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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部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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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路不愿意再听老妈唠叨,擦了把脸便径直去了修车铺。刚到修车铺门口,就见洋二神色沉重地拖着瘸腿,大哈着腰,眼睛几乎低到了腰带以下,他在屋里一步一步地向后退着走,手指不停地在砖头逢里扒拉来扒拉去。“找金子哪?”方路站在门口问。

“哎呦,兄弟你来得太好了,快帮我找找。”洋二冲他招招手,眼珠却像被地面吸住似的,根本没往上转。

“黑灯瞎火的,狗屁也找不到?”方路本能地想开灯,却找不到灯绳。

“天还没黑呢,省点儿能源吧。“洋二道。

“你到底找什么呀?“

洋二可能是累了,他纵着鼻子伸个懒腰,然后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口,生怕踩坏了什么。“真倒霉,我不是有痔疮吗,刚才塞进去一颗栓剂,结果放了个屁。那东西就顺着裤腿滚出去了,一转眼就找不到了。你说倒霉不倒霉?”

方路气得原地转了个圈儿,他指着洋二的脑门骂道:“你这孙子叫我来,不是让我帮你找那个玩意儿吧?蛐蛐儿呢?蛐蛐儿怎么不帮你找啊?”

洋二赶紧摆手,他伸手想把方路的手拉下来,而方路竟一下子跳出去一丈多。“嘿,栓剂是刚掉出来的,我找你是有别的事。来来来……”说着,他又试图拉方路进屋。

方路摇头道:“您没洗手,我怕传染。”

“痔疮不传染。”洋二哈哈笑起来。看见方路依然不进屋,只得找了点儿水,象征性地涮了涮手。

最后方路才极不情愿地走进修车铺,他真怕踩到洋二肛门里滚出的栓剂,进屋时不得不垫起脚尖走。“到底什么事?”

“好事!要不我能想着你?”洋二得意地仰起脸:“这条街我算看透了,都他妈是一群钱串子,也就你们娘俩和我算正经人,有好事我能不想着你吗?”

方路由衷地叹了口气,自己居然被洋二当成了正经人,最可气的是连老妈也给搭进去了。“好事谁不愿意,怎么着您给我们娘俩上个保险啊?”说着方路笑了起来。原来昨天他和老妈聊天时,老妈询问他们单位给方路上养老保险没有,方路说没有。老妈忿忿不平,最后方路道:“领导也不是我儿子,人家凭什么给我上保险啊?咱要去告,人家头天上保险,转过天来就能开除你。”他这样问洋二,明明是骂他是自己的儿子。

洋二不明白他的心思,自顾自地说:“这事比保险都保险,有个好买卖你干不干?”没等方路说话,他就兴奋地站了起来:“礼拜六下午,在西山开集资大会,五万块钱一股,每年的利息是百分之三十,一股就是一万五千块,多好的买卖!打着灯笼你也找不着……”

方路笑得两手直摇:“打住,您打住。前年长城公司集资了十个亿,怎么样?全泡汤了吧?玩儿完!就您那几万块钱,还是自个儿留着下崽儿吧。”

“两码事啊!”洋二急得单腿跳了起来:“告诉你,这和上回集资的事不一样,绝对是大老板搞的投资,而且人家上头有人。”说着他指了指屋顶,方路不自觉地朝屋顶望去,蛛网成片,灰沫如絮,只看了两眼,泪水就快下来了。“绝对有人,来头还不小呢。”

“狼骚儿还老说自己有人呢。”方路依然不相信。

“不信你看这个。”洋二拿出一本印刷精美的大本:“你看看。”

方路把大本接过来,那是本投资指南,封面是个逼真的地球仪,落款写的是江苏某投资公司,本子里大部分内容全是各种人物的题词,其中有几个方路还真听说过,投资指南的最后几页,是所谓的投资回报率和一大串计算公式。

“放心了吧?”洋二跑到门口向外张望了几眼,似乎怕别人偷听。

方路不说话了,这件事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如果是假,那这些大人物的照片和题词是怎么回事,要是真的,可这利息实在高得离谱。

“告诉你吧,你想集资人家还不见得要呢。”洋二把投资指南一把抢过去,面露悲愤地说:“人家根本不要散户的钱,全是几百万几百万地集资,咱们连资格都没有。”

