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季海蓝亦忍不住甜甜一笑,一对满溢母性的眸子不自觉飘往躺在一旁沙发睡觉的恩白,这才发现那孩子不知何时已经醒来了,正张大一双灵气的眼瞳直盯着她呢。
「恩白。」她立即起身,走向他伸出双手,「让妈妈抱抱好吗?」
他眨眨眼,彷佛还没完全自睡梦中清醒,然後朝她伸出胖胖的小手。
季海蓝深吸一口气,顿时柔肠百转,泪意亦涌上眼眶。她抱起他,亲亲他柔软的头发,将脸颊贴住他的。
他终於肯让她抱了,终於不再害怕地,看她的眼眸也漾着微微笑意。
赵小姐微笑地看着这一幕,她可以感觉到柏太太是真心阚这个儿子的。若是柏先生也肯这样真情流露地亲近恩白就好了,他或许就不会她摇摇头,甩开脑中不受欢迎的念头,悄悄退出琴房,留他们母子独处。
季海蓝根本没注意到赵小姐的离去,她的全副心神都在怀中的小家伙身上。
恩白忽然自她怀中抬起头,指指琴室正中央一架酒红色的演奏琴。
「你想玩吗?」她微微笑着,抱他坐上钢琴前黑色长椅,替他打开琴盖。「恩自小小年纪就会弹琴啊。」他摇摇头,小手牵起她右手放到闪闪发光的琴键上。
她一惊,「你要我弹?」
季梅蓝犹疑了,儿子的期望很明显,他希望听地弹琴。
但她会吗?没有人告诉过她,她从前会不曾弹琴啊。
她在恩白身旁坐定,修长的十指规规榘短地摆上琴键,先缓缓地、尝试着敲了几个音。
然後就像魔法一般,她漂亮的手指自动飞舞起来,跳跃出一串又一串音符。那轻快的旋律,她一百到十几秒後才忽然记起,原来是电影「真善美」中的配乐「DoReMe」。
她会弹琴!虽然技巧似乎不是顶高明,但这首曲子在她的诠释下依旧流畅自然。地快乐地敲着琴键,在演奏完整苜曲子後又再弹一周,这一次还加上了自己的歌声。
「恩白,要不要跟妈妈一起唱?很简单的。」
她对坐在身旁的儿子微笑,一面轻哼着旋律,试图引导恩白加入。
起初他一点反应也没有,只静静地凝视着她;按着,他的情绪似乎也逐渐飞扬起来,唇漫泛起微笑,自喉咙吟出高高低低的声响,彷佛真的在与地合唱。
「好,再来是龙猫的主题曲。」她在儿子耳漫轻喊,「有没有看过龙猫?」
他楞楞地摇头。
「没看过吗?」季海蓝微微拧眉也忘了自己是从哪里得知这部卡通,只依稀有个印象这是日本出品的动画,故事里有种中文叫作龙猫、很可爱的奇异动物。她一手敲敲自己的额,一面调皮地吐吐舌头,「妈妈也忘了是从哪里看来的,下次去借借看有没有录影带。」
她凝睇着恩白,发现他也正瞧着她,一直潜藏在他眸子探虚的忧惧似乎淡了,不再像昨夭她见到他时让人不自觉地心痛,也不像昨晚还逃避她的关怀。
她知道他正一点一点逐渐对地敞开心门。
她忍不住心酸,又感到真诚的喜悦,「妈妈再多弹几首给你听。」
於是,她一曲接一曲不停地弹着。奇怪的是,她毋需费力思索,一首首童谣或卡涌配乐就那样自自然然从她指尖流泄。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於觉得累了,抬高双手伸了个懒腰,这才发现暖橙色的暮霭不知何时已悄悄自窗边潜入,为原先明亮整洁的地板匀上一层淡淡的腮红。
「已经黄昏了啊。」她喃喃自语,眸光一个流转,正对一个怔怔站在琴室门口的纤小身子。
「恩肜!」她惊异地叫唤,猛然站起身来。
柏恩肜不发一语,呆呆地看着她,身上还穿着早上出门上学时穿的米黄色小洋装,显然刚刚到家。季海蓝注意到她手中还提着一个精致的汜袋,蓦然记起李管家说过她今天上完幼稚园後还得去上钢琴课。
这麽说,袋子里装的是琴谱罗。
「恩肜,你想练琴吗?」她小心翼翼地扬声喊道,「进来啊。」
小女孩闻言一步步缓缓走近她,带着点犹豫,「我听见有人弹琴。」
「嗯。」她点点头,以微笑鼓励她继续。
「你会弹琴?」
「对啊。」
「可是姑姑说你不会。」柏恩肜皱眉,「姑姑说柏家每一个人都有音乐细胞,可是你却什麽也不会,所以┅┅」
「所以?」
「所以你不是柏家人!」她瞪着她,语气激烈,神情却有些迷惘。「所以你才会想离开柏园。」
柏语柔!季海蓝难抑心中一股忽然升起的怒意。她究竟是何居心,为何对一个只有六岁的孩子灌输这种观念?她是真那样想,或只是故意引导孩子们憎恨她这个母亲?
