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程蝶衣说完,花清远果断打断他,“绝对不会,若他真有这种想法,我扭断他脖子。”花清远目光透出狠厉来,直看得程蝶衣放了心。
“今儿白天你不在,那老板又来找,说他在天津的意租界里寻了一处戏院,请我和师兄过去帮他撑撑场子,师兄答应了。”
今天早上,花清远刚走不久,那老板就来了,又说了唱戏的事。
那老板在天津寻戏院的事,他们早就知道了,真没想到还叫他寻着了。
段小楼早就不愿意在家闲着了,菊仙的服装店半死不活的,他实是不愿意看了,是以那老板一提,他就点头了。
花清远转动了一下眼睛,意租界他是知道的。
上辈子,他是半个中国人,他对中国的历史仅限在知却不熟的地步,但天津的意大利租界,做为意大利在中国地区惟一的租界,他多少有些印象的。
“这地方选的不错,天津离北平不远,你若想去,我支持你,你也好久没唱戏了,我知道你是想的。”
同床的两个人,谁心里想着什么,对方怎么会不知道。
花清远搂了搂程蝶衣,“若真是去了那边,别念着我,我会时常过去的,等着我能摆脱了田中浊三郎,我也陪着你到那边住。”
程蝶衣没说话,他的头倚在花清远的肩膀处,他就知道只要他说了,花清远就一定能同意的,
花清远从来没有嫌过他是戏子出身的,他知道花清远对于京剧没有什么强烈的爱好,这样的花清远竟会痴迷着自己。
“你又不喜欢听戏,却总是愿意我去唱的。”程蝶衣含混地说着,看似简简单单地一句话,花清远却明白他想要知道什么了。
“谁说我不喜欢听戏了,”花清远揉了揉程蝶衣的耳朵,“我喜欢听,尤其喜欢听你唱的,我愿意你去,是因为你喜欢,我尊重你的选择。”
“清远……”程蝶衣动情地唤道。
“我只恨自己在京戏上,领悟不深,没办法陪你参透更多,”
花清远自认为他也算是聪明灵慧、过目不忘,却独对京剧这门极深的艺术,达不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最多算是中秀之姿,陪程蝶衣玩乐还可,但更深入的,却做不到了。
“没,你已经很好了,”花清远或许不知道程蝶衣有多么满足,每晚午夜梦回,看到睡在自己身边的人,心里都是暖暖的。
他尊重自己、疼爱自己、关心自己,这样的人,像是上天赐下来的。几年过去了,他偶尔还会觉得那样的不真实。
“因为蝶衣你是世间最好的啊,”花清远看不得程蝶衣的不安,温言安抚着。
程蝶衣笑了笑,这世间能如此想的人,也只有花清远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我参加了十三省联考,考得一塌糊涂,哎哎,我妈总说我以这种方式为国家做贡献,一百元报名费,轻飘飘的飞了……
亲们可还记得,从最开始,花清远就是给花清迈收拾乱摊子的,几乎是从第一章开始的,这就是孽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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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春寒料峭。白日里的凄凄细雨;到了夜间;渐成了朦胧碎雪。在窗口灯光的映衬下;连成点点线线的一幕。
花清远一觉醒来,感觉到身边人轻微的呼吸;心里一股暖意涌上。他单臂撑着身子,动作极轻地坐起来。另一只手还维持着之前搂着身边人的姿势;很怕因为他轻微的动作,打扰到身边人的好眠。
花清远两世里,都是觉少眠浅之人;无事之时本已睡得不多,何况这一季还是多事之时。他多思多虑,更是难以安眠。
