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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1 / 2)

>“是我。”江建平忙开口了,有点儿哑。

“警察啊?”办事员看他一眼,又翻胡小玲的资料,眼睛就停胡小玲脸上,全是不理解了,“也是警察,……为什么啊?”

两人并肩坐着等着,没人回答。

“用我们调解吗?”

江建平看看胡小玲。

胡小玲冲办事员摇摇头。

办事员又看看他,也看看她。他们两个都那么坐着等着,硬着头皮,硬着骨头,硬着心,不说拐弯调头的话。办事员的声调里都带着惋惜了:

“单人照片带了吗?”

说实话,胡小玲是带着好奇心办离婚手续的。等办事员把结婚证上的双人照片撕了,单人照片贴在离婚证上,盖了钢印,分头交给胡小玲和江建平保存的时候,胡小玲才明白,噢,原来离婚手续是这么办的。而且,只要你不打官司,竟是这么简单。

说白了,真的就跟撕一张纸一样,刺啦一声,那么简单。

可是婚姻,夫妻,生活,原来是多么沉重多么复杂多么说不清楚又多么难以名状的一回事。可一说离婚,刺啦一声,就离了。

第1章夏季的一天(3)

说起来有点儿不合时宜,胡小玲对离婚这事的好奇心盖过了她对离婚这事的伤心。人生经验总是这么长的,以前没经历过的事情,经历过了,就知道了。离婚也是这么回事,以前没离过婚,现在离过,知道了,哦,离婚是这么一回事。

原来如此。

在夏天的这个时间一个男人背身儿站在派出所的公告栏前。胡小玲的单人照片贴在一群管片民警中间。可那男人站着,不看别人,就看胡小玲。眼睛死死盯着她的照片,她的脸。这男人盯她盯了好久。一动不动,定定地看。一个人太长时间地凝视一个人就必定带着太深的意味,这男人对胡小玲来说意味着什么还不知道。所以橱窗中胡小玲的眼睛也定定地看着他似的,一点儿示弱的意思也没有。

玻璃上有污点,正落在胡小玲的鼻尖儿上。

这男人沾了点儿唾沫在小指头上,伸手去抠那个污点。

他身后一个声音响起来了:“咳咳咳,干嘛呢?”

他回过头了,头发短,青皮,一抬眉头额头上有三道抬头纹。人也是西装革履的,怎么说呢,反倒透着人有点儿坏地帅。

“脏了!我给抠抠。”他说。

值班警察李海洋隔着值班室的玻璃隔断打量他:“别动手动脚的,啊!我们有打扫卫生的,不劳您驾!”接着认出来了,“哟,管总啊……出来了?”

这个被叫做管总的男人一点儿也不像刚放出来的样子,尽管头皮光着,可是一副衣冠楚楚的样子,挺牛气:“哟,您还记着呢!管军!我们那管片儿民警呢,就那女的……”假装想不起来,回头看看胡小玲照片底下的名字,“胡小玲!”

“胡小玲不在,下片儿了!”值班警察李海洋天天坐在派出所值班室,各路神仙妖魔鬼怪见多了,也不客气,用下巴一指管军身后的椅子,“坐那儿等会儿吧。”

管军还想跟李海洋套两句磁。

可李海洋的表情就没打算再理他。

没脾气,也只能等。管军在椅子上坐了,椅子上也有别人在等着办事,都听见了他刚放出来,惹不起,忙往远了挪挪。

这一天,是普通的一天。

这一天,世界一如往常。

这一天,胡小玲和江建平分道扬镳了,从此不再是夫妻。

胡小玲和江建平从婚姻登记处出来了。停了。一起走不合适,分开也不合适。

阳光耀眼。阳光太耀眼。有时候跟人的心情比起来,耀眼的阳光多么不合时宜啊!可阳光照耀普天之下,照耀万事万物,哪儿管得着一两个人的心情啊?

