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平淡的生活,让人内心不可思议地平和,满是甜蜜静谧。
她端起盛着琥珀色液体的瓷杯,一面笑望着恩白趴在草地上翻阅着图画书。
真希望这样的泷淡能永远持续下去。
她脑中才转过这个念头,便听闻一阵细碎的跫音,步伐虽轻巧却坚定,来者显然是不苟言笑的李管家。
她悄悄憔息,微仰起头,「什麽事?」
「有一个男人想见你,太太。」
「男人?」她心一跳。
「是个美国人。」李管家依旧神情平静,看不出特异的起伏,「他说他来自德州。」
德州?
她蓦然起身,语音不觉流露出一丝不稳,李管家为她不寻常的反应扬眉。
「他有没有说他叫什麽名字?」
「我不清楚。好像是派克先生吧。」
杰森派克?那个伊莲给了她电话的男人?威灵顿高中的老师?
「请他进来。」
「是。」
「还有,麻烦你顺便带恩白回屋里。」
李管家再度挑眉,若有深意地瞥她一眼,但仍旧颔首。「是。」她走向柏恩白,「恩白少爷,我们先回屋里。「季海蓝望着两人的背影,无奈地叹一口气。李管家八成以为她不改浪荡本性,又打算勾引男人了。她不应该让李管家有机会这麽想,只是她实在不想旁人听到她和那个男人的愀话,因为这可能事关她真实的身分。
不久,她听到另一个脚步声迅速向她行来,她旋过身,正对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男人有一头漂亮的棕发,五官端正,棕色的眼眸闪着异样光彩。
「史黛西我终於找到你了。」他以英文喊道,神情激动,冲上前握住她的双手。
「杰森?」她试着唤他名字,「杰森派克?」
「伊莲告诉我在台湾碰到你,我还不相信,没想到你真的在这里!为什麽不打电话给我?知不知道我为你担心死了,以为你出了什麽事!」
她瞪着他,极力在他俊秀的脸庞上寻找熟悉的痕迹,但没有!对这个男人,她依旧没有丝毫印象。
「对不起,我想我不太记得你。」她语带犹豫,「我们是什麽关系?」
「你真的忘了?」他似乎很震惊,「伊莲告诉我你失去记忆,我还不相信。看样子是确有其事。」
「我确实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你连我也忘了?」他难掩失望的语气,「我是你在灵顿高中最好的朋友啊,我们几乎无话不谈。」
无话不谈?他们有那麽好的交情?那他一定清楚她的真实身分了。
「请你告诉我,你怎麽会找到这里的?」她盯着他,「为什麽你会知道到这里来找我?我并没告诉伊莲我的地址跟电话啊。」
「我打听到的。你们季家在台湾似乎很有名。」
「季?」她身子微微一晃,手心开始渗汗,「这麽说,我是季海蓝?」「你当然是季海蓝。」他不解,「否则你怎会回来这里?」
「可是┅┅」她茫然摇首,「你们不是又说我是史黛西伍德?那我究竟是谁?」
「看来你真的什麽都忘了。」他柔声解释,「季海蓝就是史黛西伍德,那是你到了美国,认识伍德家族的人,他们替你申请的新身分。」
「他们住在费城?」
「是的。」
怪不得伊莲说她来自东岸,家住费城,原来是她为了掩人耳目所编出来的谎。为了躲避语莫的追寻,她确实很可能为自己在美国换一个新身分,然後到某个乡下小镇,隐居教书。
原来她真是季海蓝,一直就是。
她心内像打翻了调味瓶,五味杂陈,分不清是何滋味。
她曾经有一段时间深信自己是那个魔女而陷入极端苦痛当中,後来又因为遇到伊莲开始怀疑自己的真实身分,现在却经由她美国友人口中确认自己就是季海蓝。
这一切简直就像一出最糟糕的连续剧。
而她现在确认了自己的真实身分,究竟是一种什麽样的感觉呢?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这一切对她而言依然不具任何真实性,她还是什麽也想不起来,仍旧是那个没有记忆的女人。
「史黛西,告诉我,你怎麽回到台湾的?又怎麽会住在这里?他们说你是柏夫人,可是你不是已经离婚了吗?」
季海蓝不晓得该如何向他解释一切。告诉他她寄了离婚协议书给语莫,可是他却没有签,还千里迢迢把她从休士顿带回家?杰森不会了解她跟语莫之间错综复杂的感情纠葛的。
「你告诉我你在台湾的丈夫并不爱你,而你也决定永远离开他。怎麽他又把你带回这里来了呢?」杰森的神情是完完全全的不解。
「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她长声叹息,语气温柔,「现在他和我已经言归於好。」
他闻言一震,「你是指」
「我们决定重新经营我们的婚姻。」
「不行的,不行的!」他激动地扯住她膀摇晃着,「你不能再回到他身边!你忘了吗?我向你求过婚的!」
她难抑震惊,「你向我求婚?」他们之的关系竟已深厚到这种然b度?