“那您这不是拿我涮着玩儿吗?”方路狠狠瞪了他一眼。

“搭便车,不搭便车咱连门都找不着。”洋二又鬼鬼祟祟地望了门外一眼:“张东要去集资,咱们搭便车,弄上几万,人家吃肉咱们喝汤。你要是有这个心,就把手里暂时没用的钱拿出来,礼拜六咱们一起去。”

“我能有几个钱,我要有钱还能开小卖部?”方路懊恼地说,他突然想起李丽来。这个臭婆娘把自己出卖了,弄得现在穷得叮当响。

“有多少算多少,礼拜六下午我等着你。”洋二大爷似的坐进车胎改造的沙发里,满脸的憧憬。

北京爷们儿全文(199)

方路回到小卖部时,老妈已经等急了,她还要回家做饭呢。老妈走后,方路坐在小卖部发呆。他倒不是担心集资的问题,主要是为自己的贫穷恼火。仔细算来,参加工作已经七八年了,可笑的是有一半时间是在监狱里度过的,另一半则大多在外地。要说自己不奋斗不努力也有些亏心,他觉得自己像只飞蛾,一旦见到光亮便会视死如归地冲上去,哪一次都要弄个粉身碎骨。有时他想钱这个玩意儿就如一个恶毒而风情万种的女人,离她远了馋得流口水,万一到手就得被她抓几个血道子,甚至被一脚踹到床下去。

方路偶一抬头看见了墙上挂的日历,原来明天就是星期六。星期六,多好的日子,六六大顺,也许真能小赚一笔呢,想到此,他开始算计自己的资产。本来去年方路里里外外存下了二十多万,可湖南的案子一发,他还没来得及把这些钱转移,人就被抓起来了。结果大部分存款或被充公,或还给了李丽的公司,只有一个存折保存了下来,只不过是两万块钱,其中相当一部分还是他在铁路公司时存下的呢。方路粗粗估计了一下,百分之三十的利息,两万块一年就是六千,而自己上一年班不过才一万来块,于是下定决心,干!人家张东几百万都敢往里扔,自己这两万块算什么?

忽然有个声音从窗口传来:“有擦手巾吗?“

方路抬眼望去,那女人正向屋里看着。在那一刻方路几乎要崩溃了,他怎么也没想到与她的第一次谈话,在如此无聊的心情下,为了如此无聊的事。他一字未发地将擦手巾扔在柜台上,一心盼着她赶紧走。女人微笑着付款,同样没有说话。方路清楚地感觉到她眼里只有擦手巾,那微笑也是冲着擦手巾的,而自己顶多是一台会活动的收款机。

女人走了,方路孤寂地坐了一会儿,他不明白为何自己是如此的无聊,如此的愚蠢,如此的怯懦,这一切归结起来似乎只因为自己贫穷。此时他突然觉得贫穷是个毒疮,在他的侵染下,任何新鲜光亮的皮肤都会发霉,糜烂,然后泛着恶臭,然后被一刀片下去。咳!自己也终将被片下去的,假如没有改变,假如一直贫穷……

第二天中午洋二跑过来,他神秘地向方路伸出了两个手指头,意思是两点,方路点点头。老妈奇怪地问道:“你们俩到底闹什么呢?”

“没事。”方路道。

“洋二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别跟他联联(套近乎)。”

“我能跟他联联什么?”方路很不耐烦,他心想:钱在我手里,有眉目就干,万一不对劲就拍屁股走人,洋二能把我怎么样?快到两点钟了,方路撒谎说自己要去看电影,老妈剜了他好几眼,最后叹了口气。

方路绕道来到修车铺,果然看见了张东的君王车,洋二换了身肥硕的西服正和张东聊天呢。他本来就矮得不成样子,说话时还手足并用,摇头晃脑,远远看去就如一条披着斗篷的哈巴狗。张东身边还站着个额头顶着块大疤瘌的家伙,这个人方路从没见过。

“来啦?”洋二又做贼似的四下望了几眼:“先上车吧。”

方路随他们上了车,张东依然是那副爱搭不理的样子,他微微点了点头便坐进了司机的位置。洋二也上来了,他指着旁边的大疤瘌介绍道:“这是麻疯,哥们儿。他是方路,也是号里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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