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四哥婚都成了,该学着如何养家了,”花清远随着花清迟的口风,接了一句。
“嗯,说到养家……”花清迟凝神瞄了花清远一眼,才说:“三哥我在维持会,帮你谋了一份职,那边缺少外文翻译,你是留过洋的,去试一试吧,薪水不错。”
外文翻译这个职位听着不高,但能在新成立的维持会里,安插进一个自己的眼线,这个眼线还是亲兄弟,那就不一样了。
做为一个武人,花清迟的手最多能插到军队里,而政治场上,他总觉得亏欠了些,一到关键时候,未免底气不足。
若是与花清远联手,一文一武,那以后的前途真是一片光明了。
花清远很想说一句,不劳您操心了,我这不缺钱。但话又不能这么说,至于维持会什么的,——汉奸他可当不起。
花清远正想着用什么理由拒绝花清迟呢,就听到门口传来程蝶衣的声音,“我不准你去,我的嗓子倒了,唱不了戏,我呆在家里好无聊,你要陪我说话。”话音落,人也进来。
程蝶衣的嗓子什么事也没有,有着花清远那顿调理,再唱个几十年都不成问题,但他总得要为自己不唱戏找个理由,说嗓子有问题,是戏子不唱戏最好的挡箭牌了。
在后院的时候,花清远虽把花清迟挡了出去,没有带进自家内院,但和花清远形影不离的程蝶衣怎么可能不知道家里有人来了,又看到小笙在听到‘花清迟’这个名字时,刚刚还一脸开心的表情,瞬间枯萎,有了与他年岁极不相附的浓浓愤恨,就记起花清迟是哪个了。
——他儿子的亲爹。就算他不想承认。
之前,他又在那个不靠谱的花清迈嘴里,听到许多关于花清迟的事,知道花清迟最近的最大爱好是热衷与成为一个完美的汉奸,不由得为自家男人担心起来。
把小笙交到菊仙那里后,他匆匆地赶了过来。恰巧听到了花清迟的力邀,冷笑了一声,立刻开口解了花清远的急。
☆、
做为五音不全人士;花清迟对戏曲这类东西;基本没有好感;家里招戏班子什么的;他只是坐陪赏花,且他只对长得妖娆的女性戏子感兴趣。
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花清迟在吃了小笙他娘一个闷亏,造出非婚生子后;他对任何唱戏的,都没有兴趣不说,还有些厌恶了。
眼见着程蝶衣毫无顾忌的进来;他的眉头微微一皱,还未开口,程蝶衣已经蹭到花清远的身边了。
花清远似是习以为常,并不因为室内还有一个人,而停滞了动作,他伸手一揽,拉住程蝶衣。厅堂正中,只有花清远和花清迟坐的两把椅子,其它椅子距离都远,花清远直接叫程蝶衣坐到了他腿上。
花清迟以前就听过程蝶衣的名字,后来,花清远和程蝶衣扯在一处,就不止是听了,已经到了如雷灌耳的地步,但如此近距离的相看,还是第一次。
程蝶衣长得好看,他早就知道了。
能唱旦角的,还是红翻天的,总不会模样差劲的,但离近了后,花清迟才注意,程蝶衣不只单单是好看了。他真有一种独自的魅惑,五官深处,好像抹着一层淡淡忧伤,很是惹人怜。怪不得他家六弟如此入迷。
他是不好这一口,如何也理解不成的,男人再好看、再有魅力,还能敌得过女人的娇柔妩媚?