蝉声如雨,嘶嘶鸣叫着一刻不停,说的都是热……热……热……

江建平望着胡小玲,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仅仅几分钟前还是夫妻,但是互相厌倦得难以在一个屋檐下生活的夫妻。仅仅几分钟过去,甚至仅仅是婚姻登记处在他们的单人照片上盖上钢印的一瞬间,他们不是夫妻了。江建平看胡小玲,眼前的女人有什么变化吗?胡小玲看江建平,眼前的男人有什么变化吗?一时还说不清楚。只有一点是清楚的,他们在人生路上走到了分手之地,再往前,是岔路了,要分道扬镳了,不是夫妻了。

“不那么堵得慌了吧?盼了那么长时间了……这回,咱们可不是拴在一根线儿上的俩蚂蚱了!干什么都牵三扯四的!”江建平说。

看看天,天蓝。看看大街,街口人来人往。

江建平又说:“一块儿过十好几年,说断,咔嚓一声,也就断了……这回好,随便蹦吧,爱往哪儿蹦往哪儿蹦!”

胡小玲看着江建平,其实是千言万语的话堵着嗓子,可说出来就是那么平常:“伤心啊?”

“没有,伤什么心?!”

其实是伤心的,都伤心。

“……要不,咱俩一块儿吃顿饭吧?”

江建平看看表,“还早呢……算早点啊还是午饭啊……算了,往后也不是不见了……”

“庆庆跟着我,你放心……”胡小玲千言万语也都变成家长里短了。

“儿子跟着亲妈,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江建平轻松着,“他大了,能照顾人了,他要是小我才不放心呢……”

“往后你自己,多照顾自己吧。”

“马上就不一样了,生分了啊……”江建平尽量笑,“这话,以前可从来没听过。”

“以前,咱可从来就没分开过。天天在一块儿……说这些,不多余吗?”

“……也是,那你也一样,多照顾自己吧。”

两个人对着,不知道该干什么好了。

这一天,胡小玲和江建平结婚十五年零三个月,儿子庆庆十四岁,在花鹭园中学上初二。但他们认识,已经远远不止这么长的时间,相反,胡小玲和江建平从幼儿园开始就认识,还不仅仅如此,他们从幼儿园开始就一个班,小学还是一个班,然后是中学,高中,甚至上警校,他们都是一个班,毕了业,他们分在一个派出所,结了婚,他们回一个家,睡一个床。

第1章夏季的一天(4)

一开始,最一开始,他们都往青梅竹马那儿想来着:这么多的巧事儿在一起,看来他们俩作为人生伴侣是命中注定的。接着,有一天,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想到,这命中注定的人生伴侣实在是太可怕了,让人生窄得就剩下一条缝。有好几回,胡小玲都想跟江建平说,你离我远点儿行吗?

江建平马上就把胡小玲没说出来的想法付诸实施了:他向派出所提出了调离申请,并且很快就调到了铁路上,成为了乘警。江建平的调离曾经让胡小玲和江建平都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就像是一个闷罐子突然开了盖子。

可是有一天,胡小玲在派出所里无意中看到了一个档案,发现,她跟江建平就连出生都在一个医院,床都挨着。胡小玲一下就觉得,人生太无聊了,没有比这更无聊的人生了。她把这个发现告诉了江建平。

江建平也觉得,他跟胡小玲简直就像拴在一根绳上的两只蚂蚱,草原和人生都那么广阔,可他们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怎么视野里就只有对方!

于是他们同时想到,把那根儿绳一刀斩断。在他们人到中年做了决定,一定要走向相反的方向,越远越好!就连离婚这一点,他们俩也是那么志同道合。

现在,分别真的在眼前了!

两个人对着,突然的心里一寒。人生一世,要说难过,总是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最揪心扯肺的是个生离死别。离婚,也是生离的一种啊!

他们站在路边儿上,突然的心里升起留恋来了……可下了狠心离婚的人,又怎么好表达这留恋啊?人生一世,以前一直是两人肩膀并着肩膀走,现在就是走到岔路口了……

有刚登记完的小夫妻,欢天喜地地从里边出来了,搂着抱着亲着走的。

他们碍事,往边儿上让了让。

“要不,咱们也别跟这儿站着了。”他说。

“行,那就各忙各的吧……我去派出所,你呢?”

“……我回家。下午走……”

“你们车上也严打呢吧?”

“嗯。”

“小心着点儿。”她嘱咐他了。

“这不用你嘱咐……”他说。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了,“那……走了。”

“嗯。”

两个方向,一个奔左一个奔右了。

走着走着,江建平停了:“哎?”

胡小玲也停了。

“咱们这可就算是……各奔东西了啊?”他说,心里一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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