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分 衣橱里的喘气声衣橱里的喘气声(8)
米山的解释是,心理障碍成了习惯,仍然存在。他不能勃起,雅文不是没看见。
雅文则咬定:“你没兴趣了,当然就勃不起了。”
我没法说他俩谁不对。临床经验证明这两种都有可能,而心理因素往往是说不清道不白的事。
雅文保证不把米山和桑妮偷情一事告诉安玛,她也不想因为她和米山吵而影响安玛。所以她没当安玛的面和米山说这事。两人约在外面谈这事,两次都吵得不欢而散。最后一次,约到我办公室。先是两人一起在我面前谈,而后我又分别单独和他们谈。
米山承认,他和桑妮做爱令他有强烈的征服感,而他和雅文做爱时没有征服感。和安玛做爱时,他也有这感觉,只是不如和桑妮做爱时那么强烈。
我的分析是,这因为安玛和桑妮都是美国人。人种和文化差别,使他和她们之间的爱和性生活披上了神秘色彩,即异国情调。这种异国情调反过来刺激他,使他在和她们做爱时产生征服感。安玛和桑妮相比较,前者毕竟因为夫妻多年,神秘感当然不如后者。桑妮是画家,性生活上又很有两下,促使了米山强烈的征服欲。米山对桑妮画画的成功极为羡慕,潜意识里很可能还有善意的忌妒。在肉体上拥有桑妮,便好像拥有了她那成功的作品。和她做爱,其意义超出了肉体的占有。
米山同意我的心理分析。他感叹说:“不过,一旦和桑妮做过爱,别的女人就大为逊色。她的床上功夫太好了,简直是天生尤物。Thereisnoturnbackpoint!”他用英语来结束他的感叹,这在他和我交往多年来还是头一次。从他的叙述和眼神,我可下结论,米山已在性爱上不能自拔了,如他自己坦承已无回头路。
既然如此,我无挽回之力了。我太了解他了,他这人一旦迷恋于某件事,没人能够改变他、阻挡他,除非撞到南墙,他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人。他的大胆无所顾虑,在我认识的人当中,找不到第二个。一夫两妻和各生一女共同生活的这种故事,只能在米山身上发生。我拍拍他的肩膀,心里默默地为雅文和安玛难过。
既然雅文把米山和桑妮偷情看作是已喜新厌旧的证据,分手就难以避免了。雅文很了解米山不顾及他人的性格。当她得知米山内心并不回头是岸,更加铁心和米山分手了。她说:“事情已这样明显,他对性爱如此迷恋,却对和我做爱没什么兴趣了。我还这么年轻,不能再这样跟他生活下去了。”她向米山提出了离婚。
田麦知道这消息,和雅文谈了很久。她劝雅文慎重:“尤其你已是母亲了。米雅这么可爱,和米安形影不离。你离开米山,会不会对两个小女孩身心带来打击。”
雅文伤心暗淡,不由自主在目光里注入了茫然的感伤色彩。她感到自己的嘴唇在痛苦地翕动,“我好后悔,当初真应该堕胎。”
“别说这种难听的话。你要多为米雅着想。退一万步说,你既然能和安玛一起分享米山,为什么不能容忍别的女人偶尔分享他一下?”