「可是我会弹琴啊。」她尽量使微笑甜美自然,「你也看到了。」
「但姑姑」
「姑姑可能记错了,妈妈真的会弹琴啊。」
「那你为什麽离开这里?」小女孩毫不容情地尖声质问,季海蓝却听出其中隐藏多少怨怼,多少迷惑,多少受伤。
她心脏一阵抽痛,「我不记得┅┅但我保证绝不是因为我讨厌柏园,更不是因为不喜欢你们。」
「你骗我。」
「我没骗你,恩肜。」
「你一定是骗我的!」柏恩肜激烈摇苜,「因为姑姑不会说谎!」
「恩肜┅┅」季海蓝难掩心中难过。
这孩子相当信任她姑姑,她爱语柔比爱她这个母亲还多。季海蓝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嫉妒,毕竟这三年来陪在恩肜身边的是语柔,不是她。
她长长地叹气,将坐在椅子上一直静静凝视这一幕的恩白抱下来。
「你别碰他!」柏恩肜忽然怒声高喊,一把将弟弟拉到自己身後,一副想保护他的模样,「不许你动恩白。」
「我不是」
柏恩肜根本不听她解释,牵起弟弟的小手就往门外走,「恩白,我们回房去!」恩白回头看了她一眼,眸光似乎恋恋不舍,但他并未挣脱恩肜的手,乖乖随她一起走。
季海蓝哀伤她望着两个孩子的背影。
她知道,只要她一日未得到恩肜的谅解,恩白也绝不可能完全对地敞开心门。
但她该怎麽做,才能取得恩肜对她的原谅与信任呢?
这一晚,柏语莫刚刚踏进大门,就听见两个女人的争论声。一个清冷高亢,他认出是李管家的嗓音:另一个平静却坚定,竟是属於季海蓝。
「李管家,美云不过是打破一只花瓶而已,何必如此重责呢?」
「太太,那可不是普遍的花瓶,是骨董!是明朝嘉庆年间景德镇出品的青花瓷器。」
「那也不必为此辞退她啊,我相信地也不是故意的。」
「当然不是故意的,是故意的还得了?」
「既然如此,就原谅她一次吧。」
「不行!」李管家严词拒绝,「那可是语莫少爷最心爱的骨董瓷器,怎能轻易原谅她?」
「不过是明朝的青花而已,艺术价值也不高,相信语莫也不曾太介意吧?」季海蓝微微一撇嘴角,似笑非笑。
「那是价值连城的骨董!」李管家自齿缝中通出一句,「就算她再工作个十年也赔不起。」
「那就不要叫她赔,换个方式惩戒一下就罢了。」
「太太,你还变得真大方啊。」李管家语气一变,开始冷嘲热讽起来。「记得从前美云不过打翻你梳妆台上一瓶乳液,如就发了天大的脾气,还甩了人家一巴掌,今日倒这样故做大方起来。」
季海蓝神色跟着一变,转向一百站在一旁低垂着头,全身不停发颤的美云,「我以前真的因为那种事打你?」
美云抬头望向她,既不敢说是又不敢说不是,只能企求地看着她。
见到美云的反应,季海蓝大受打击,低垂蝼首沉吟好一会儿方重新抬头。「对不起,美云,我为以前对你所做的不合理举动道歉。」她语气和婉,充满自责,完全没注意到她这句对不起震惊了在场每一个人。「为这点小事就大发脾气,器量未免太狭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