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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2 / 2)

9

孤鸿影

莫谷主睁开眼睛,望着床栏上精致的雕花,又无力地闭了上去。

好像真的有十年那么久了吧,可惜在这远离人世的幽冥谷里,时间于他根本就失去了概念。胸口一波又一波的痛楚已经不再那样鲜明,甚至陷入了一种麻木,看来那个人使毒制毒的功力,何止又深了一层?

疏桐不在身旁,想来是倦了罢,然而床边倒是的的确确端坐着一人,头微微垂着,斜阳从他身后洒入镂花窗格,青年的面容显露出一种莹润的光彩。

虽然脸色还是苍白的,可毕竟是年少之人啊。莫谷主想着,慢慢试着用手肘撑起身子。

他只动了一下,却发觉四肢颓然无力,身下的床榻发出一声轻响,池杳冥已经惊醒,看到莫谷主正凝视着他,又垂了头,唇角低低蠕动了两下,说不出话来。

莫谷主扯了扯嘴唇,抬手望他眼前晃了几晃,“怎样,身体还受得住么?”

池杳冥的手指勾着轮椅扶手,眼中的神色愈发窘迫起来,莫谷主淡淡一笑,也只有在他面前,杳冥还偶尔像个孩子。

“莫叔叔,杳冥不孝,”他抬起眼睛,不知是不是错觉,那双眸子里似乎有水光浮动,“杳冥该死,不听莫叔叔的话,以至于……”他有些慌乱地俯身抓住莫谷主垂在身旁冰凉的双手,“杳冥不求叔叔原谅,只要叔叔能好起来,我保证再也不做叔叔不准的事情。”

莫谷主静静听着他的自责,顿了顿,轻叹道,“说了半天,原来你还是不知道我在气些什么。”他抽出一只手,将对面青年一直未打理的散发笼到身后,有些黯淡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宠溺,“仇枫远能找到幽冥谷,其实早在我意料之中,你和渡江又何必多心?”

“莫叔叔您不明白,仇枫远是循着雪绯红姑娘身上香气而来,而雪姑娘……”他顿住了,只是看着床上的中年人,愣了一会儿,竟然从轮椅上挣了下来,“扑”地跪到了地上,“杳冥该死。”

“傻孩子,不许胡说,”莫谷主拉扯了两下,苦于没有力气,只能放任池杳冥跪在地上,好在屋内地上是一层长毛细毯,倒不怕他受了凉,“我当初救了你回来,就是让你用‘死’来怄我的?都说过了,即便这次没有雪姑娘来谷,他也迟早能找来,这么多年幽冥谷也算救了不少人,哪能保证谁都有那么严的口风?雪姑娘能打探到渡江的身份,仇枫远就更能,说到底,这些暴露身份的事还不是我教你们做的,他来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他苦笑了一下,“再说我根本就没打算躲什么,当年来到这里也只是图个清静而已。”他的眼神变得有些渺远,声音也低沉了下去,“说到底,我莫向年也不过是……”又笑了笑,“只是委屈了你们。”

“我不知他居然可以利用啸音来激发毒性,”池杳冥慢慢把头伏在莫向年床前,“是我大意,而且还这么没用,自以为是地做了些事情,却反而……”他蓦然有些惶恐地抬头,看向莫向年青紫的嘴唇,“叔叔当年救的,真是个白眼狼。”

“闭嘴,”莫向年叱道,“我气你是因为你自知身体的情况,却和渡江一起,都不知安分,当年是谁答应我要放开的?原来发的誓是绕了个圈子,把我都绕进去了。”见池杳冥又把脸埋进去不说话,他放缓了语气,“你不许再自责,也不要再找仇枫远的麻烦,谷中的其他人,若是喜欢留下的,可以继续留下,又想闯荡江湖的,便不必有什么顾忌,从此以后,幽冥谷就真正消匿于武林算了。”他用手抚摸着青年柔软的发丝,“总得保护好你冷姨和蝶丫头她们啊。”

“莫叔叔只要将养好身体,我什么都答应。”

“这又是个圈子,”莫向年无奈地叹道,“我将养不好,你和渡江就继续兴风作浪?”

“不是……”池杳冥抬头,唇角微微别扭地一挑,“因为冷姨不要我保护,所以叔叔才必须要养好身子。”他似乎已经知道冷疏桐走到了身后,道:“是这样吧?”

