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带着一丝惨白,穿透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凌乱的卧室地板上投下窄窄的光带。
空气中弥漫着情欲过后的腥膻气息和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阿希莉帕闭着眼,将脸埋进带着他气息的枕头,灵魂仿佛悬浮在冰冷的虚空中。昨夜回廊的娇啼、杉元房中那声沉闷的撞击、以及尾形最后那句冰冷的评语,如同烧红的烙铁,反复灼烫着她的神经。
就在这时,尾形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沉寂,没有回头,却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库坦学校的事情,拖得太久了。”
阿希莉帕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库坦……他终于主动提起了。
尾形缓缓转过身,逆光的面容看不清表情,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如同两点寒星,穿透昏暗的光线,精准地锁定在她身上。
“小野那边步步紧逼,文部省的耐心也快耗尽了。光靠乌鲁克那帮老骨头……撑不住。”?他的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公事。
他踱步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蜷缩的阿希莉帕,目光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杉元和白石这次来,不就是为了这事?让他们带你回去一趟。”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阿希莉帕死寂的心湖中炸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让她回去?回库坦?和杉元、白石一起?
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瞬间攫住了她!尾形怎么可能放她走?这绝不可能!这一定是……新的试探!一个更致命、更残酷的陷阱!
阿希莉帕猛地睁开眼,眼中还残留着生理性的疲惫和昨夜强撑表演后的空洞。但在对上尾形目光的瞬间,那空洞迅速被一种巨大的、近乎恐慌的依赖和眷恋所取代!她像受惊的雏鸟,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床榻上爬起,不顾身体的酸痛,踉跄着扑向站在床边的尾形!
“不要!”?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真实的恐惧对陷阱的恐惧被完美伪装成对分离的恐惧。她伸出双臂,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般,死死地环抱住尾形的腰,将脸深深埋进他挺括的和服前襟,身体因“激动”而剧烈颤抖:
“百之助……我不要离开你……一天都不要!”
她的拥抱如此用力,带着一种绝望的占有欲。她的声音闷在他的衣料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全然的依赖:
“库坦……库坦的事情……百之助在这里……不是一样可以解决吗?就像以前那样……”?她抬起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眼神脆弱而痴迷地望着他,仿佛他是她唯一的光源和依靠,
“百之助不一起去的话……我会很寂寞……很害怕的……那里……没有你……”
她将“害怕”和“寂寞”演绎得淋漓尽致,这份极致的、近乎病态的依赖,正是尾形最渴望看到的“成果”。她巧妙地避开了对库坦事务本身的任何实质性表态,将所有的重心都放在了对尾形本人的“无法割舍”上。
尾形低头看着怀中颤抖哭泣、如同失去庇护幼兽般的阿希莉帕。她的眼泪滚烫,浸湿了他的衣襟;她的拥抱紧得让他几乎窒息;她眼中那份全然的、只为他存在的恐惧和眷恋,是如此“真实”。昨夜回廊上那场极致的“表演”和此刻这蚀骨的“依赖”,如同两剂猛药,终于将尾形心中那条怀疑的毒蛇暂时麻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伸出手,带着一种掌控者特有的、近乎施舍的温柔,轻轻抚摸着阿希莉帕散乱的黑发。他的动作很慢,指尖划过她的头皮,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不知是她的还是他的。
“怕什么?”?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餍足后的慵懒和绝对的自信,“有白石跟着,杉元……也会‘保护’好你的。”?他刻意加重了“保护”二字,语气中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
阿希莉帕在他怀里用力摇头,泪水涟涟,抱得更紧:
“不要……我只要百之助……别人……我谁都不要……我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陪着你……”?她像孩子般执拗地重复着,将“依赖”演绎到极致。
尾形感受着怀中躯体的颤抖和那份几乎要将他勒断的“眷恋”,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满意的弧度。他享受这种被绝对需要、绝对掌控的感觉。他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泪眼朦胧地看着自己:
“听话。”?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指尖擦去她脸颊的泪痕,动作却带着一丝奇异的缱绻,
“只是去处理些杂事。很快回来。你不在……我也会觉得……少了点什么。”?这近乎情话的低语,从他口中说出,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
他松开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如同安抚一只受惊的宠物:
“去准备吧。下午就出发。”
阿希莉帕的身体依旧在轻颤,眼神充满了不情愿和依恋,但在尾形绝对的目光下,她最终还是如同被驯服的鸟儿般,温顺地点了点头,小声啜泣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嗯……那……那百之助要快点……把事情办好……我……我会很想你的……”
她一步三回头地走向盥洗室,目光始终黏着在尾形身上,充满了不舍。直到门关上,隔绝了视线,她脸上那脆弱依赖的表情瞬间消失,只剩下冰冷的麻木和眼底深处翻涌的、如同暴风雪般的锐利寒光。
机会!尾形亲手递来的、回到库坦的机会!虽然伴随着巨大的风险监视、试探、以及尾形可能的后续手段,但这可能是她唯一能挣脱牢笼、传递信息、甚至组织反击的契机!
