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大山心里凉了半截,自己的左獠牙足足断掉一米六十厘米,要补上至少需要十五六万,凭微薄的工资,不吃不喝也得七八年!
象大山陷入深深的惆怅中。用其他警察弟兄的的话说,警察这一职业,是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充满危险,工资却少得可怜。看到这一条新闻之前,象大山并没有这种感觉,但现在知道修补残牙要十多万,才感到金钱的重要和工资的微薄。很多警校的同学弃警经商,发了大财;自己以前的邻居黄面狐小学没毕业,卖防盗门还成了大名鼎鼎的黄百万。象黄百万那样,拿出十几万元治病,绝对是小事一桩!而自己在警界出生入死几十年,却穷得可怜!
“象局长在家吗?”
没容象大山应声,一只老年家鼠就贼头贼脑地闯进屋。刚才只顾进家吃止痛药,象大山忘了关院门、房门。
邻居鼠老扒。他是本市的老扒手,两个儿子也子承父业。象大山常以有这样的邻居为耻,平时也没少教育他们一家,但他们始终没走上正道。昨天,缉毒大队在公共汽车站查毒,从鼠老扒大儿子鼠大毛提的皮箱中发现了毒品海洛因,逮捕了他。但是无论怎么审问,鼠大毛都一口咬定那包是在车上顺手牵羊偷的,不承认自己是毒贩。缉毒大队知道他是惯偷,却没有掌握他贩毒的证据,所以一时不知如何处理。如果当作毒贩处理,他携带的海洛因已远远超过50克,够判死刑了;如果当作扒手处理,则很轻。
“你知道的,象局长,我家大毛虽然平时手脚不稳当,却从没贩过毒。如果当贩毒处理,可就冤枉了!”鼠老扒可怜巴巴地对象大山说。他平时见了象大山总是这种谦卑的样子。
出于礼貌,象大山站了起来,让鼠老扒坐。大象是陆地上最大的动物之一,而老鼠几乎是陆地上最小的哺乳动物。象大山低头才能看到鼠老扒,他手里提着一个包。
象大山对鼠老扒说:“缉毒大队明明在鼠大毛的手提箱里发现了毒品,还怎么说没贩毒?最近我也发现你家常来一些身份不明的动物……”
“象局长,求求您救救大毛吧,无论怎么说‘远亲不如近邻’嘛。”鼠老扒带着哭腔说,“最近我家确实来过一些远门亲戚,但绝对与贩毒无关。”说着,他把手中鼓鼓的黑塑料袋放到沙发上,“这十万块钱您收下……”
“什么!”象大山感到受了奇耻大辱,这不是行贿吗?“你把我当作什么了?!”
鼠老扒吓了一跳,慌忙解释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到缉毒大队打点也需要钱。”
“不行,不行,我不能帮你!快把钱拿走!”象大山断然拒绝。但鼠老扒一眨眼就跑开了,留下那只黑塑料袋静静地躺在沙发上。
十万元!十六万元!只差六万元!加上存款,就够装一条钛合金仿真牙了!
象大山心里一动,抑制住追回鼠老扒的冲动,注视着那个黑色塑料袋。它仿佛是一个“嘀嗒”作响的定时炸弹,让象大山感到恐惧,接受它,就毁了自己作为警察的荣誉;而它又像一件充满诱惑的宝贝,接受它,就可以安装假牙,解除断牙以来持续不断的痛苦。象大山轻轻甩着长鼻子,难以抉择。有几次,鼻手指(象鼻顶端的突起,集中了丰富的神经细胞,具有人手一样的功能)都触到了塑料袋,但受矛盾心理左右,始终没有打开塑料袋。
“啊!”甩动的鼻子不小心碰到断牙,钻心的疼痛使象大山大叫起来——
豁出去了!不能再受这罪了!他自我安慰地想,反正鼠大毛未必是毒贩子,而且,缉毒大队大队长狮飞雄是自己一手提拔的老部下,他还能不给这个面子?
鼻手指一下子打开塑料袋,一沓一沓的百元大钞显露出来。
象大山抬鼻子,按下电话号码,卷起话筒,送到大耳朵跟前:“喂!狮大队长吗?我是象大山。”
电话里传来狮飞雄毕恭毕敬的声音:“象局长,您好!有什么指示?”
