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珩儿转过身来推了方紫蝶一把,反而把她的好姐妹逗得乐开了花,因为她的表情已经出卖了她的心思,那脸早就成了个熟透的苹果。
“瞧瞧,脸红了不是?我看你不是有一点动心,而是已经无可救药了,肯定是那一吻定情惹的祸。”
“你还说……”
“好好好,咱不说这个了,看你害臊的那样儿,还是你自己半夜里回味无穷吧。对了,听说许啸锋被他老师软禁着,不让他到三潭棋社来。昨天林先生还跟我说那小子是个难得的人才,如果可以的话,很想把他挖到我们这边。珩儿,我想若是你出马的话,铁定能为我们三潭棋社增添一员猛将。”
“你要我去帮林叔叔把啸锋拉过来?这……不是挖墙角吗?”
珩儿听到这话,不禁大吃一惊。难道就因为要对付冯大虎,所以林之韬才会想到这种“毒招”,给大虎道场一记重击?她打从心底觉得这样做颇有点不人道,但她非常清楚林之韬的性格和灵活的头脑。只要他决定的事,就算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会坚持不懈直到达成目标。但是为什么这件事偏要扯上自己?她对着天花板长叹一声,明亮的眼神变得异常迷离,也许大虎道场那边的许啸锋此刻也在心中藏着苦恼,只是阻隔了距离。
第七章 自由是生命的奇迹(上)
◆有人说,在事业上取得成功是一个人一生中最快乐的事,但这类人恰是不太懂得自由的价值。他们为事业而隐忍着一切,或许从来也不知道开怀大笑、对着海和天空呼喊,会一下子把烦恼都抛弃。珩儿,我期待着有一天,你也能和我一起到海边来做这种看起来像傻瓜的事,你一定会发现,海的颜色并不是忧郁的蓝,而是五彩缤纷。◆
当许啸锋和珩儿还陷在一种微妙的关系之中时,冯大虎却成了最苦恼的局外人。自从第一眼看见珩儿跟着林之韬出现在大虎道场,他就感到一阵莫名的不安,加上许啸锋最近明显少了几分勤奋,似乎宁愿少一点时间练棋,也想方设法要跑去三潭棋社,实在令人担忧。
其实,冯大虎自己从来没讨厌过珩儿,反而挺喜欢她,可错就错在这姑娘偏偏在“獠牙韬”手下干活。但他越是不让许啸锋去三潭棋社,甚至用“软禁”的方法把他的爱徒“锁”在大虎道场,小伙子想去那边的欲望就越发强烈。眼看比赛没剩多少日子,他却伤透了脑筋,经常连吃饭也会忘记。
“今天是周末,你还要去道场吗?”
一个皮肤白皙、容貌清秀的中年美妇人从卧室里走出来,给他披上一件外套。
“当然要去了,免得啸锋偷偷跑掉。”
“大虎,不是我爱说你,林之韬跟你之间的旧账是一回事,你却没道理禁止啸锋跟那女孩子来往啊,我怕有一天你做过火了,反而会把你最喜欢的徒弟给逼走。”
那妇人蹙着眉,轻轻摇了摇头,带着劝慰的语调。
“桂雅,你还不清楚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吗?如果逸舟那孩子能继承我的衣钵,我也就不用这么担心啸锋了。”
冯大虎穿上外套,对着妻子长长地叹了口气。
桂雅微笑着对丈夫说:“我当然知道你疼啸锋就像疼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但是孩子现在都已经二十三岁了,也是叛逆的年龄。虽然那个叫珩儿的女孩在三潭棋社上班,可你自己也承认她是个好女孩,她和啸锋看起来也有那么点意思,难道不能顺其自然?老一辈人的恩怨,本来就不该影响到孩子们,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本书由www炫87book书com网提供下载
“对,你说得没错。可是獠牙韬诡计多端,我看他是在利用珩儿那孩子,他巴不得啸锋成天到他的棋社去,就好趁这个机会慢慢把我徒弟挖走。想当年我应邀去重庆做指导,遇到只有八岁的啸锋,本想和他下一盘让子棋,谁知小家伙根本不给我面子,非要和我猜先,结果一盘棋下来,我居然和他下到了301手,他最后只以十一目半告负。我为了收这百年难得一见的孩子做徒弟,头一次登门拜访了他父亲,结果他母亲不同意,我嘴皮子都磨破,就差没跪下来求那许家两夫妻了,这你都是知道的。我好不容易才把啸锋带来北京,十几年培养他成才,那孩子今年一参加世界锦标赛,就成功打入半决赛,可不能因为恋爱影响了他的棋,更加不能被獠牙韬抢去。”
“大虎,啸锋是你一手栽培出来的,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女孩子,就断了跟你十五年的师徒情份?而且你也会说那孩子下棋出其不意,随时可以创造奇迹,他自然也有他准备比赛的一套办法。要是连你都不相信他,他一定会伤心绝望,相信我,给他一点自由的空间,这没坏处。”
“哎,好吧,我就再听一次你的话……”
冯大虎摸着头,脸上仍旧显露着苦闷的表情。
“我这到底是什么命啊?自己没得过一个世界冠军,完全把希望寄托在了五个徒弟身上,可是智兴、恒宣、俊崎都败在韩国人手上。韵秋虽然最争气,拿到了世界冠军,但女子比赛的影响力毕竟很小。我冯大虎辛苦了一辈子,难道到了要进棺材的年纪,老天都不肯帮我一把吗?”