花清迈身上的伤见好了,回春堂张大夫的医术算得京城杏林中的翘楚,得张大夫悉心医治,又用了上好的药材,花清迈本身的底子也不差,经着大半月的恢复,由小雪扶着可以下床走路了。
期间,花清迈一次没来,只叫仆人捎过两样补品来。花清迈不收,要来人带回去,但被花清远阻止了。送上门的东西,怎么能不要,这份意气有什么可置的。何况他们做弟弟的,拿他们三哥的东西,还不是理所当然的。
或许在别人眼里,有花清迈这样一个四哥,是个麻烦吧,但自从与花清迈有了祠堂共同跪祖宗的经历后,花清远渐渐觉得为他四哥收拾乱摊子,没有什么不好的。
——他两世里,都不是热血的人,他却羡慕有这种精神的人。
一个人活得太理智太算计太淡定以及太冷血,会享受不到人生中的许多快乐,比如他自己。
他一直不觉得他有多快乐,哪怕前世他被人称为枭雄,称得一方霸主。像他这样的人,不管投胎转世几次,心头都是断不了的荒凉。
在他宠着惯着他的幼弟时,旁边跟随他多年的亲信们都在提醒着他,弟弟不是这么养的。
当时他说的什么,哪怕换了一个身体,他也记得清楚。
——他说:只要他活着一天,他都要他的弟弟,在他的羽翼下活得无忧无虑、肆无忌惮。
因为他做不到,所以他想有人能做得到。他看着,也仿佛他自己很快乐了。
幸好这一世,还有蝶衣。为他寂寞荒凉的心头,带来一丝暖意。
他倚在床栏边的身子,腰以上扭动了一下,头慢慢地低下来,视线落到程蝶衣熟睡的俊颜上。
程蝶衣躬着身子,像只幸福的小虾米,紧紧地贴在花清远的身上。一只手还有拉在花清远的衣角处。
花清远的手臂绕过程蝶衣的头上,手落在程蝶衣的肩头,像画了一个圈一般的圆满。
花清远的嘴角挑起新月的形状,他很少笑得这么有表情,不是故做出的,而是发自真心的。
蝶衣蝶衣,奈何兮!要做多少努力,我们才能相守住这份流年。
第二天早上,半宿没怎么睡的花清远,还是比程蝶衣起得早。
他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对偎在床里的程蝶衣说:“春天爱犯困,你再多睡一会儿,我叫厨上给你熬了枸杞白果粥,等着九点多你起来的时候,就可以喝了。”
程蝶衣安静地偎在床里,像昨天晚上花清远看他那般,看着花清远,只呆呆地傻笑了一下,应了声,“嗯,我饿不到的。”
蹲在黑漆雕花团椅上的大白,转溜着两只碧色的眼眸,眼看着男主人之一下了床,温暖的床上空出位置了,它纵身一窜,跳到了床里,贴着程蝶衣蹲了下去。
程蝶衣就势把它抱在怀里,手指插到它的皮毛里,顺着它油亮的毛,对花清远说:“晚上我可能会晚些回来。”
花清远对着镜子整理着领带扣,“我知道,车我给你留下来,你和师兄去戏楼方便些。”
“那你呢?”程蝶衣从被子里探出身子来。
“我叫辆黄包车就好了,”花清远指了指外面,“昨晚下了些薄雪,虽说太阳一晃就化了,但还是冷的,大夫说你体质偏寒,受不得冻的。”
为着去天津意租界唱戏的事,这几天程蝶衣和段小楼,没少往戏院跑,联系着各方面关系,估计着用不了多久,就得是天津和北平两边跑了。说实在的,花清远还真有些舍不得。
“那你就受得了?”程蝶衣心里暖暖的,却不舍得,“还是你坐车过去吧。”
按这几天的规矩,都是这样的。司机送完花清远,回来再接程蝶衣来往行路,但今天不同。
一是外面下雪,花清远确实不愿意程蝶衣受冻,怕他自己坐车过去了,程蝶衣这里又着急用,车不能急时返回来。二是今天宪兵队里有事,花清远不想自己的私车被田中浊三郎征用了。
“今天宪兵队有事,”花清远实话实说,点到为止。程蝶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