馆门前。玻璃门反射出两人朦胧身影。艾明羽下车后脚步落定,随手拢了拢额发。
墙角音箱里传来低缓的萨克斯,沉翯领着她在靠窗位置落座。他对服务生道:“两杯澳白。”
艾明羽伸出手,轻声打断,“我还是要杯dirty,谢谢。”
服务生愣了下,点头应下。沉翯侧脸凝视着她,笑意在唇边慢慢散开,“不喝澳白了?”
她看着咖啡单,随意道:“人的喜好总归是会变的。”
沉翯闻言也不再坚持。眉眼间笑意淡淡,他转身和服务生核对单子,接着向后一靠,便这么直勾勾看着她。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咖啡馆内阳光透过大片落地窗洒下来,斜斜投在沉翯身侧,灰蓝色衬衫袖口随意卷至肘弯,姿态放松地靠在椅背上,侧脸沐在柔光里,那张一贯清隽冷静的面孔此刻多了分戏谑意味。
艾明羽低头搅了搅手边的美式,假装没看见对面那道毫无遮掩的目光,先开了口,“沉总今天来,是想聊项目细节?”
沉翯却并未接茬,而是慢条斯理地放下咖啡杯,唇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艾总真想合作,我倒觉得,先续续旧情比较重要。”
她静静抬头望着他,一个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沉翯却忽地起身,身体略前倾,双手撑在桌沿间,整个人朝她压近。
“我知道杨裕田出差了,晚上八点,W酒店,我等你。”
他声音温吞,字字带着钝感渗入耳骨。
说完,他若无其事地坐回原位,继续喝了口手边那杯澳白。
艾明羽怔住。她一时间分不清哪句话更离谱——是他精准知道杨裕田今日清晨才飞苏南?还是他竟毫不遮掩地约她晚上进酒店?
她轻轻转动咖啡杯。几秒后,淡声开口,“苏南的供应商问题……和你有关系吗?”
她清楚沉家的网络不止局限在金融界。那事发生得太巧,他又出现得太快。
沉翯靠回椅背,笑容还是那副懒散的样子,“我没必要这么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顿了顿,又补一句,“明裕的人我也认识几个,听点风声不难吧。”
艾明羽静默几秒,视线落回他脸上:“我们现在的身份,再纠缠下去不合适。”
沉翯却仍笑着摇头,“我说了,想合作,得先续续旧情,就看艾总……有没有诚意了。”
艾明羽手指一紧,忍了忍,把将咖啡泼上他脸的冲动压进胃里。
“沉总这是……威胁我?”她声音带着冷笑,眉眼倔强。
“你觉得呢?”他并不否认,甚至不屑解释,只随手撩了撩袖口。
她双手抱在胸前,明显的防御姿态,“市面上又不是只有你一家投资机构。”
可沉翯却挑眉,慢慢道:“你说得对。但可惜——”
他低头扫了眼桌面,“包括春丰在内的那几家主要私募,我们都是LP。你觉得,要是你拒绝了我,还有谁愿意投明裕?”
艾明羽皱着眉偏过头,望向窗外被日光洗亮的街道。
她在心里快速权衡,沉家的势力,她比谁都清楚,得罪沉翯,对明裕而言,没有任何好处。其实,换个角度说,这样的“威胁”不过是利益世界里的另一种报价而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一边这样想,一边又难以不对这个男人升起几分讽刺的兴趣。
沉翯不过是因为当年被自己斩断关系,内心失衡,如今强行找回点男人自尊。
好笑也好理解——这世上的男人,总是会用各种方式为自己失掉的东西讨个回场子,无非是花点钱、花点精力,或者现在,花一夜床上时间。
她没表现出抗拒或困惑,反而像在评估商品那样从上到下打量起沉翯。
和叁年前相比,他成熟了许多,肩膀更宽阔了,身上的肌肉线条在定制衬衫下隐隐可见。五官依旧锋利,下颌微收,神情松弛,那种精致又危险的美感在阳光下显得尤为分明。
说到底,也没什么大不了。艾明羽扯了扯嘴角,甚至在内心自嘲,就当自己主动点了份“高级男倌”,无非是熟人旧味,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身体这种东西,本来就是场合里的筹码罢了。
艾明羽抬眸与沉翯对视,两个人都没有再虚伪地绕弯。她低声道:“好,我会准时到。”声音干脆,没有一点迟疑。
沉翯嘴角满意地勾起,他终于放下端着的玻璃杯,指尖轻轻敲了敲杯沿,“到了给我打电话,我中午还有约,就不陪你了。”
说罢,他起身拉了拉袖口,脚步缓慢地走到桌边,忽然俯身凑近她耳侧,“晚上别穿这个,从前我送你那几身更好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午后阳光照得人犯困,艾明羽和沉翯分开后回家简单吃了点东西,又处理了会儿工作上的事情,等到日头没那么晒了,就打车去和胡翀约好的地方。
地点在海棠巷拐角的一家隐藏的会员制甜点店,装潢是一水儿新英式审美,灰蓝与藤编交织,空间偏狭窄,但气氛却极好,店里常驻一位会说叁国语言的调酒师。
她刚走进门,便看见胡翀正站在窗边,背光位置,穿着杏白色的羊毛短袖衫,戴墨镜,一头浓密短发披得松垮,像刚从哪户人家的阳台探出身。
她一眼看到艾明羽,立刻摘下墨镜朝她挥手:“明羽——这儿!”
艾明羽走过去,一边拉开椅子坐下,一边笑着:“你这打扮,不说还以为你是老板娘。”
胡翀“哼”了一声,把菜单啪一声拍过来:“就知道你会损我。坐下,我给你点了那个酒渍无花果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