她迅速冷静下来。尾形的“放行”绝非信任,而是更深的试探和控制。她必须利用好这次“放行”,在杉元和白石面前,在尾形可能的眼线下,继续扮演好那个“眼中只有百之助”的、被彻底驯服的人偶,同时……寻找那稍纵即逝的、传递真实信息的缝隙!
冰冷的水流冲刷着身体,也冲刷着昨夜的痕迹和屈辱。阿希莉帕看着镜中苍白却眼神锐利的自己,如同看着一把即将出鞘的、淬毒的匕首。库坦的雪原在召唤,复仇的火焰在燃烧。这场以“依赖”为名的放行,将成为她反戈一击的起点。她将以最完美的假面,踏上归途,走向最终的战场。
尾形那句“下午就出发”的命令,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在阿希莉帕心中激起惊涛骇浪,表面却只余下温顺的涟漪。她强压下翻涌的思绪,在松本沉默而锐利的注视下,开始了“归乡”的准备。
尾形没有亲自为她挑选服饰。这一次,他“体贴”地允许她“自行决定”。这看似放松的举动,实则又是一重无形的试探——她是否会选择带有库坦印记的衣物?是否会流露出对归乡的急切?
阿希莉帕站在衣橱前,指尖划过那些华美的囚衣。最终,她选择了一套看似寻常、质地优良的深灰色羊毛旅行套裙,款式简洁利落,没有任何民族元素。唯一的“特殊”,是她在颈间系上了一条尾形曾“随手”赠予她的、带着冷冽松针气息的深蓝色丝巾。这既符合“百之助的礼物”这一人设,又巧妙地用他的气息包裹着自己,仿佛一道无形的护身符或者说,枷锁。
当阿希莉帕提着一个小巧的行李箱里面只装了最必要的物品出现在宅邸门口时,尾形正与白石、杉元简短交谈。杉元站在几步开外,背脊挺直如标枪,目光低垂,刻意避开了阿希莉帕的方向,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白石则挂着圆滑的笑容,与尾形客套着。
看到阿希莉帕出来,尾形结束了谈话,目光落在她身上。那套灰色套裙低调得近乎刻板,唯有颈间那条深蓝丝巾,像一道宣告所有权的烙印。他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满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走上前,姿态自然地伸出手,理了理她颈间的丝巾,动作带着一种亲昵的占有意味。他的指尖无意间擦过她颈侧的肌肤,冰冷依旧。
“早去早回。”?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目光沉沉地锁住阿希莉帕的眼睛,“库坦的事,处理干净。别让我……等太久。”
阿希莉帕立刻仰起脸,眼中瞬间盈满了浓得化不开的依恋和不舍。她甚至不顾在场还有他人,伸出双手,轻轻抓住了尾形正在整理丝巾的手腕,指尖带着细微的颤抖:
“百之助……”?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如同即将远行、惶恐不安的孩童,“……我会很想你……每分每秒都想……”?她的目光痴痴地流连在他脸上,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
她微微踮起脚尖,旁若无人地,在尾形的下颌上,印下一个轻柔而充满眷恋的吻。这个动作大胆而充满占有欲,清晰地宣示着她的归属。吻毕,她依旧抓着他的手腕不放,眼神脆弱而依赖:
“你……你也要记得想我……不要……不要被别的女人勾走了……”?她小声嘟囔着,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醋意和娇憨,将“不舍”演绎得淋漓尽致。
尾形任由她抓着手腕,看着她眼中那毫无保留的“痴恋”和“占有欲”,那份被绝对需要的感觉极大地满足了他扭曲的控制欲。他反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算是安抚:
“嗯。去吧。”
阿希莉帕这才万分不舍地、一步三回头地松开了手,走向等候的汽车一辆尾形安排的、司机显然是他心腹的黑色轿车。她拉开车门,在上车前,又忍不住回头,目光穿过庭院,牢牢锁在依旧站在门廊下的尾形身上,用力挥了挥手,脸上是强撑的、带着泪光的笑容。
直到车门关上,隔绝了视线,阿希莉帕脸上那浓烈的眷恋瞬间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长途跋涉般的疲惫和一片深沉的冰冷。她靠在后座,闭上眼,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颈间那条带着他气息的丝巾,如同触摸着一条冰冷的毒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车内?死寂的旅程
