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你是正人君子,我承认了,行吧?”雪绯红微微一笑,又俯身贴在他的耳畔,“那么,你什么时候,答应嫁给我呀?”
池杳冥闭上了眼睛,唇角挑了挑,“回家再说。”他说得极其自然,也极其顺口,然后就在马车的震动中,慢慢陷入与其说是睡眠不如说是昏睡的状态。
雪绯红坐在他身边,贪婪地用目光描摹着青年俊逸的轮廓,回家,琅珂说了“回家”,那么回家是不是就可以将他“娶”到手了呢?潜藏在心底的一个梦想突然有一天可以变做现实,她几乎觉得要用掉这一生的好运了。
她慢慢扯过车子里一旁的貂裘,轻轻搭在池杳冥的身上,让他几乎陷入了裘皮的包裹里,只留出一头黑发和线条柔和的双眸。
然后,她也轻轻下了马车。
澄碧侧坐在另一辆车的前面,看见雪绯红下来,对她笑了一笑。
雪绯红略略掀开帘子望了一眼,那个被她带出来的男子呆滞地坐在里面,十分老实,除了胸脯还在一起一伏之外,好像根本就没有任何兆示能看出这还是一条活着的生命。
“那药已经给他吃下去了,”澄碧道,“不过他和那些人不同,他没有内力,药效发挥得也慢,什么时候能清醒过来我不敢确定。”
“嗯,”雪绯红点头,顿了顿,“还有一件事要麻烦你,楼里的那些藏书纪事,你都了熟于胸了,可记得有没有哪本书提起过一些珍药奇草的?”
澄碧的眼睛弯了弯,像是在沉思,雪绯红期待地看着她,希望面前这个总静静坐在楼主身后浩瀚书海里的女子能给她一点希望。
“要说最珍惜的毒草,大都集中在了玄天楼药医阁,异药一类的,”澄碧道,“记得你要一灯孤的时候问过我,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如果楼里没有,大抵都在幽冥谷了吧?”
“便没有别的地方了?”雪绯红问道,“譬如说,生长的地方?”
“绯红,你想找什么?”
“紫芝,”雪绯红抬头,“我要找那世上仅存两支的紫芝。”
60
北漠狼
车顶上传出了“咦”的一声,惊风圆圆的脑袋伸了出来,随即打了个哈欠,“天色都黑了呢,不是又要露宿荒野了吧?”
“你以为自己是少爷呢?”澄碧笑叱道,“还不先去给我们找些柴火和吃的?”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轻功好呀,能追上我们。”澄碧很适当地给他戴了一顶高帽。
惊风好像很满意她这么说,但是一抬头看到马上的韦渡江唇边一抹略带嘲弄的笑意之后,脸色瞬间僵了下来,“你瞧不起我是吧?”他愤愤地,“我承认你轻功比我好,有能耐咱们比比武功的高低!”
“第一,轻功也是武功的一种,”韦渡江漫不经心地,“第二,小少爷,你怎么会认为我打不过你呢?”
“你不是韦家的人么?”惊风歪着头。
“没错。”
“难道你不知道,所有的人都说,就算韦家没遇到那场瘟疫,也不会在江湖上风光多长时间,只不过凭着脚底抹油的本事,便想立出字号,无异于痴人说梦!”
韦渡江的脸色变了,“你听谁这么说的?”
“所有人都这么说啊,”惊风嗤笑道,“轻身功夫不过只是辅助罢了,真要刀兵相见,难道只苦练上逃下蹿的本领么,我倒觉得,韦家只不过是徒有虚名,被瘟疫搅得家门不幸也是好事,免得将来丢人现眼……”他的话音未落,一只手已经揪住了他的领口将他摔在了地上,韦渡江已不知何时从马背上移到了他的身旁,他俯身拉起地上被摔得七荤八素的惊风,一个清脆的耳光便落在了少年白皙的面颊上。
“你……”惊风又羞又怒,被韦渡江揪着领口拎在空中,依旧嘴硬道,“我说的是实话,江湖上见识过韦家人功夫的都这么说,你干嘛不找找自己的原因呐!”
