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屋的下人们都倒吸一口凉气,何事犯得着如此重罚?早上出去的时候两人还好好的啊……
林娘赶紧在旁劝道:“殿下请三思,贬去净洁房是小事,王妃身子弱……”
“殿下,您请三思。”白虎也单膝跪下,周围的人也纷纷回过神来,一下子内厅就只剩下莫伯言和姜隽雅两人是站着的。
“谁再多言一句本王定不饶他!”
姜隽雅甩着头发大吼道:“打打……你打死我好了!”说着把莫伯言推得直往后退。
“还愣着做什么!?拖出去!”莫伯言挥手掀走不断推搡他那双手臂,一脚就踹在旁边一个小太监身上。
这下谁都不敢再劝,王妃殿下若是求饶两句说不定广陵王还能从轻发落,可她这一脸的慷慨激昂又是怎么回事。
林娘叹着气赶忙出门,既然王妃这一顿板子免不了,得去司刑房嘱咐嘱咐才行。
广陵宫的十字轴心是一大块铺满各色花砖的空地,姜隽雅只记得当时在净洁房的时候最讨厌的就是打扫这片空地,今天过后,她一定会对这儿更加怨恨。
宫女太监们低声私语和不明所以的窃笑不断传入耳里,恼和羞全都转化为怒气,被她扎成利剑,在心里尽数抛给了莫伯言。
司刑房怕等下打的时候王妃万一挣扎起来会有危险,只好用几根麻绳把她固定在长凳上。当着莫伯言的面真是丝毫没一点畏惧感,可眼下这造型实在是……
早知当众被责打这么丢人,应该稍微求他一下——能否关起门来内部解决……
莫伯言并未亲自到场,独自在中庭的内殿喝茶。外面嘈杂声中夹着一个女声的怒骂,字字都像是千斤重物从天而降,砸得莫伯言有些晕头转向。
入耳全是熟悉的名词,什么混蛋、禽兽、猪脑、驴蹄子等等,居然还很稀奇地听到了一句“老不死的xxx……”
险些把手里茶杯捏碎,猛一拍桌子喝道:“给本王重重的打!”
小太监传令到广场上,司刑房的两人互相看着对方,等下挨打的并非等闲——是当今陛下册封的广陵王妃啊!这力度究竟该如何把握是个难题,万一有个闪失,脑袋可就保不住了。
栖月殿的内务总管亲自来叮嘱过,用最小号的刑杖,不准伤筋动骨,还不准打出血来……司刑房的两位熟手捏着刑杖的手都有些发颤。
闭上眼睛硬着头皮击下第一杖,捆在长凳上的王妃身子明显僵了一下。
最初几下只是感觉稍微沾上了皮肉,仅仅被木杖震得臀上的肉有些麻,七八下之后那堆肉上的疼痛开始蔓延肆虐,她也没认真数,只咬紧牙关不想发出惊叫声。
十下之后咬牙也不行了,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滴在长凳上,一阵阵剐肉挑骨的痛感逼得她死命地啃着左右拳头。
“十九……二十……”
不知究竟是被打了太疼还是人格受辱太愤怒,虽然能忍住不叫,但眼泪却控制不了直往外涌,和额头滴下来的汗水混成一片。
心里早已骂了几百遍害自己挨打的罪魁祸首还顺带捎上了他的祖宗十几代,疼痛无孔不入地侵蚀着她的思维,渐渐脑子里混沌一片,只一心想着这种煎熬赶快结束吧……
落在她臀上的板子仍然是一下接一下的缓慢节奏,从那个皮肉丰满的地方却传导过来磨骨般的剧痛。
“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
喉咙里嘤嘤呜呜,要坚持要忍住,这不算什么……该死的莫伯言,专制者!法西斯!暴君!总有天定让他十倍奉还!
“三十!”当监刑的小太监战战兢兢喊出最后一个数字,所有人都为趴在那儿已经一动不动的王妃捏了一把汗。
小太监脚步飞快去内殿禀报,可叫了好几次“殿下”,那个端着茶杯望着窗外发呆的华服男子没有一点反应。
心神早已跳出窗去,他心中矛盾——想听她哭喊求饶,又怕听到了会于心不忍。
“殿下!”白虎靠近莫伯言身边,低吼一声。
回过神来,莫伯言才发现手里的杯子已经碎成几瓣,茶水顺着手指滴洒在衣摆上,后背衣衫也给汗水浸透。
结束了……他放下杯盏碎片,刚想开口,门外又传来一句高声怒骂——“莫伯言!你不得好死!”