轿车平稳地驶离宅邸,汇入东京的车流。白石坐在副驾驶,透过后视镜观察着后座的两人。杉元紧靠车窗坐着,身体绷得像一块石头,目光死死盯着窗外飞逝的街景,仿佛要将玻璃看穿,自始至终没有看阿希莉帕一眼。车内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阿希莉帕则维持着那副温顺却疏离的姿态。她安静地坐着,目光大部分时间落在自己交迭放在膝上的双手,偶尔会从随身小包里拿出尾形“送”她的那块怀表里面嵌着一张他军装的小照,指尖眷恋地摩挲着冰冷的金属表壳和玻璃下表盘里那张冷峻的脸,嘴角无意识地勾起一丝甜蜜而恍惚的弧度,仿佛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中。她甚至会将怀表轻轻贴在脸颊上,感受那份冰凉,如同感受着远方爱人的触摸,然后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满足的叹息。
这些细微的动作和神情,被尽职尽责的司机通过后视镜尽收眼底,也落入白石精明的观察中。白石心中疑窦丛生,阿希莉帕这副模样,与昨日回廊上那放浪形骸的表演、以及此刻杉元那濒临爆发的沉默,形成了诡异而巨大的反差。她到底是彻底沉沦了,还是在演一场连尾形都骗过了的大戏?
车子驶离东京,进入北上的公路。窗外的景色逐渐从繁华都市变为萧瑟的冬日田野。沉默如同厚重的积雪,压在每个人心头。
不知过了多久,当车子经过一个偏僻的休息站短暂停靠,司机下车去洗手间时,车内只剩下三人。
一直沉默如石的杉元,突然极其缓慢地转过头。他的动作僵硬得如同生锈的机器。那双布满血丝、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睛,如同两潭绝望的死水,终于,落在了阿希莉帕的脸上。
那目光沉重得如同千钧巨石,充满了无法言说的痛苦、愤怒、以及一丝残存的、摇摇欲坠的求证。
阿希莉帕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注视。她摩挲怀表的指尖微微一顿,却没有立刻抬头。她只是缓缓地、极其自然地合上了怀表盖,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哒”声。然后,她才抬起眼,迎向杉元那几乎要将她灵魂洞穿的目光。
她的眼神,不再是面对尾形时的痴迷或脆弱。那里面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平静得近乎诡异。没有愧疚,没有解释,没有求救。只有一片荒芜的、冰冷的漠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而,就在这平静如死水的对视中,在司机随时可能返回的紧迫下,阿希莉帕那只放在膝上的、远离杉元一侧的手,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她的食指,以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幅度,极其快速地在深灰色的羊毛裙面上,划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如同鸟喙般的锐利符号——那是库坦猎人用来警示“陷阱”或“危险监视”的古老标记!
动作快如闪电,做完便恢复原状,仿佛只是裙摆被风吹动了一下褶皱。她的目光依旧平静地看着杉元,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杉元的瞳孔,在那一瞬间,骤然收缩!如同被强光刺到!他死死地盯着阿希莉帕的眼睛,又极其迅速地扫了一眼她刚才手指划过的地方那里已看不出任何痕迹,再看向她手中那块冰冷的怀表,最后,他的目光如同利刃般射向司机离开的方向!
巨大的震惊如同电流般贯穿了他!那瞬间的眼神交汇,那个微小的、只有他们库坦猎人才懂的标记,像一道撕裂乌云的闪电,瞬间照亮了他心中连日来的黑暗和绝望!
她不是沉沦!她是在炼狱中戴着枷锁舞蹈!昨夜那放浪的呻吟,今晨那蚀骨的依赖,全是演给恶魔看的戏!而她,在恶魔的眼皮底下,在绝境之中,向他传递了第一个信号——有眼线!危险!
