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冰天雪地中,陪我说那些话的不应该是他。
“我一直特别努力地工作,我都根本不会为了我妈去放弃一切,除非她病危的时候,那我哪儿都不去,就照顾她。可是,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为你放弃这一切。”
“工作最重要。”我面色淡然轻轻吐出这句他平常最爱说的话。
“不是啊!春树,……是重要的不是工作!”
我的心如止水,我的心很平静。一切也无非这样了!但是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你走了我会后悔”抚平了我所有的伤痕。或者说,我麻木了?
我伸出手,擦干他的泪水,“别哭,别哭。”我稍有一丝不耐烦地喃喃地重复着。大片的雪从天空降落。
我必须让自己表现得沉痛一些,T惊奇地看着我湿润的面颊,他显然是以为我被感动了,“原谅我这一次吧。”
“我的路都是一个人走过来的!”我踩着雪大步向前走去,“从来就没有人真正地帮过我,从来就没有人真正地爱过我。我的父母也不是我的心理安慰,他们从来就没有理解过我。”我冷冷地走着。就像现在,虽然我对他说出这些话,可是却不相信彼此能沟通。我觉得特搞笑。也许我不想直面尴尬,我总是不想面对现实,或许是因为我的虚伪和虚荣。
“我们找一家二十四小时店再聊一会吧。”他说。
“OK”。我说,反正我已经精疲力尽,再累一会儿也算不得什么了。以前我们经常在没有末班车并且也没有钱打的的情况下到二十四小时店里坐着聊天和趴在桌子上睡觉,然后早晨再坐第一班的地铁和早班车各自回家。
我们从西单走到天安门后面的一家永和大王豆浆店,那家店的保留节目是不停地放张信哲的精选。我们在那儿呆到早上五点半。然后我们就各自坐车回家了。
回到家后我倒头便睡,我简直要累死了。我觉得和T在一起又浪费了我的时间。
“嗨,算了,春树。”LULU劝我,“T他好歹还趁一手机呢!”
第六章 灰飞烟灭都很平庸
都是一个样
长发、匡威鞋
短发、Vans
染发、超短裙
你爱的人就在里面
大街上有多少伤心人
你未曾珍惜的我不再拥有
看见你和女友走在街上
那么多无穷无尽的欲望
而我的眼睛里再也流不出泪水
跳不动舞
小吊带、Party聚会
其实T的经历不简单。他十六岁辍学,上的是中专,也是高二。到工厂给人扛梯子,经常骑好几个小时的车去买摇滚磁带。给《为您服务报》写了一年的乐评专栏。很久以后我居然还在1998年的《音乐生活报》上看到一份T的“乐迷档案”,写自己喜欢“Oasis”和“Blur”,那会儿我正喜欢盘古呢,直接把那份报纸给甩一边了。他写的年龄是“17”,还叫着原名。后来他在北京电视台和一系列地方干着跟音乐有关的打杂的工作。十八岁时玩了一年的乐队,和乐队成员一起搬到外面住,没钱就一天只吃两顿的蛋炒饭,后来觉得没前途“社会不需要嬉皮士了”放弃打鼓,进了一家音乐网站当编辑,直到网站在轰轰烈烈的经济大潮中和无数网站一起垮掉。他说在《×世代》的日子是他最灰暗最不顺利的日子,可那时T已经成为“京城乐评四大混”中年龄最小的一位了,他已经成为一个稍为著名的“御用”乐评人了!
可以这么说,T是一个很机智很投机的人,典型的现在社会需要什么我就干什么,可人家这也叫有本事呀!人家家长也不是做这个的,既帮不上也没想帮忙,所以每回看到他我就觉得他像是“70年代后”的而不是我们80年代的人!他的能吃苦、能省钱和察言观色的本事每每叫我既鄙夷又佩服。可以这么说,他的敏感不是情绪上的敏感,而是观察社会的能力,是一种“入世”的敏感!我的许多生活上的常识都是T教给我的,他教会了我怎么使月票,让我知道了末班车的存在以及夜班车和末班车的区别,给我信心,五十里地以内没有车就走回家。是谁教给我生活的道理?——是T呀!他简直是我的救星,是上帝造出来专门与我匹配的,是与我正好互补的。谢天谢地,T的穿衣还比较“80年代”,就是运动鞋、T恤衫、牛仔裤。说实话除了这个我们也不知道穿什么。
周末我和T打算去天津买一些便宜的旧衣服。
火车开过平原,白色的积雪上深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