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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清远一回头,就看到他家宝贝男人,小兔子似的站在门边,一副惴惴不安的可人模样,想往他这边看吧,又有些害怕,可惜又忍不住不看,有一点某些现代人看惊悚恐怖片的感觉,就差拿并不拢的五指捂自己的眼睛了。
看到程蝶衣,花清远心中忽然一轻,连手上的动作都麻利精准许多,要不是满手是血,他已经向程蝶衣微笑挥手了。只想着快快了结这事,好好安抚一下他受惊的心肝宝贝儿。
小凳子烧好的水,一盆一盆地送进来,为了避免外人怀疑,只说是掺了陈醋,洒到杂物房里,去去秽气。
等烧好的水够用了,小凳子就成了程蝶衣的陪客。
程蝶衣站在左边门口,他站在右边门口,他比程蝶衣胆大一点儿,他至少敢远远站着,睁着眼睛看花清远,从花清近的身体里,往外挖子弹。
小凳子对他家爷的敬佩之情,又一次如滔滔之水连绵不绝,上升到了一个不可逾越的高度。
等着花清远把一切都处理好,已经是后半夜了。为了保险起见,花清远又给他五哥打了一针盘尼西林。
如今市面上,这药被疯抢,有市无货,几乎要比黄金还值钱了。
日本人严禁一切帮派势力走私此药,就是怕这种药流入到对方战场,但在中国,古往今来,没有什么是禁止得住的。
花清远洗手的时候,程蝶衣凑了过来,看到一脸盆的血水,皱了皱眉。那腥味冲鼻而来,他只觉得喉头发紧,有什么哽在那里,却还是在花清远洗完手后,适时地递过去一条毛巾。
花清远擦得干净,把毛巾扔到水盆里,吩咐小凳子,“把这些东西都扔到炭盆里,什么都不能留,统统烧掉。”
凡是进入这间地下室里的东西,就不能往外拿了,特别是沾着血腥的,更是必须焚烧得连灰渣都不能有的。
小凳子心领神会,没有花清远的话,他也会想到这层的。瞧见两位主子爷,都流露出疲态来,他连忙说:“主子,你们回房睡一会儿吧,这有小的守着就是了。”
花清远也正有此意,放别人在这里,他不放心,“嗯,一会儿去拿根老参来,放小锅熬着,隔两个时辰,给五少爷喂一小勺,记得不能喂多,这东西劲大,怕他身上的伤口绷不住。”
“放心吧,主子,小的记着呢。”
花清远点头,拉着程蝶衣的手,去了地下室的上面。先是一股子醋味,扑鼻而来。小凳子的戏做得全套,这杂物房里,真让他洒了醋的。
花清远皱了皱鼻子,拉着程蝶衣快步到了门口,推开杂物房的门。外面冷冽的空气,比这醋味更强劲,但却使人的头脑一下子清醒了。
今晚是圆月的日子,照着前夜的积雪,显得小院,越发的明亮刺眼了。
“清远,你还记得去年吗?也是这样的雪,你去赴田中浊三郎的约,我独自在堂屋内,唱戏。”
程蝶衣很爱提起往事,只要他心里有这个人了,他总是能牢牢地记住和这个人的点点滴滴。以前是段小楼,和自己在一起之后,就全是自己了。
“当然记得,你一身盛装,唱得是良辰美景奈何天。”
花清远也记得他和程蝶衣的点滴,不只这一世的,还有前一世的那一眼。苍天见证,历经两世,都无法忘记。
程蝶衣听花清远记得,高兴起来,“这戏,我都好久没有唱了。”
花清远摇头,“哪有,我们昨天晚上,不是还唱过吗?”
程蝶衣一愣,“我们昨天晚上……”唱戏了吗?怎么会一点印象都没,只记得在床上,翻来覆去来的。哪有戏……
“你唱得是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美貌小姐、海棠小院,多好的景色,可惜无人欣赏,”
花清远前面说得一派正经,很有些愁思,但后面却改了口吻,“戏文里的美景没有人赏,戏文外……咱不是赏了一夜吗?”
程蝶衣反应了一会儿,才觉出花清远这是在调戏他呢,狠狠地白了花清远一眼,刚才从地下室带上来的一路忧愁,一下子全散了。
他狠狠地甩开花清远的手,不在理花清远,大步向卧室走去。
花清远很乖觉,为了以防被自家男人锁在屋外面,连忙快步跟上,总算在程蝶衣关门之前,挤了进去。
老王煨在小灶上的鸡汤,熬到这个时候,应是越熬越有味了。
花清远当然不能放过,程蝶衣晚饭没吃好,这个时辰,吃点夜宵最好不过了。见程蝶衣躺在床上不理他,他悄悄起身,开门去小厨房里取。
程蝶衣脸冲床里面,耳朵却竖得很直,听到了门口传来开门关门的动静,知道花清远是出去了,心口一阵气血起伏。
这个坏蛋,知道他不高兴了,也不过来哄哄他。不哄也就罢了,连陪都不愿意陪,竟转身出去了。
程蝶衣这里自己憋气的时候,门口又传来开门声,他躺在床上躺不住了,一下子坐起来,就看到花清远端着一碗鸡汤,笑眯眯地看着他呢,还说:“蝶衣,来尝尝,这香味正好。”
花清远一双温暖的眼睛,透过那冒着热气腾腾的白色虚雾。程蝶衣心里那些委屈,瞬间消失,好像从来没有过似的。他站起身,迎着花清远走过去。
两个人一起坐到了桌子旁,花清远把盛着鸡汤的碗,推到程蝶衣那边,“这段时间,一直让你为我担心,我心里怪疼的。”
程蝶衣心口窝着的那一把辛酸事,花清远怎么能不知道。最近这接二连三的祸事,一波又一波地闹着。想避都避不过去。
今天又赶巧,碰到他半死不活的五哥花清近。他看不到也就那么着了,但是他看到了,就不能不管。
这必然又令敏感多思的程蝶衣,心里添负担了。这人啊,一颗玲珑心,七窍里外装得都是他。
“我……”程蝶衣本想说‘我没’的,但这两个字到了嘴边,却是说不出来的,他的心里,确实忐忑不安。
“喝鸡汤吧,相信我,没事的,”
花清远无法多说,说得越多,程蝶衣越会担心的,如今这副样子,已经是最好的状况了。
两个人相亲相爱,心里怎么可能不揣着对方,程蝶衣这种表现太正常了。
花清远面上心上,都是喜滋滋的,能被自己爱的人担心,也是一种福气不是。
若不是程蝶衣正小口喝着鸡汤,他恨不能立刻把程蝶衣搂过来,亲上一口。
“清远,有事别瞒着我,我能为你分忧的,”
程蝶衣不想自己在花清远面前太无用,一直以来都是花清远细细地保护着他,他也想为花清远做点什么。
“我知道,”花清远语气很郑重,“蝶衣,你不知道,你已经很好了,”
若没有你,我两世荒凉,花清远在心里默默地说,若没有你,我这一世,没有任何意义。
作者有话要说:亲,周末愉快……
☆、
这几天花清远很忙;连他五哥花清近藏身的地下室;都没有时间去看;只交给了小凳子;叫他别的事都不用做,只全心全意照顾花清近就是了。
花清远不在的时候;程蝶衣有空闲,也会去地下室;他的心思比小凳子细,手上动作也比小凳子轻柔,像换药这类的事;他来做,比小凳子做,要好许多。
地下室长期由炭盆熏烤着,温度始终是恒温的。为了避免空气不流通,会造成煤烟中毒,换炭盆的时候,也会开了地下室的暗门,通通空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