韦渡江的眼睛里依旧如笼着一层云翳般朦胧,但此时直视着惊风,却迸发出两道愠怒且悲愤的光芒,雪绯红注视着那两道寒芒最终慢慢变得暗淡,直至回归平寂,他将惊风重重往地上一顿,“瞧不起韦家的功夫是吧,你来打我,十招之内,我若退了半步,从此再不姓韦!”
仲逸风在马上皱了皱眉头,“韦公子……”
“仲楼主,”韦渡江打断他,“你知道我为何教训他。”
瞧了瞧惊风一脸委屈的神色,仲逸风最终轻叹了口气,“待我们停下来的时候再教训成么?”
“这里就不错了,反正今天怎样也走不到镇子里去,”雪绯红突然道,“趁着天色没有全黑下去,寻柴火什么的也方便。”
惊风瞪大了眼睛,他的确没有想到,平日里颇护着他的楼主和雪姊姊此时竟然联合着外人一道欺负他,他望着韦渡江的眸子,黑亮的眼睛转了两圈,陡然挣脱他的手,“比就比,谁怕谁啊!赶紧比完,小爷我还要去找吃的呢!”
韦渡江“哈”得一笑,负手而立,青衫渺渺,蓦地有种绝世独立的傲然,惊风跟着仲逸风自小到大,习的是一套掌法,掌势清灵飘忽,配着他的轻功施展出来,御敌往往很有效果。
少年足下踏出飘逸的步子,“呼”地一掌径奔韦渡江面门而去,将将及到他面前,掌缘一转,却转而击向他的左肩,见韦渡江肩头有斜偏的(炫)意(书)思(网),便立刻手掌下移,目标却是他的侧腹,这一招里变化极多,迷惑性亦很大,不料韦渡江的肩膀仅仅动了寸余,随即小臂抬起,成擒拿手法,食指对准了惊风的曲池穴抓去,惊风慌忙躲闪,立刻便被对方抢了上风,一时间,青衣闪动,招招俱指大穴,惊风身法灵活,到了韦渡江眼里却犹如闲庭信步,倏忽间十招过去,韦渡江一步未动,惊风却已经汗湿重衣。
慢慢将手背到背后,韦渡江也不再看惊风一眼,“仲楼主,柴火食物什么的交给在下便是。”话音刚落,身形已然不见。
仲逸风从马上跳了下来,拍了拍惊风的肩头,“江湖上最忌讳道听途说了,韦家的暗有灵犀擒拿手,一旦拿捏住你身上任何一个穴道,便纵使是大罗金仙也难以逃脱的。”
惊风生起气来脸颊便会微微鼓起,他转过脸去,“连楼主都怕他们么,我就是不服!”
给他掸去身上的灰尘,仲逸风微微笑道:“不服可以啊,但是你不该羞辱韦家,”他顿了顿,“而且,你是最不该这么说韦家的人呢。”
他望了望路旁,众人停下的地方是一个小小的三岔路口,除了正中央一条官道之外,另有个羊肠小路往旁边的山里伸了进去,仲逸风朝那边走了两步,吩咐道:“你们先生火吧,我去去就来。”
他顺着崎岖的小路走了数步,突然停住笑道:“你跟来做什么,不怕我是解手的么?”
“那楼主现在就可以解决了,”雪绯红不在意地道,“都是江湖人,楼主还将就那么多做什么。”
“你真是变了很多。”仲逸风端详着她。
雪绯红不置可否。
幽杳的远处,传来一声接着一声的凄厉嚎叫,仲逸风负了手看天不语。
“虽然不怕虎,但终究是牛犊。”他突然这么说,雪绯红不语,眼中却是了然。
头顶的树枝在颇有些压抑的气氛里微微颤了几颤,仲逸风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割肉用的小匕首,十分精致的,却带着粗犷的花纹。
“年轻人最讨厌的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