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倒了两杯水,我们聊了一会儿,她说先去开个会,让我们等一会儿。
我和妈妈坐在沙发上,喝着水。我翻看着一大摞《北京青年报》,窗外是高高的杨树的绿萌,风儿摇曳着窗棂,能听到楼下正在玩乐的学生的欢声笑语。我有点奇怪,什么时候我已经没有了当学生的单纯心情了呢?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那个老师终于回来了,她浅笑着说“不好意思”,我说“没关系”。“走,咱们到另一个屋里。”她说。另一个房间比刚才那个更温馨,桌椅都很精致。“喝咖啡吗?”她问我们。“谢谢。喝水挺好的。”我说。一上来就对她很有好感,她有一种让“病人”信任的体贴和温和。我把我想去开封找“精卵”的想法跟她说了一遍,她说支持我的想法,能不能等到暑假里去呢?我说我一天也等不了了。我的心已经飞到了他们那里。其实她还是站在我这一边的,但是她最终没能说服我。我知道她是理智、正确的,在暑假里去的确是比较好的方法,那样不耽误上课,没有危害性。我妈还说暑假可以让他们来北京玩。所有费用她和我爸付。
她说如果我去了开封找到了“精卵”而并不像你想象的这样好,或见面后是另一番情景你会接受吗?
我会有心理准备。
她向妈妈耸了耸肩,微微笑了一下。
离开清华附中时我有些留恋。这真是一座好学校。大、美、有良好的校园环境,学生活泼开朗,老师很亲切,很好。符合我所有关于理想中学校的一切想象。
鸟儿啼鸣着飞过校园,天很蓝。
第二章 生不逢时开封夜未央
我妈带我买了票。我背着一大书包CD和报纸去坐火车。
这一路好像历尽千难万险终于坐到了商丘站,快到开封了,快到开封了,请快一点吧!我等不及了……
快到开封站时,天边的夕阳散发出美丽的金黄色的光芒,我想起那句“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我独自一个人走到后面一列空空荡荡的车厢,坐在座位上,阳光洒在我的身上、脸上,和我遍心遍体散发不尽的喜悦。
下车以后,我的心都快跳出来啦!我琢磨着他们会在哪儿接我。我大喊了一句“精卵”!
黑暗的夜里无人应声。我和妈妈走出火车站,看到台阶下面站着四个人(我眼镜让我弄丢了,在我来开封的前一天)就冲过去,其中一个人问我:“你是嘉芙吧?”我点点头。伸出手和面前的那个握手。他被我吓了一跳,还是伸出手来。后来知道他是贝斯手建秋。我的身份被验证以后,贾佳拥抱了我一下,有些冲动和勉强,也许因为我妈在旁边。
那天我们去了鼓手李占武家。说实在的,他的家很不错,甚至在某些方面超过北京的中等家庭。李的母亲是典型的中产阶级市民,普通话说得很好,她稍显过分热情地招待了我们,让我不太自在。我们一起吃了晚饭。那时大约晚上九点。你知道我是有很多话想说的,终于争取到和“精卵”单独呆一个晚上的权利。那是李占武家的另一套房。我们走下楼去,开封街道很窄,很暗。走在开封的马路上,我突然感觉一丝不对劲,这是我斗争这么久梦寐以求的城市,我为什么没有激动万分的感觉?于是我大叫一声:啊,终于到开封了!这就是开封了!去李占武那间房子得路过火车道,火车从城市中穿过,天上飞着咫尺可见的飞机,闪着红灯,很新鲜很壮观。
那是一套旧点儿但很齐全的房子,有床(包括被子、枕头),阳台,热水器,厕所,甚至还有一台旧收音机。到了那儿,我一股脑将CD、报纸都倒在床上,但他们似乎并不感到惊喜。我理想中的场面应该是这样的:大家躺在床上,搂搂抱抱,黑暗中听摇滚乐,讨论着任何问题。这种亲密无间是我一直想要的东西。但是没有。只有我想睡,别的人兴致都很高,大声放着摇滚乐,大开着灯,每个人都有一份事做,只有我……仿佛是局外人。我困了,但我不想睡去,我想抱着贾佳或者任何一位朋友,我需要这种感觉。温暖的感觉。我轻轻碰了一下贾佳的手,“我想握住你的手。”我说。现在,我多像披头士唱这首歌时的心情。而他无动于衷没有反应。我甚至产生了一种类似于后悔、委屈的想法:他们真的需要我吗?他们真的爱我吗?我真的感到怀疑啊!