“小狮啊,你们手头上——鼠大毛贩毒案审得怎么样了?”象大山心里发虚。
“那家伙一口咬定藏毒的皮箱是偷来的。”狮飞雄似乎有点无奈。
“那个鼠大毛我认识,是我邻居——”下面的话象副局长说不下去了,进入警界几十年,无数次拒绝过说情和贿赂,现在头一次干这种勾当,还真没有勇气和厚脸皮,特别是面对自己的老部下。
那边的狮飞雄一下子猜到了象副局长的心思,讨好地说:“象局长,他是您邻居,您一定很了解他,您看他是不是毒贩呢?”
“这我不好说吧?”听了狮飞雄的话,象副局长心中暗喜,拐弯抹角地说,“他们那一家也不是好良民,有小偷小摸的恶习,但说他贩毒,是不可能的,很可能是真的偷了某个毒贩的手提箱。”
“那就按偷窃行为进行治安处罚?不按贩毒罪移交法院?”狮飞雄试探着问。
“要不要向魈局长请示一下?”象大山明知魈飞月在首都参加“全国公安局长禁毒培训班”学习,故意问狮飞雄。
“不必了吧?魈局长走时,不是让您主持局里日常工作吗?现在您说了算!您主持工作半个月来,全局上下都夸您领导有方呢!”狮飞雄吹捧说。
象大山也不失时机地拉拢狮飞雄:“小狮啊,局里对你的表现很满意,已经考虑,让你在缉毒大队再锻炼一段时间,就提升副局长!”
“谢谢领导的信任,我一定努力工作。我是您一手提拔上来的,没有您,就没有我的今天,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我这就把鼠大毛放了!”狮飞雄既兴奋又感激地说。
夜色深沉,星光闪烁。伊甸市环城路附近一土岗上,缉毒大队已经潜伏一个多小时了。
大队接到举报电话,今晚十二点,这里将会有一桩毒品交易。环城路上,各种车辆络绎不绝地呼啸而过,雪亮刺眼的车灯光闪电般照过来,追逐光亮的甲虫尚没来及扑向灯光,灯光就闪电般消逝,它们只好毫无目标地到处跌落,落得警察们满身都是。露水打湿了衣服,蚊子像轰炸机一样在周围盘旋,时不时就俯冲下来叮咬。
狮飞雄已经困乏到极点,极力睁开一直想合上的眼睑,而右边的两只野猪警察猪山林和猪聪聪干脆睡着了。狮飞雄所属的美洲狮家族其实不是狮子,动物世界真正的狮子只有非洲狮和印度狮,美洲狮其实是美洲山猫,因形体较大,被误认为狮子。看到两只野猪部下睡着了,狮飞雄不忍心叫醒他们。这样打伏击,已经连续三个晚上了,都没得到很好的休息。左边的赤狼警察狼赤毛和狼赤焰嘴巴一张一张地,捕捉乱飞的甲虫,“咯吱咯吱”地嚼着。这两只赤狼也是灰狼家族成员,因为毛色发红,才叫赤狼。金丝猴警察猴甲甲、猴乙乙跟他们学起来。狮飞雄提醒他们:“我们早已进入文明时代了,不能吃生东西,以免生病。”但赤狼和金丝猴们却没听命令,嘴里继续嚼着,他们其实并不饿,只是以此打发无聊。
狮飞雄不知不觉合上眼,沉沉地睡着了……
不知又过了多长时间,两辆相向开来的轿车同时停在土岗附近的公路边,刺耳的刹车声一下子惊醒了狮飞雄,他轻轻推推两只野猪,野猪抬起头,嘴里还“呜噜、呜噜”地响,狮飞雄又推了一下,他们才彻底清醒。赤狼和金丝猴也停止咀嚼甲虫。
两只家鼠从南边的轿车下来,走在前面的提一个大皮箱;北边的轿车下来两只棕熊,走在前面的大个子也提一个大皮箱。
双方碰头后,家鼠问棕熊:“钱带来了吗?”
棕熊没有回答,反问家鼠:“货带来了吗?”
双方不再说话,一起向小土岗走来,在土岗下的一片洼地里站住。狮飞雄左手把手电筒高举,与头所在的位置斜开呈45度角(以防对方冲手电开枪伤着自己),突然按亮,大喝一声:“不许动!警察!”其他警察也一齐大喊。手电光下的老鼠和棕熊慌乱起来,大个子棕熊抽出手枪,向手电筒射击,手电筒应声碎裂,好在狮飞雄早有准备,没有受伤。几乎在手电筒碎裂的同时,狮飞雄右手的枪也响了,大个子棕熊笨重的身体应声倒地。两只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