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生高大的身躯站立在两个小辈面前，脸上有着和沈凉墨相似的冷硬五官。
他沉声道：“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该我承受的，我一分不少。”
沈谦没再说话，转身走了出去。
沈木也退了出去。
沈凉墨和沈南生隔着玻璃相对，父子俩却是半晌无语。
一切尘埃落定，这期间，甚至是沈凉墨做了最大的推手。
亲手将自己的父亲，送进监狱里的滋味，这感觉，并不好。
哪怕沈凉墨的人生宗旨就是惩恶扬善，决不让任何的事情失去了公平和正义，但是看着一玻璃之隔的父亲，他享受不到惩恶的块感。
沈南生忽然笑笑，他的神情，比之之前，豁达了许多。
好似这几个月的遭遇，让他勘破世情了一样。
他率先开口，问道：“我听说，你又要当父亲了？”
“嗯。”沈凉墨应道，在沈南生面前坐了下来。
隔着玻璃，沈南生也坐了下来，笑道：“那倒好，我又要当爷爷了。”
“爸，在苏格兰那次，有一帮人追车沈谦，带走了苏薇。本来当时大家都觉得是你的人——连我也如此觉得。但是并不是，不是吗？”沈凉墨忽然问道。
沈南生笑笑：“是啊，不是我的人。”
“可是你当时默认了！”沈凉墨的口气略带不善。
沈南生朗声道：“我默认了，是因为就算没有那些人，我也会做那样的事情。因为那个女人成为了你的软肋，让你处处受制于人！”
沈凉墨挑起薄唇，略带嘲讽：“你便没有软肋么？或者说——你为了让自己没有软肋，残忍杀死了自己所爱的人吗？”
沈南生站起来，双拳捶在面前的桌子上：“没有！”
沈凉墨知道他没有，他怎么可能杀死杨素青。
所以沈凉墨低声道：“你自己也有软肋，不配说我因为有软肋，便无法做好我自己！”
沈南生重新坐回椅子里，颓然道：“是，我知道了。你是来耀的，是吗？你有再多的孩子，那也是我的血脉传承。”
沈凉墨没再接他的话。
良久，沈南生悠悠然地叹息了一声，说道：“儿子，是爸错了。”
沈凉墨一怔，重新看向父亲，好似不认识他一般。
眼前这个男人，从来都强硬得像一块石头，哪怕是沈凉墨已经优秀到人人侧目，他还担心儿子不够优秀，竭力为儿子肃清任何阻挡。
他从来不认为自己错了，因为他总是坚持，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儿子好。
此刻，他说他错了？
沈南生接着说道：“爸错了，一直想让你更加优秀，更加强大，凡是挡了你进程的任何人和事，我都恨不得帮你全部清除。但是我发现，原来你现在，才是快乐的。”
沈南生苍老的眼眸看向沈凉墨，他在儿子的眼睛里，看到了快乐和希望，未来和美好——而不是那一层不变的冷清，一层不变的带着理智和冷酷做事。
原来这样的儿子，才是他想要的儿子——有自己完整的家庭和生活，变得快乐和富有感情，不是一个只是为了更强大、更优秀而不停努力的男人。
沈凉墨再次一怔，他没有想到，父亲会有如此的转变。
也没有想到，父亲能注意到他的改变——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沈南生淡淡地点头：“回去吧儿子，我在这里一切都很好。好好照顾你奶奶和你的孩子，还有苏薇。他们需要你。”
☆、246直接联系她
这样的父亲，一切都透着陌生的意味。
跟沈凉墨心目中那个一直一样的父亲，完全不相同。
沈凉墨再次认真地望着沈南生的时候，看到沈南生满眸的淡然。
这是沈凉墨从来没有见过的，父亲的样子。
他站起来，对着父亲说道：“珍重。”
说完，他转身离开，在父亲的注视下，离开了这个地方。
沈凉墨出去的时候，沈木还在随手把玩着手机。
他将手机握在手里，像旋转匕首一样，转动着。
见到沈凉墨出来，他忙收起来，走到沈凉墨身边，说道：“少爷，你出来了。”
沈凉墨点点，并未停留，大步朝前走去，只是没有防备间，他忽然问道：“沈木，最近跟那姑娘怎么样？”
倒是把沈木问得脸红了红。沈木知道，少爷其实一直关心着他的事情呢。他虽然没有说和言蓉之间的一切，但是以沈凉墨的敏锐，猜也能猜到这事儿了。
他不由抓了抓脑袋，快步跟上自家少爷，笑道：“还行，就那样。不过……”
“不过什么？”沈凉墨头也没回地问道。
少爷虽然性子冷，不过沈木知道，他问这事儿，是为了自己好。
沈木应道：“不过回来后，我跟她就失去了联络。她年纪小，又喜欢玩儿，我想她可能也没把这事儿当回事儿。”
沈木口里虽然这么说，但是其实也挺担心言蓉出了什么事情。
不过那天是由言承瑞的随侍将言蓉护送回去的，事后他也确认了言蓉已经回到了言家，所以要再出什么危险的事情是不太可能的。
他只好用这样的话语来安慰自己了。
不过言蓉的性子跳脱，一时半会儿记不得联络上他，他也能够理解。
反正感情这事儿吧，他也没经历过，也没见过别人是怎样的。只是既然他已经答应了言蓉，他肯定是不会变的就对了。
希望那个小妮子早点把自己手上的事情忙完，给他个信儿，也免得他总是担忧。
沈凉墨听他说得轻松，便说道：“有事的话，你开口。”
沈木忙点头，他知道，沈凉墨这话说得虽然淡淡的，但是已经给他下了承诺，言蓉和他的事情，沈凉墨是管定了。
沈木心头很感激，知道沈凉墨一向话都不多，但是自从他幼年被沈老太太收养后，放在沈凉墨身边以来，一直都是虽为主仆，沈凉墨却待他如同兄弟。
沈凉墨的车，直接去了医院。
夏思琪到底怎么样了，他必须得亲自来看一看。
他进了夏思琪的病房，看到夏思琪还躺在*上，一直昏迷不醒。
她脸上没有什么红润之色，一片惨白。
沈凉墨一直以来，心头念着苏黎世小巷里的那个女孩子景象，但是每次看到夏思琪的时候，大约因为她一直没有醒来的缘故，都无法将两者联系在一起。
但是夏思琪的模样，又真的俨然有几分那个女孩子的样子，尤其是她长发落下来，遮挡着脸庞的时候。
沈凉墨大步走向她，感觉到她轻微的呼吸，只有这呼吸，让人感觉到她还活着。
沈凉墨低头下去认真审视着她，此刻在面对着她的时候，心中了无波澜，竟然再也生不出半点和情爱相关的情绪。
他只是希望——她能早点醒来，为她好，也为他好。
他低声道：“夏思琪？”
明知道她不会有回应，还是妄图唤醒她。
可是她纹丝不动，毫无反应。
“夏思琪，你早日醒来吧。当初我不该那样急，在你未有任何防备的时候结婚。你对我无意，我现在也是心有所属，你醒来，不光是为了我，也是为了你——醒来，我们放开彼此，我承诺给你想要的一切。”
如果她需要钱财，需要看护的人员，他可以全权负起这个责任。
他甚至可以建立一个基金会，由基金会来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