“三哥,这是蝶衣,你见过的,他以前常去咱家献艺的,虞姬是唱得极好极好的,如今成了我的虞姬,”花清远一脸难言的骄傲,好像捡了多大的宝贝似的,爱不释手,看得花清迟十分刺眼,又不好说什么,连带着看程蝶衣的目光,渐渐侧目,慢慢收拢回来了。
花清远装作无知无觉,“蝶衣,这是我三哥,”继续介绍着,也不管被介绍的当事人两方是何态度。
程蝶衣虽心里看花清迟不顺眼,但面上还是过得去的,拱拱手,皮笑肉不笑地叫了一声,“三哥!”然后,如期欣赏到花清迟如吞了苍蝇一般的表情,心里美滋滋的了,——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气不死你、恶心死你!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花清远一起久了,程蝶衣越发学得‘不地道’了。
因着有程蝶衣在,花清迟有些话就不好说了,向花清远用眼神示意,花清远假装没看到,手拉着程蝶衣的手,轻柔地抚摸着,仿佛天地之大,他的注意力都在这双手上。
花清迟说不出来话,花清远也不会干摸着的,他垂着眼眸,声音温和,缓缓地说道:“谢谢三哥有好事想着我,我这个人吧,性情疏懒,你最是了解我的,当初爹在政府的时候,也给我谋过职位,都被我推了,做为家里最小的孩子,承蒙上面几位兄长对我万分疼爱,到是养成我这种不服管教、懒散自由的性格,以前,咱们自己人管着,我还……,别说现在……,我怕事做不成,我再给哥哥惹来些许麻烦,添堵啊。”
花清远两个省略号,用得恰到好处,花清迟不是花清迈那种不通俗务之人,一言之中,也说中了他的心思。花清远说的,也正是他担心的。
在政府部门里,有自己的助力最好,万一这助力不能起正能量,反到起了反作用,那岂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花清远不看花清迟什么反应,扭头,落了一吻到程蝶衣的脸颊上,长叹道:“说实话,蝶衣一个堂堂锦绣男儿跟着我,已是万分委屈,我有生之年,愿意长守他的身边。”
花清远这话说得深情,程蝶衣听得心里舒服,他就觉得他这一辈子,没有靠错人。
花清迟眼睛瞪圆,一声惊吼,“这一辈子什么也不做了?”守着个男戏子,天天情情爱爱?这对于正常人来说,很不可理喻。
花清远可不觉得,“人活一辈子,怎么活都是活,王候将相、平民百姓,最后都逃不过死,做什么都是个追求,小弟这辈子,就这个追求了。”
花清迟彻底无语了,他六弟这追求和他四弟的同不能被他理解。眼看着他六弟和那位眉目清秀的男戏子就要搂在一起摸了,他没办法再坐下去了。
用着这种方法温缓地‘送’走花清迟后,花清远的神情沉默下去了。
这只是一个开始,他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程蝶衣明白花清远的心思,他的手搭到花清远的肩头,低声说:“要不……咱们也躲出去吧。”
梨园里,已经有不少名人,搬去了上海。他和花清远说过,花清远没太同意。
三七年后的上海,也不是太平的地方。要去,最好是国外,国外最好的地方当然是北美洲,安稳。
但依着他们现在的情况,去那个地方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呢,国不强民还弱,去了是挨欺负,找说理的地方都没有,还不如癞混在国内,至少家族强大,一时半会儿,没有人敢碰他们。
日本人再如何的蛮横,也是外来户,终究斗不过地头蛇的,何况泱泱中国,这是一条巨龙。
等着混到了解放,他再想办法,把他和程蝶衣的关系转到香港或是澳门去。亚洲人,还是呆在亚洲舒服。
“你别担心,有我在呢,咱们不会有事的,”花清远揉了揉程蝶衣的头发。
昨日才剪的,有些短了,今早还没有抹发油,竖在两侧,伸手处,正好扎在手心,痒痒的,一直痒在心里。一把搂住程蝶衣,把心里的痒,扩去全身了。
今天,程蝶衣主动站出来,帮着自己解围,他们两个这一出戏,配合得也叫天衣无缝了。以后,再有人来骚扰他们,怕是只这一招不行的,还要想想,免得到时候出手不及。
被花清远抱起,程蝶衣的双手紧紧抓到花清远的后肩,揉皱了那一处的衣服,像秋日盛开的菊花,瓣瓣微摆,就成摆成了勾人心的网。
1937年就这么风雨飘摇地过去了。随着一个又一个地方的沦陷,整个中国都陷入到战争的火海中。
日本人打进太原的前夕,花清远接到他二哥捎来的口信,父亲和母亲以及外祖父母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