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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这么确定?”池杳冥笑问道,目光有意无意地盯着她的小腹。
“那得看你有没有用心尽力了。”轻飘飘甩出这样一句话,雪绯红飘然出门。
轻风拂来,她将身子靠在门上,脸容上是遮不去的红晕,她低首看着自己的小腹,唇角不自觉涌出一抹微笑。也许这次不一定会有,然而,琅珂,我们的时间还有很多。
她轻轻拍打着自己的脸颊,竭力让面上的温度降低一些,看外面的水榭上已经点了素色的灯笼,倒映在粼粼水波上,宛若天街夜色、繁星满眼。
一个小身影跨坐在栏杆上,头抵着柱子,呆呆的不知在想些什么,听到脚步声,抬了下头,大大的眼睛比夜色深邃,较苍穹清幽。
“雪姊姊。”惊风看到她,站了起来。
雪绯红点点头,顺着桥廊绕了过去,“在这里做什么?”
惊风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木头小鸟,上面简简单单地刻了几个字——“枫已现。”
雪绯红的手指颤抖了一下,静静接过那只小鸟,“为什么消息不是澄碧发来的,却是冷秋?”她记得,她不曾让冷秋帮忙传递消息,幽冥谷的所在,越少的人知道越好。
惊风摇摇头,“刚送来的,被人拦下了,我去要来的。”
将木鸟放进怀里,雪绯红微微一笑,“看来和你大哥重归于好了?”
惊风不答,眼睛里却难得的全是拘谨,以及有些掩不去的喜悦。
明明是值得高兴的事,雪绯红却在心里听到了自己的一声叹息,她知道,也许此生再也无法从琅珂脸上看到这种表情了。
“呐,雪姊姊,”惊风像是也想到了什么似的,“该不会是澄碧姊姊……”
“瞎想什么呢,”雪绯红瞪了他一眼,“既然你亲也认了,收拾收拾出谷吧。”
“就我一个?你别忘了这次我带来的东西可是……”
“不要邀功了,要不是你当初冲进庙里把它抓出来却一直藏着,事情也不会这样,”雪绯红瞪了他一眼,后者自知理亏地垂下了脑袋,“我和你一起去,毕竟,”她顿了顿,“是玄天楼的事。”
惊风的脸上立刻展开了大大的笑容,笑了一会儿,却盯着她的背后,给她使了个眼色。
察觉到了什么似地转首,雪绯红看到屋宇前,静静立着一抹白影,双拐架在他的腋下,却丝毫不能减少他任何的清韵,正如不甚被摔碎了的玉雕,经过工匠最细腻的修补,虽不再完美如昔,却平地增添了另一种孤漠之美,不经意的脆弱,反而让人很想将他抱进怀里怜惜。
惊风哧溜一声消失不见,剩下她慢慢走向琅珂,青年的眼神如以往一般专注温宁。
“有事了?”
她点点头。
池杳冥笑笑,“知道那晚和仲逸风喝酒的时候他还说了什么么?他说,允许我把你带走,但是如果胆敢限制你的自由,他就围着北峻放一把火,直接将我烤成烧鸡。”
雪绯红“噗嗤”一笑,“那么,你不许出谷,乖乖在这里等我。”
池杳冥一径笑着,手指弯起,轻轻弹了她脑袋一下,“傻瓜。”
她猛地一把抱住对方,“真的,你不答应我,我心里没底。”
“颜岫,你说我能上哪里去呢。”
“哪里也不许去。”由于双手拄着拐,便根本无法腾出手来回抱他,一任由她揽着的琅珂,让人愈发觉得心疼。
屋里突然传来一声低微却清楚的啼哭声,两个人怔了怔,雪绯红松开了双手,看到池杳冥瞪着她,“说真的颜岫,你到底把宁儿放哪里去了?”
“记得你屋子外间书架只有上面堆得书很多么?
“是啊。”
那你知道最下面有一块挺宽的隔板吧?”
池杳冥瞪大眼睛,“你把他放那上面了?”
“没有,我把他塞隔板下头了,那里比较窄,他翻滚不出去,而且,隔音效果不错。”
“……”
其实我想说,这俩人是自学成才么?
68
唏嘘意
去后山的温泉里洗了个澡,惊风早被打发走到镇子里准备马匹去了,韦渡江好像十分高兴送走她似的,忙不迭地推荐镇上幽冥谷属下的产业,不光提供马匹,连一路的盘缠和打尖的干粮都布置妥了。
故而在离开之前,雪绯红也好脾气地问了他一声,“一起去么?毕竟是有了仇枫远的消息。”
韦渡江沉默了一会儿,苦笑着指指自己的眼睛,“看不清。”
看了他,雪绯红随意地笑笑,“也罢,惊风去不是一样的么。”
于是突然却陷入了双方都沉默的尴尬中。
以至于直到她跨上骏马还在思考,大概知足,便真的就可以常乐了罢。
一路飞驰,话语并不甚多,径直奔向燕州方向,到了约好的地界,却瞧见银魄用手指勾着她那条银色的宝贝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哟,雪妹妹这是作为玄天楼的人来的,还是幽冥谷的媳妇儿呢?”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身份的微妙。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解开了关于琅珂的心结,竟连对仇枫远的怨恨也减了些许,她很难得地没有对银魄冷言想象,只是拉了拉长裘的领口,问道:“楼主呢?”
“楼主没有来,”银魄道,然后表情变得有些异样,盯着她的眼睛,“澄碧被仇枫远的部下下了毒。”
“她怎么样?”雪绯红惊而抬首。
银魄还是抿唇轻笑,“以你雪绯红的性子,第一句不应该是,为何玄天楼没能防住原先药医阁仇枫远的属下呢?”
在这次玄天楼内部的清洗中,原先彻底隶属于仇枫远的、以及他故意栽培效忠的下属早在仲逸风动身前往北峻前就予以清理,剩下的残余多半是派出在外为他传递消息及勾结同盟的,因此常随仲逸风身旁的澄碧并没有那般容易便遭得了毒手。
雪绯红的神色变了变,她大约明白澄碧是因何出事的了,只因她拜托她帮忙调查紫芝的下落,澄碧定是去了药医阁设于他处的药垆。
银魄将小蛇缠在手臂上,拍了拍手,“也算是部分因祸得福啦,若非澄碧有事楼主亲去的话,真难得到仇枫远的消息呢,”她往身前的峻岭中指了一指,“这是嵯峨延伸出来的山脉,你道当时为何我们没有找到他?皆因我们低估了那个漠国小王子的能耐,宇极堡一役过后,仇枫远竟再未出现过。”
雪绯红难得从银魄的神色中察觉出那么一丁点的哀戚,占了惺惺相惜的可能和人生浮世起伏的感慨,她于是回望着这片白雪皑皑的苍茫山岭,“找到了么?”
“你来得的确晚了些,”银魄带上一副天蚕丝的手套,看着她,“赤骏发来消息,大约是有线索了。”
身旁突地“喀啦”一声,却是惊风扯下了他一直拽着的一根枯枝,积雪簌簌落下,他的发丝登时俱白,掩饰地嘿嘿笑了笑,他率先冲下了斜坡,“那我们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