杉元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腔剧烈起伏了一下。他迅速低下头,再次将目光投向窗外飞驰而过的枯树,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对视从未发生。但他紧握成拳、放在腿上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更加惨白,手背上暴起的青筋却无声地诉说着他内心掀起的惊涛骇浪!希望,如同微弱的火种,在死灰中骤然复燃,带着灼烧灵魂的温度。
阿希莉帕也重新低下头,打开了怀表盖,指尖再次眷恋地抚摸着表盘里那张冰冷的照片,嘴角重新挂上那抹恍惚而“甜蜜”的弧度。只有她自己知道,心脏在胸腔里正疯狂地擂动,如同战鼓。
归途漫长。陷阱密布。
但第一枚反击的棋子,已在最深的伪装下,悄然落下。库坦的雪原在望,而这场以生命为赌注的棋局,才刚刚进入中盘。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库坦的寒风如同裹着冰碴的刀片,刮在脸上生疼。白雪覆盖的山林,熟悉的木屋炊烟,族人带着敬畏与复杂期盼的目光……这一切,都未能融化阿希莉帕脸上那层精心维持的、名为“疏离”的冰霜。
尾形安排的随从如同跗骨之蛆——五名精悍的士兵,寸步不离地“护卫”在她左右。他们的眼神锐利如鹰,记录着她的一举一动。更隐秘的监视则来自那些混在建设工人中的眼线,他们沉默地劳作,耳朵却竖得比谁都高。
阿希莉帕深知,任何对族人、对学校事务的过度关注,都会成为尾形手中撕碎她伪装的利刃。她必须扮演一个被东京的“舒适”彻底腐蚀、对故土事业失去热情的女人。
“冷漠”的伪装:
刻意的疏远:?当乌鲁克长老带着几位村中老人,激动地迎上来,用颤抖的声音讲述学校的困境和族人的思念时,阿希莉帕只是微微颔首,眼神平静得近乎冷漠。她没有询问细节,没有流露关切,只是用带着东京口音的、略显生硬的阿依努语简短回应:
“嗯,知道了。百之助会处理的。”?她甚至微微蹙眉,拉了拉颈间那条深蓝丝巾,仿佛在抵御库坦刺骨的寒风,“……这里……还是太冷了。”?她的目光越过激动的老人,飘向远方灰蒙蒙的天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嫌弃?
“不适”的抱怨:?她拒绝住在村里温暖的木屋,坚持住在尾形安排的、条件相对“优越”但远离村落的临时营地便于监视。她时常对着燃烧的炉火抱怨:
“这炭火烟真大……还是东京的暖气舒服……”
=“游荡”的真相:?她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游荡”。随从们紧紧跟随,看着她裹着厚厚的皮毛大衣尾形准备的,在雪地里漫无目的地行走。她会在新建的学校工地外围驻足片刻,目光扫过粗糙的木材和简陋的设施,随即嫌弃地撇撇嘴:
“这房子……看着就透风……比东京的差远了……”?然后便转身离开,仿佛多看一眼都嫌烦。?她会在结冰的溪流边停留,看着孩子们在冰面上玩耍,却只是拢紧大衣,喃喃自语:
“还是东京的气温更适宜……这里的孩子……脸都冻皴了……”?她甚至会走到库坦山脚下,仰望着被风雪笼罩的山巅,眼神空洞而遥远,仿佛在回忆东京的繁华,而非故土的壮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而,在随从们看不到的角度,在她“嫌弃”的扫视和“不适”的抱怨之下,阿希莉帕的感官和大脑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
她“嫌弃”学校工地时,目光如同最精密的尺子,丈量着地基的深度、木材的规格、施工的进度,评估着抵御风雪的能力和潜在的隐患。指定网址不迷路:8.
