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肜!」
她听见父亲在身後悲痛的呼唤,但她不理,只一味奔跑着,泪水依旧不停奔流。
这不是真的,妈妈不可能又丢下他们,她答应过的,她亲口答应的!
一定有哪里搞错了,否则妈妈不会离开柏园。她不可能离开她、离开恩白、离开爸爸。那麽温柔美丽的妈妈不会对她说谎!
可是┅┅可是爸爸也不会对恩肜说谎啊,爸爸一向最疼她,不可能编出这样的谎言欺骗她。
所以妈妈是真的走了?真的又一次丢下他们?
「恩白,恩白!」她直接奔回房里,用力摇着还躺在床上沉睡的弟弟,「快起床,妈妈又不见了!」
柏恩白被姊姊摇醒,睁着湛深的黑眸,茫然地望着她。
「恩白,妈妈不见了。」
他眨眨眼,像忽然懂了姊姊的话,眼眸蓦地圆睁,顿时蕴满惊慌。
「妈妈又丢下我们,她不要我们了!」
柏恩白摇头,拉起姊姊的双手拚命摇晃,喉中逸出一声声低吟,像是不愿相信她的话。
「是真的!」柏恩肜语音哽咽,「刚才我去妈妈房里,她真的不在,爸爸也那样说┅┅」她眨着眼,拚命吸着气,「恩白,怎麽办?我们该怎麽办?」
柏恩白依然没有说话,只是拚命摇着姊姊的手,小小的头颅也拚命摇着。
她终於明白地想表达的意思,「你还不相信对不对?」
他点点头。
「我说的是真的!」一种接近愤怒的情绪忽然攫住她,她用力甩开弟弟的手,「不然你自己去妈妈房间看!」
柏恩白咬了咬唇,蓦地跃下床,果真跑向季海蓝的卧房。
一进门,他与姊姊的反应一样,都是先愣在当场。
柏语莫发现了他,脸色愈加惨白。「恩白。」他好不容易吐出声音,「你找妈妈吗?」
柏恩白点点头,小小的身子凝定在门边不动,黑眸犹豫地看着父亲。
「她不在这里。」柏语莫轻轻一句,下意识地回避儿子忧心忡忡的眼神。他无法正视恩白,无法开口告诉他海蓝又再度离家出走。
然後,他听见儿子重重的喘气。
他蓦地抬头,看着恩白微微颤抖的小小身躯。他双拳握了又放,放了又握,拚命吸着气,额头渐渐渗出汗珠。
「恩白!」他大惊,急奔向他,拥住他发颤的身躯,「恩白,你怎麽了?别这样,别这样吓爸爸!」
「妈妈。」
柏语莫倏地瞪大眼,眸光不可思议地射向恩白。是他的错觉吗?还是他真的泯见恩白开口说话了?彷佛在确认他的疑惑,相恩白又再度张口,「妈妈。」
他禁不住倒抽一口气,一股泪意不知不觉泛上眼眶。恩白真的开口说话了,三年来他第一次开口说话,他开口叫妈妈。
妈妈!柏语莫刚刚起飞的心情又迅速跌落深渊。他在呼唤妈妈,然而他的母亲却已然不知所踪了。
「对不起,恩白,妈妈走了。」他拥紧儿子,将他小小的头埋入自己胸膛,闭上眸,一颗泪水随之滑落,「她走了。」
然而小恩白却推开他的身子,瞪着他,拚命摇头。
「不对」他急促吸气,像很不容易吐出言语,「爸爸不对。」
爸爸?恩白终於开口叫他爸爸?