「你答应我好好考虑的。」他摇头呐喊,声音微微颤抖,「所以你才会趁周末一个人开车到镇外散心,你答应我回来後要给我答覆的。」季海蓝瞪着他,呼吸不稳。
她难道爱着这个男人吗?在美国那三年,她是否已对眼前的男人产生情愫,甚至慎重考虑嫁给他?
可是她一点也不记得他啊,更不记得自己是否曾经爱过他。
在休士顿市立医院见到语莫那天,她虽然也不记得他,但为他而心悸。语莫轻而易举便占领了她的心,可是这个男人她却真是对他一点感觉也没有,没有心动,没有怀念,没有任何不寻常的感觉。
就算她真的曾经考虑嫁他,对他的感情必也不及她现今对语莫的依恋。她不必考虑,现在她给这男人的答案只会是「不」。
但她能够这样乾乾脆脆地拒绝他吗?就算她不曾爱过这个男人,他在她生命中必也曾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否则她不会对他吐露这许多。
她的心动摇了,明知自己不可能跟他回美国,却又不忍伤害他。
她该怎麽办?
「对不起,这位先生,我想你恐怕有什麽事弄错了。」一个低沉有力的语音忽然响起,带着浓厚的坚定。
是语莫。季海蓝的心狂跳。他全都听到了吗?他会怎麽想?
杰森转向他,「你是」
「海蓝是我妻子。」
「你就是她的前夫?」
「你或许没听清楚吧?海蓝「是」我妻子。」柏语莫面无表情,强调动词的现在式。
「不,她不是!」杰森情绪激动,「她对我说早向你提出离婚了啊。」
「可惜我没同意。」柏语莫神色不变。
杰森不敢相信,「你的意思是,你们还依然是夫妻?」
「不错。」「天啊,怎麽可能?她明明不爱你,你也应该不爱她,你们只是一对怨偶,不是吗?」
柏语莫闻言,不禁将视线转向季海蓝。她告诉他,他们是一对怨偶?
他深吸一口气,「海蓝和从前不同了,我也是。现在我们已决定重新开始。」
「不,绝对不行,我反对!」杰森提高了嗓音,「史黛西,你仔细想想,你不能把我们那一段全都忘了啊!」他的语气绝望。
季海蓝亦脸色苍白,她怔怔地瞪着杰森,唇瓣微微颤动。
告诉他,海蓝,告诉他你要留下来。
柏语莫看着她怔忡的神情,一颗心逐渐绞紧。他真怕,怕那美好的樱唇吐出令他绝望的话语。
她会决定留下来吧?海蓝是爱他的,不是吗?
她终於轻启樱唇,「杰森,我」
「你会跟我走的,对不对?」
季海蓝张口半晌,神情从迷惘、凄楚转为坚定。最後,她自唇间逸出一声叹息,「对不起。」
「你是指你要」
「我要留下来。」她低低地说,「和语莫在一起。」
「你!」杰森全身颤抖,情绪达到顶点,「你」
「我很抱歉。」
「你究竟对她说了些什麽?」杰森蓦地转向柏语莫,揪起他的衣领,棕眸泛着血丝,咬牙切齿,「你究竟是用怎样的花言巧语骗她的?你明明不爱她,为何要绑住她?为何要」
「我爱她。」柏语莫打断他的话,眸光瞥向季海蓝,「我是爱她的。或许曾经有一段日子恨过她,但我是爱她的,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
杰森一怔,不觉松开他的衣领。望着他们两人含情脉脉、相互交缠的视线,他僵住了,心海翻腾覆搅,掀起一种又一种难言的滋味,面上亦换过一种又一种神情。终於,他调转眸光,定定地、哀伤她瞧着季海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