她“抱怨”孩子们冻伤时,耳朵却敏锐地捕捉着他们用阿依努语唱出的、夹杂着新日语词汇的歌谣,判断着同化教育的渗透程度。
她“漫无目的”的游荡路线,精准地覆盖了库坦山关键的山道、猎场、以及可能被小野势力渗透的区域。她观察着雪地上的足迹、被砍伐的树木、新建的哨卡……将一切异常尽收眼底。
她每一次“不适”的停顿,都是在寒风中默默计算着风向、风速,感知着冻土的硬度,为未来可能的行动收集着最原始的环境数据。
她的“冷漠”是盾牌,她的“游荡”是侦察。她在尾形编织的监视网中,如同一只无声的雪狐,用最自然的姿态,进行着最危险的勘察。
暗流的涌动:
杉元和白石抵达库坦后,并未与阿希莉帕有过多公开接触。白石凭借其商人的身份和圆滑的手段,迅速与工头、小野派来的监工甚至尾形的随从打成一片。他请酒、发烟、闲聊,看似无意地打听着各种消息,实则如同蜘蛛般,在混乱的信息网中精准地辨识着每一根“眼线”的丝。他摸清了尾形随从的轮班规律、哪些工人眼神闪烁可疑、小野势力最近的动向。
杉元则如同一头沉默的孤狼,大部分时间独自行动。他凭借对库坦山林的熟悉,神出鬼没。他帮助族人修缮被风雪损坏的屋顶,加固学校的门窗,沉默地干着最重的体力活。他的目光如同最锐利的刀锋,时刻警惕着任何靠近阿希莉帕营地的可疑身影。他在等待,等待白石发出的信号,等待那稍纵即逝的、能与阿希莉帕短暂接触的时机。
风雪夜的“偶遇”:
机会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降临。狂风卷着雪沫,能见度极低。白石故意在工人聚居的简陋酒馆里挑起了一场关于工钱的小范围争执他买通了几个可靠的人,动静不大,却足以吸引营地内大部分眼线和随从的注意力前去查看或维持秩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几乎在同一时间,杉元如同融入风雪的幽灵,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阿希莉帕临时营地附近一个废弃的、堆放杂物的工具棚阴影里。他发出了一声极轻微、如同某种夜枭般的短促鸣叫——这是只有库坦老猎人才懂的联络暗号。
阿希莉帕正坐在炉火旁,看似百无聊赖地翻着一本东京带来的时装杂志尾形“体贴”放入她行李的。听到暗号,她的指尖在光滑的铜版纸上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她没有立刻起身,而是慢悠悠地合上杂志,打了个哈欠,对守在门口的一名随从说:
“屋子里闷得慌,我出去透透气,就在门口。”
她裹紧大衣,推开沉重的木门。风雪瞬间灌入。她走到门口屋檐下,看似随意地踱步,目光“茫然”地望着漆黑的风雪夜,身体在寒风中微微瑟缩。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工具棚的阴影中闪出,借着风雪的掩护和夜色的遮蔽,瞬间贴近了屋檐下的阴影处!是杉元!
时间紧迫!可能只有几秒钟!
阿希莉帕没有转头看他,依旧望着前方,仿佛只是在发呆。但她的嘴唇几不可察地嗡动,声音压得极低,被风雪的呼啸完美掩盖:
“小野在西北隘口增了哨卡…工料清单第叁页有克扣…新来的日语教员是特务…”?语速极快,信息精准如子弹!
同时,她那只藏在厚重袖筒里的手,极其迅速地将一个用油纸紧紧包裹、只有指甲盖大小的硬物,塞进了杉元同样隐藏在破旧手套中的掌心!那是她这几天暗中记录的关键信息——尾形随从的通讯频率、眼线名单、以及她观察到的、小野势力准备破坏学校供暖系统的证据!
杉元的手掌猛地收紧!他能感受到那油纸包裹的坚硬边缘,如同烙铁般烫手!他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看阿希莉帕一眼。他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身体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瞬间后撤,重新融入工具棚的黑暗和漫天的风雪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整个接触过程,快如电光火石,无声无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希莉帕仿佛毫无所觉,又在风雪中“呆立”了片刻,才瑟缩着肩膀,转身推门回到温暖的屋内,嘴里还抱怨着:
“这鬼天气……冻死人了……还是东京好……”
炉火噼啪作响,映照着她平静无波的侧脸。只有她自己知道,心脏在胸腔里正疯狂地擂动,如同冲锋的战鼓。情报已送出,火种已传递。在尾形密不透风的监视网中,在库坦的漫天风雪下,反抗的暗流,终于凿开了第一道缝隙。而真正的风暴,正在无声地酝酿。她摩挲着颈间那条冰冷的丝巾,眼神深处,是比库坦冻土更深沉的寒意与决心。
杉元的身影如同被风雪吞噬的幽灵,瞬间消失在工具棚的黑暗里。阿希莉帕指尖残留着传递油纸包时的冰冷触感,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几乎要冲破喉咙。她强作镇定地回到炉火旁,重新拿起那本时装杂志,指尖却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炉火的暖意驱不散她心底的寒意——情报已送出,但更大的风险才刚刚开始。
暗桩的阴影:
正如阿希莉帕传递给杉元的信息,那个新来的“日语教员”木村,表面温文尔雅,实则眼神阴鸷。他不仅教授孩子们生硬的日语,更在课余时间“热心”地帮乌鲁克长老整理文件,实则翻查着任何可能被视为“违禁”的阿依努资料。他敏锐地察觉到阿希莉帕对族人的刻意疏远,这反而加深了他的怀疑——一个真正被东京腐化的人,为何要回到这苦寒之地?她的“游荡”是否别有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