冷疏桐不轻不重拍了池杳冥肩头一下,扶他上了轮椅,“杳冥也是刚醒过来,赶快回去休息,”她不由分说,推着轮椅送到了门口,看池杳冥的眼睛里又黯了下去,知道他最后是故作欢颜,握了握他的手,“这事的确不怪你,我们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你叔叔生气是担心你和渡江。”

她看到韦渡江站在门前,于是向他点点头,自己转身进了屋中。

屋外,青衣白衣两人,一站一坐,却都未移动。

当顾梦蝶带着满身浓重的药气走回潭边时,她瞧见公子和韦渡江斜躺在水榭之中,每个人的手中都是一坛梨花酿,坛已见底。

她惊呼一声,跑过去试探住池杳冥的脉搏,又为他按压全身的关节,急得满面泪痕,忍不住跳起来捶打一旁的韦渡江,“你这个混蛋,不知道公子现在刚醒来,哪里受得住这凉气,又怎么能一口气喝下去这么多酒,莫伯伯病成那个样子,你要把公子也折腾……”口边的那个字,却怎么也说不出来,憋了半晌,“哇”地哭了出来。

韦渡江和池杳冥看向顾梦蝶,两人的眼睛里都是一片迷茫,慢慢回过了几丝清明,竟都不自觉地笑了起来,溢满难言的酸涩。

“你们还笑,有什么好笑!”

“蝶丫头哟,”韦渡江愈笑声音愈大,到了最后,谁也不知他是在笑还是在哭,抱起坛子将最后的残酒一饮而尽,“咱们幽冥谷,要办场热热闹闹的喜事!”本应该是最能引起欢笑的语句,此时自渡江口中说来,却渗着无尽的凄楚。

“没错,好梦蝶,”池杳冥低低地笑着,“快去通知小柳他们,没事的人都出谷采办,咱们把冷姨,嫁出去!”

顾梦蝶从没见过池杳冥这样的笑容,仿佛是剥离了他全部的血肉后,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最令人痛不可言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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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谷那场喜事,来得突兀,来得匆匆。

雪绯红呆呆地看着顾梦蝶带着人将所有的亭台阁楼装点成大红,却不由自主地觉得那红色里,泛出的是透骨的凄艳,就好像是焰火绽放消亡前,最后最绝美的瞬间。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融融喜色,雪绯红却将他们压抑在心底的凄苦看得分明,她作为幽冥谷中的客人,坐在喜堂下,看着顾梦蝶将一身大红嫁衣的新娘搀入了堂中。

新娘头上红艳艳的盖头映得满堂一片华光,小柳先是愣了一番,随即将手中的唢呐塞入嘴里,鼓足力气吹奏,韦渡江拿了那红绸子,将一端送进冷疏桐手中,另一头塞进了莫向年手里。

莫向年是坐着的,他的腿在毒发后变得无力,已经不能站立着来迎接他的新娘,他坐着,眼中却是熠熠的光芒,当日见到的那个满面病容的瘦削男子,此时因为喜悦而变得萧逸,虽然有病痛折磨,岁月却未曾在他面上镌刻下时光的印痕,反而更多了一种成熟男子的洒脱。

他们在韦渡江高昂的嗓音中拜了天地,莫向年当着众人的面掀了那红艳艳的盖头,那样轻而易举,好像这盖头数年前便已在那里,只等着他来掀起。

所有的过程都是恣意而自然的,新娘子没有娇羞,盈盈红烛下,冷疏桐的面颊透着一抹红晕,那应该便是幸福。

整个过程,池杳冥静静坐在一旁,身边的案上燃烧着一支红烛,涟涟烛泪绵延而下,滴落在他扶着桌案的手上,他却恍然不觉。

一切的喧闹,都在新人进入洞房后,变得沉寂下来。韦渡江四顾审视,幽冥谷里本没有多少人,堂内的数十人只是默默坐在桌案旁边,身前杯中的似乎并不是美酒,而是鸩毒。他淡笑一声,将酒一饮而尽,“今日谷主大喜,咱们不多喝几杯,岂不是对不起谷主往日的照顾?”

池杳冥也慢慢举起酒杯,“不醉不归!”

堂中开始觥筹交错,没有欢歌笑语的酒宴,只剩下杯盏碰撞,到最终,果真是都落了个不醉不归。

雪绯红放下杯盏,悄悄出了门,屋外,一轮缺月挂在远处的疏离梧桐间,寒潭碧水里,蓦地飞起一只孤鹤,鸿影飘渺,她身后的红光赤绸,也渐渐淡了下去。

10

仲逸风

终日盘旋着幽雅神秘青冥蝶的后山,立了一座碑。雪绯红踏过细密的青草,不经意发觉在这廿多天中,它们已经变得更加青绿繁盛。

池杳冥坐在那里,静静凝视着石碑,雪绯红从他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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