雅文简直不相信田麦的观念变化如此之大,“田麦,看来你跟我们这些人在一起被污染了。你在我心里一直是个很纯洁的女人呀。哪一天他一不小心感染上艾滋病毒,我不是跟着他倒霉吗?”她这句话无意中勾起了田麦内心深处的创伤。田麦顿时哑口无言。
不过,田麦的规劝还是让雅文有点动摇。当天晚上,雅文心里难受得要命。忧伤在她心里徘徊,挥之不去,深深积淀在她身体的隐蔽处。她觉得自己必须赶快做出决定,是分道扬镳还是继续三人生活下去。
她跟我打电话。听完了她的叙述后,我感到事情已很难挽回了。我建议她跟京典谈谈,一来京典一直很喜欢雅文,当初要不是她跟米山结婚,他和格雷还打算由雅文捐卵子,人工授精再请别的女人代孕生下孩子。二来米山是由京典弄到美国来的,对米山创作和为人的评价会比我客观。我毕竟是中国人,作为米山的好友,我难免有情面,帮米山说好话。
雅文觉得我的建议很好。她和京典第二天约了个时间,一块吃午饭。京典实话实说,米山这几年在绘画创作上很让他失望。当年,米山和那个叫做罗莎的妓女在成人电影院里鬼混,他为此警告过米山,米山保证绝对不在性爱上毁了前途、毁了他自己。如今,虽然米山没有像李之白那样在肉体上毁了他自己,却毁了其前途。
京典用痛心的口吻对雅文说,“米山本应有更好的锦绣前程。当年一听到他和安玛以离婚形式再跟你结婚而三人生活在一起,我就有预感他在事业上会走下坡路。米山用你们中国著名画家王万甲的妻妾成群来为他自己辩护。我告诉他,他现在是在美国奋斗,而不是在中国,更不是在那个年代。他一切都得靠自己去努力!他那些让他出了名的油画已成历史,并不能够养活他一辈子,更不能养活一家子。
雅文本来就没打算要孩子,听了京典这番评论,心里更难受。她觉得自己离婚对不起女儿。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米雅很可爱,但她总不能为了女儿牺牲自己以后的生命。如果以一生80岁来计算,她还有50年左右的光阴呢。人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人永远不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既使计划周全,还会有天灾人祸、意外的人事纠纷和事情本身的变化。
雅文回到家中,什么都不想干。安玛带着两个孩子在后院玩。米山因雅文已跟他提出离婚,心里很不痛快,没跟她说两句话,就回到他自己的房间里了。
雅文闷闷不乐地兀自望着微云欲散的夜幕出神。最后的一抹晚霞消失了。白昼已尽,黑夜来临。远邻近舍的灯一盏一盏地亮了起来。茫然暮色里,星月遥远。窗外一片黑黑的树影,死寂得令人悲哀。一脉远山,用黛色的墨笔画在天边。几颗寒星,在云层后隐隐约约闪烁着,一点都不起眼,好似树梢中透出几缕很暗淡的灯光,稀稀疏疏。夜风吹过,摇落了几片窗台上的玫瑰花辨,忽缓忽急地飘到地板上。雅文心灰意懒,看到自己在地板上的影子就像一只迷途之羊,极度悲伤。
第六部分 衣橱里的喘气声衣橱里的喘气声(9)
她给在北京的姐姐打了个电话。雅娟得知妹妹决定离婚,反而很高兴:“你早就该这样做了。这都是什么年代了,还一夫两妻,像别人的小老婆似的。你有自己的工作,完全可以自立。”雅文不想跟姐姐再议论自己的婚姻。本来这场婚姻就够离奇的了。自己这么伤心,姐姐还用“小老婆”这样的词语,听起来怪刺耳难受的。但有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她离婚后,必须带着米雅走,不可能留给米山和安玛。就算安玛米山想把米雅留下和米安做伴,自己得付担养费不说,她必须常回到这个家来看望米雅。她不想这样做。她当初那么爱米山和安玛,才做出疯狂的举动和他俩生活在一起。现在自己主动提出分手,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和自讽吗?想到这,雅文眼泪涌了出来。她想把米雅送回中国去,让雅娟暂时帮忙抚养。姐姐只有一个儿子,都已上中学了。
雅娟一口答应帮忙:“你放心吧。我一直想有个闺女,可惜中国只让生一个。我会把米雅培养好的。你什么时候安定了,再把她接回去。”
雅文觉得应该把离婚的决定告诉安玛。晚上,两个孩子都睡了。雅文来到安玛房间,“安玛,你可能已从米山那里知道了。我想当面告诉你,我决定和米山离婚。”
安玛目瞪口呆,“什么?你说什么?怎么回事?”
雅文只是说自己和米山已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