尽管气势汹汹,声音却失去了最初的那股子戾气。
林娘马上就想瘫倒在地,白虎盯着天花板一脸呆滞。
……重重的一掌劈下,身旁的红木茶桌瞬间变成一堆凌乱的木块,莫伯言的脸色像是风暴来临前的海平面。
“死不悔改!给本王再加二十!”
下人们面面相觑,并没马上行动起来,这命令非同小可,再加的话连身强体壮的男人都不一定能顶受的住了。
“殿下!再打就要出人命了呀……”林娘不知怎样才能制止广陵王不断膨胀的怒气。
左右扫视,他好想再找个什么结实点的东西泄愤。
“殿下,若是您执意如此,属下愿代王妃受罚……”白虎侧目望着窗外……
殿下病重的那些天,隐瞒身份潜伏在她身边,不止一次惊叹于她的才学,不止一次感动于她的细心、她的天真开朗。那段日子,至今难以忘怀!
但他明白,再多的念想也不可越雷池一步,普天之下唯一有资格拥有她的,只有他誓死效忠的广陵王殿下。
而自己,只要一直默默守护她就好。
“白虎,你这是为何?”莫伯言神情复杂,从没见过白虎如此一本正经的样子,印象中,天塌下来他只会耸耸肩膀一脸无所谓,即使站在森森白骨之上他仍是一脸亲和……
在白虎近乎魅惑的明眸中,莫伯言看到了几点琢磨不透的微光。
“殿下,您真想让王妃从此半身不遂变成废人么!?”
“废人?!”眼里闪出恐惧,在气头上的他从不考虑后果。
“殿下……王妃一定已经知错了……”林娘看广陵王有些动容,继续替她求情。
可门外紧接着就传来姜隽雅极为不配合的一声辱骂。
王妃殿下,您……您就不能消停一会儿么,属下们在这儿为您“灭火”,您还非要火上浇油——白虎心中所想也是屋里其他人所想。
“从今日起,命她一人打扫广陵宫东殿,打扫完毕才准吃饭!”莫伯言拂袖而去,再多呆一刻他恐怕真要废了她。
白虎低着头跟上莫伯言从边门走出去,林娘赶紧踩着快步小跑到广场上,司刑房的两人正在解开捆着姜隽雅四肢的复杂绳扣。
绳子一松,林娘就伸手去扶她,谁知姜隽雅愤愤地推开那双手,自己撑着身子站起来,林娘再次迎上去——又被她推开。
心疼得不行,都到了这个地步,王妃殿下您干吗还这么犟呢!
她没忘记去净洁房的路,一瘸一拐地缓慢挪动双腿。
姜隽雅很清楚司刑房的人对她手下留情了,否则三十大板打下来,她肯定连站都站不起来。轻轻揉着腰臀,肿胀感渐渐扩散到大腿和后背,还好,屁股没有血肉模糊。
十有八九是林娘去嘱咐了司刑房的人,她很想感激。可是恨屋及乌,现在哪怕仅仅是从那个禽兽身上飘过来的一粒粉尘,都要立刻掸得离自己远远的。
一路上都有人掩着嘴从她身边经过,根本没当她是广陵宫的女主人。一直受大多数人歧视的她,转了一圈又回到净洁房,老天总替她抽烂牌,人生真是又漫长又艰辛。
从前和桓萍住的屋子搬进了别人,应该是今年春天选来的秀女。
总管李公公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冷不丁在她身后说道:“您的屋子在旁边的院里……”
虽然被贬,好歹还顶着王妃的名头,李公公可不敢怠慢。
宫女住处的南院外有一间堆放杂物的小木屋,李公公早已吩咐下人把杂物拿到别处,搬进床和桌子,木桶,屋内空间太小,也只能放下这几样。
进屋就闻到一股土霉味,地上墙上有被清扫过的痕迹,抖抖床上的被褥,虽是旧的,但很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