“如果陪在他身边的人不是我,而是文君姐,事情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桂雅目送着丈夫离开家门的身影,心中泛起一阵酸楚,不禁回想起了一段往事。
她年轻时曾是著名的京剧花旦,被美称为“桂月香”,而冯大虎的第一任妻子叫骆文君,是中国围棋队的八段棋手。冯大虎和骆文君的结缘,纯粹因为他们都是国家队著名棋手的关系,在比赛上共同进退,曾一度被传为棋坛的佳话。但在婚后的第五年,便出现了尖锐的矛盾。或许是他们两人都有着极强的好胜心,所以谁都不愿意服输,导致两人的感情越来越疏远。直到冯大虎把家从延安搬迁到北京,偶然和棋友们去看了一次京剧,桂雅这位当红花旦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戏剧结束之后,桂雅更是盛情请他们吃了一顿饭。自那以后,冯大虎与桂雅之间渐渐形成了一种极其微妙的关系,桂雅虽然是娱乐圈子中的人,个性却非常温柔和善解人意,让冯大虎越发对她着迷。终于有一天,他和骆文君签下了离婚协议书,结束了他们六年的婚姻。但离婚后的第二天,骆文君便带着五岁的儿子离开了北京,这一走竟从此杳无音信,令冯大虎感到非常失落。直到他三个月后和桂雅结了婚,心情才渐渐好转,第二年,桂雅生了一个可爱的儿子,取名冯逸舟。
自从冯逸舟懂事开始,冯大虎便倾心尽力地想要把儿子培养成围棋高手,没想到事与愿违。冯逸舟身上竟完全没有遗传到他的天赋,甚至一看到围棋就头痛,有好几次被父亲用藤条打得哇哇大哭,还是对围棋提不起兴趣。在桂雅的劝解下,冯大虎难过地放弃了强迫儿子下棋的念头,后来冯逸舟成了留美医学硕士,冯大虎为此既感到光荣,又感到遗憾。冯逸舟没有继承他的衣钵,他便时常会想起和骆文君一起消失的大儿子,也曾暗地里请人去寻找过他们母子,可惜没有任何头绪。
她明白丈夫心里在想什么,骆文君虽然已经和他离婚多年,但那个儿子要是还在北京的话,遗传了父母双重的围棋天份,必定会是一个绝不亚于许啸锋的未来之星。然而,世事往往难以预料,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神的存在,那就是神在捉弄着人的命运,人得到了一些东西,往往也会同时失去另一些东西。
桂雅摇摇头,望着远方轻轻叹了口气,便走回了房间。
许啸锋吃过早餐,把剩下的面包屑和骨头用塑料袋装起来,拿出去喂守道场后门的一只名叫“黑子”的狼犬。那只狗长得非常漂亮,全身是纯黑的,找不到一根杂毛,每天都尽职尽责地看守着那扇门,也是棋手们忠实的伙伴。许啸锋平日里闲暇的时间最爱和“黑子”打交道,但今天跟狗在一起却很快使他觉得腻了。“黑子”吃过一顿“丰盛”的早餐之后,竟然没理他,而是趴在地上,把鼻子挤在前脚下面就睡过去,不到两分钟便听见了它打鼾的声音。
“嘿,起来!你这黑鬼,怎么连你都跟我作对?”
狗抬起头,用慵懒的目光看他一眼,接着又低下头去睡它的觉。气得许啸锋把拳头捏得咯吱咯吱响,就差没直接找根棍子在它屁股上狠狠敲两下。
“啸锋,你今天哪根筋不对了?老师不许你去三潭棋社,你也不用拿狗来出气吧。”
邹俊崎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打着呵欠喊了一句话,还没等许啸锋转过头就一溜烟跑进了棋室。
“大花瓶还移动得真快!”
许啸锋没好气地朝着棋室的方向瞪了一眼,继续冲着地上的“黑子”做鬼脸。其实并非因为冯大虎不让他去见珩儿令他感到气愤,而是他连逛街的自由都失去,这对天性开朗热情又好动的他来说,简直是比酷刑折磨还要难受。如果再继续这样被禁锢在道场里,他觉得不过两天,自己就一定会病到发高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