窗外盛开的梧桐树/摇/超市的颓美在空气中流淌/啊,这多么像我的/懒洋洋/我的眼睛有一点累了/我必须闭上/眼睛睡了/我想抱住一点什么/希望是闪亮/可靠和温暖/抓住我的心。
去他的理性吧!我只要感觉它陪着我。我明白太情绪化对自己没好处,它只会把事情搞得很糟。这点我心知肚明,就算在当时也十分明了。但难以控制。那种感觉十分难受。心十分柔软,柔软得让人无能为力。我无能为力。
大约凌晨二点多钟时,大家都有点累了。就说睡吧。李占武和白建秋睡在沙发上。我、贾佳、魏瑞仙和金智恒睡在大床上。灯灭了。我所盼望的结果(灯光太明亮,会让我的寂寞无所遁形)。睡觉时乐队的主音吉它(实际上最老实的一个)魏瑞仙说了好多黄色笑话,我们就笑,我握住贾佳的手,希望能感觉到温暖可靠的东西,他只是顺从地任我摆布(当然我也不敢怎样摆布),没有一点感情。我太痛苦了!难道作为生死之交(我可以为了他们跳楼的)不能互相信任给一点鼓励吗?难道人微言轻反叛世俗追求真实的Punk也不能“超脱”吗?惟一能解释的就是他(他们)对我毫无感情。天呐!我是傻透了!为什么我总是自以为是、自作多情!为什么难过的总是我?我们可是真正的同志和战友!在这样的心情中,我昏沉沉地睡去。早晨一醒来,我不夸张地说真的想立刻回北京。走了算了。但我也知道不可能。我想大喊大叫,但他妈这是别人的屋子,如果在北京我至少可以一个人静静地呆着。“啊!”
我忍无可忍喊了一声。真想问一句贾佳:你把我当朋友吗!
第二章 生不逢时一闪即过
明天更漫长。早上起来的时候,我妈和李阿姨(李占武他妈)来了,很尴尬。吃油条,很渴。没辙。贾佳睡得很死,很香啊!我心想……
早上我到阳台上看风景。楼下种着很高很大的梧桐树,空气里有一种类似于豆腐的味 道,后来李占武告诉我,附近有一家制药厂。
我和鼓手李占武特别聊得来,第二天晚上我就是在他的屋子里睡的。我在他那屋里睡得非常香,就像在自己的屋子里。他告诉我过几个月他妈可能让他去上开封大学计算机专业。我给他留下一张罗大佑的十块钱一张的CD。
我和白建秋也很谈得来。但我心里还是无比失落。也许我想要的一种同志般的感情是那种团结、纯洁、执迷的状态。他们没能给我。我多希望能和所有人一块坦诚地聊聊生活,音乐,理想方面的难题或别的。
我甚至想如果按以前死硬的计划住一个月的话,时间将如何安排。幸好只在开封呆几天。幸好。
以前我一想他们,就想笑,就高兴,不像现在一样担心受怕,没有安全感。怎么成这个样子了呢?这很真实。以前我的幸福是真实的。现在我的烦恼也是真实的。
那天他们带我到他们的学校玩,那是一所职高,教学楼是白色的,操场上、房梁上长着一些绿色的青草,比西×中学要大得多。操场上的学生穿着夏天的服装,男孩在踢球,女孩在扎堆聊天,一股生机勃勃,青春洋溢的样子。阳光明晃晃的,到了教室门口,我鼓了鼓勇气进了门,他们班里几个女同学见到我都小吃一惊,可能在想以前怎么没有见过我呀。我在想那么他们以后也不会再见到啦。
过了一会儿建秋和一个长头发白白净净穿吊带长裙的女孩走进来,“顾玲玲,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嘉芙。嘉芙,这是我女朋友。”“我早就听说过你。”我看着她说。
“我也听说过你。”她一边微笑一边玩着手上的玉镯。
我一下子笑了。好可爱好泼辣的女孩,她的反应真是快。见我笑了,她也笑了一下。我对这个女孩立刻有了好感。
他们的爱情是那种中国中小城市常见的青年男女共同的爱情,极其真诚和朴实。
贾佳和白建秋在右侧最后一排坐下,我坐在白建秋前面。一个人。第一节课是政治课。我在北京时极喜欢的一种课。好久没有上政治课了。终于可以过瘾了。我心里暗暗这么想,我甚至还希望那个男老师能多提点问题,叫大家讨论回答,这样我又能发挥自己的特长,令全班都“镇”住的。
上课了,哪知是一位女老师,什么都没说,叫大家自己复习。真扫兴!回头看见白建秋趴在课桌上已经睡着了,好习惯,和我一样,只是我平时上课时没有机会罢了。贾佳呢?他捧着我寄给他们的那本《性入门》看得入迷,连我回头也没有注意到。
我趴在桌子上,看着准备背英语单词的英语书。觉得太荒诞了。
后来我和贾佳聊天,我给他写“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是因为我真的那么可爱,还是因为,我长着一颗傻逼的头脑。”
他显得很奇怪我莫名其妙的情绪,他好像和我说了一些什么,安慰了我一番。
白建秋也和我聊了一会儿天。
下课时,我到他们学校的小卖部喝了一瓶开封的酸奶,还行,挺便宜的,才卖九毛。我还买了几块泡泡糖,准备分给他们吃。小卖部的阿姨说开封人都挺穷的,物价比较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