柏语莫不晓得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他明明陷在寒酷的地狱深渊,然而恩白一声呼唤又稍稍融化了他结冻的心。
他眼角滑落两行伤心泪,唇角却又忍不住微微一弯。
「你不相信我,对不对?你以为爸爸骗你?」
柏恩白摇头,忽然摇摇晃晃地走向他,伸出小手替他拭去眼泪。
柏语莫屏住呼吸,冻立原地。
柏恩白凝视着他,眼神不再充满疏离或惧怕,只有暖暖的温柔。「爸爸不对。」他依旧是这麽一句。
柏语莫的心不规则地鼓动着,几乎无法顺畅呼吸。他小心翼翼地握住儿子贴在自己颊上的手,轻声叹息,闭上眸。
柏恩白抽回手,又说了一句,「我看见妈妈。」
「什麽?」柏语莫倏地扬起眼帘,不敢置信地瞪着他。
「我看见妈妈。」小男孩重复一次,语声流畅,像找到了发声的韵律感。
柏语莫呆怔半晌,终於搞清楚他话中含意,「你说你看见妈妈?在哪里?什麽时候?」
「昨天,在花园。」他拉起柏语莫的手,「我带爸爸去看。」
柏语莫紧聚眉峰,既是迷惑又是讶然。恩自说海蓝在花园里?他明明派人寻遍了柏园,根本就不见她人影,恩自为什麽说看见她?如果是真的,一整个晚上,她躲在花园里做什麽?
当他随着恩自来到後面庭园,他甩甩头,想甩去忽然升起的一线希望。他不允许自己抱着一丝丝期望,或许是恩白看错了。
「在这里。」小男孩忽然停在高高的树丛前,指着前方,「我看见妈妈往那边走。」
柏语莫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神情迷惘。这里已是柏园後庭园的尽头,树丛再过去只有高高的围墙,还有他蓦地惊跳起来,喉间不觉逸出一阵低喊。
难道海蓝被困在地下酒窖里?
该死的!如果真是这样,她困在那里一整晚,搞不好已经冻僵了。
医生说她也许再也醒不过来。
柏语莫静静地坐在季海蓝床边,伸手轻触她微凉的柔嫩脸庞。
要不是她聪明地打破地窖里珍藏的酒饮用,利用酒精让自己的身体保持温暖,她可能早已香消玉殒。
因为酒精的帮助,她才得以在不到摄氏五度的酒窖裹存活一整晚。但她虽然活着,过量的酒精以及过低的温度依然夺去了她清明的神智。
但是没关系,她会醒过来的,她一定会从这样的昏睡中醒来。
因为她答应过,永远不再离开他们。
柏语莫微微一笑,俯向她,在她额上印上一吻。他早该相信她,不该怀疑她承诺的真实性。上一回他没有做到,这一次他决定全心信任她。
「快点醒来吧,海蓝。」他附在她耳边轻唤着,「我有好多事想告诉你。知不知道恩白已经会开口说话了?我都不晓得他竟懂得那麽多字汇,说话也条理分明,看样子只要多加练习,搞不好会比一般孩童都还来得流利呢。恩肜也说她要好好教弟弟说话,等你醒来後换他们说床边故事给你听。」他再次微笑,「快醒来吧,这几天几个佣人都轮流来房里探望你,张嫂还说等你醒来一定要准备最营养的餐点给你吃。晓月和美云也拚命打扫房子,要让你耳目一新。」
「还有我。」他轻轻咬着她的耳垂,挑逗般地吹着温热的气息,「要是你再不快点醒来,别怪我沉不住气,趁你还在昏睡当中就强行占有你。这一次我可会进行得神鬼不觉,让你醒来後也莫名其妙,无法对我进行报复┅┅你说,这样的计策妙不妙?」
他扬起头,眸中流转着璀璨的光芒。
忽然,他心泺漏了一拍,瞪着她一直紧闭的苍白嘴唇微微动了动。
他急忙低下头将耳朵靠近她,「你说什麽?海蓝,你在说话吗?」
他屏气凝神,全心全意等待着,好一会儿,一阵温暖芬芳的气息袭向他。
「不要脸。」
不要脸?她是这样说的吗?柏语莫猛地直起上半身,直直瞪着她。
「不要脸。」她细声细气地重复一次,缓缓张开弧度美妙的眼帘,投向他的眸光又是娇嗔又是妩媚。
「你醒来了!」他不能自己地纵声大喊,只觉心底涨满了喜悦,几乎撑破他胸腔。「你真的醒来了!」他又叫又跳,又笑又哭,就像刚刚得到生平第一份生日礼物的小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