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一会儿,又一个“乞丐”过来,不过这次是个中年妇女。朱海忙招呼:“过来!过来!我给你。”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币,递给她。“乞丐”将钱放到眼前看了看,不觉笑了:“一分钱。”我们都笑了。
“怎么?看不起?那还我好了!”朱海一本正经地说。
“乞丐”笑着走了,到下一个摊位去继续乞讨。
“这些人我早已见惯了!你以为他们真穷?比我们富裕多了!以前每次来我都要贡献几元甚至十几元出去,没零钱他们还不走,说可以给找开,有时弄得我们哭笑不得。后来我聪明了,专门到银行换了一大把一分钱的小票,每次来给一分。”朱海得意地解释说。
我们哈哈大笑。他是学数学的,我不得不佩服他的数学思维。
“小心哦,现在有人在专门收集一分钱,有时一分可以换一百元呢。”师兄笑道。
一会儿,又一道“风景”过来了。两个打扮得像二三十年代街头卖艺的年轻女子走过来,其中一个手抱琵琶。她们娇滴滴地问:“先生,听歌吗?”
“多少钱一首?”侯师兄头也不抬问。
“不多不多,二十元一首。”卖唱女回答。
“还不贵!走,走,走,我们不听!”师兄醉醺醺地说,“二十元,我们可以吃十个羊蹄了。”
“真的不贵,先生,这可是艺术啊!”卖唱女劝道。
“到别处去吧!”牛文涛说,“我们还是学生呢!没钱。”
“学生?不可能吧!先生的打扮可是大老板的样子哟!”卖唱女嘴嘟了一下,便走了。
“大老板”?我看了他们三个一眼:普通的衬衣,平头,眼镜。一点也不像“大老板”。估计她们是在讽刺,我想。
我们继续喝,师兄又叫了一大盘羊蹄。我们都说够了,不让再点。一个留着漂亮八字胡的年轻人端着酒杯摇摇晃晃走过来:“哈哈,你们几个土匪也在这里?猴子,你的漂亮师姐大妹子呢?怎么没叫一起来?”我认识他,他就是开学那天接待过我的研究生生活部长。
“别乱说!他们是今年才来的师弟。”侯师兄笑道,“你一个人?不会吧!在哪里喝?我们怎么没看见你?”
第9节:考什么别考研(9)
部长转身指了一下,我们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不远处,有两个女孩子向我们这边挥手。“就那里,她们是我老乡,也是今年才来的。我,嘿嘿,不可能不陪她们……”部长笑呵呵地说。“我叫袁方圆,研究生会生活部长,化学系,二年级的。”他把手伸向我与曹真,自我介绍。我们礼貌地点头表示知道。看得出来,他已经不记得我了。他又笑着对我们说:“孔丘姓孔,我们尊称他为孔子;孟轲姓孟,我们尊称他为孟子;朱熹姓朱,我们尊称他为朱子。你们师兄姓侯,我们尊称他叫猴子。”侯师兄踢了他一脚,他像猫一样灵敏地躲开了。
“来,我敬你们三个土匪一杯!”部长说。
“来,我们敬流氓一杯!”我们三个几乎异口同声。
哈哈大笑后,四人一饮而尽。部长叫我们慢用,便踉踉跄跄回去了。侯师兄提了瓶酒,也跟着过去,说要敬那两个女生。
“流氓这家伙,离不开女人。”牛文涛说。
那夜,我们走火入魔地喝了近六十瓶啤酒,吃了五十多个羊蹄。喝倒了我和牛文涛。当我喝到第十瓶的时候就吐了。
在回宿舍的途中,曹真忽然大声高歌:“山那个山!水那个水!万花丛中觅紫蕊……”曲调怪诞,众人大笑。随后他又深情婉约地唱起一首不知名不知曲的歌,凄厉激愤,旁若无人。我们心中忽然沉了下来,再无人笑。在醉眼迷朦中,我恍惚看见他眼中有泪光。快到学校大门时,一辆豪华的桑塔纳驶过,我瞥见车内客座上有个长发披肩的女子,我心一惊,蓦然感到一阵悲哀。她像我大学时的女友,毕业时她离我而去了,独身一人去了美国,就像去赴某个生死约会似的,毅然决然。两年现在已经过去,很奇怪,虽然她给我留下的伤害已经消退,她的形象在我心里也已经淡然,但她那一头乌黑的披肩发却时时在我脑海中浮现。
美国,在一般人眼里,是一个很具有诱惑力的国度。在后来的两年里,我的朋友陆陆续续去了不少。他们像生活中看某个热闹似的,呼啦一下子,全跑去了。两年里,我行尸走肉地活着。我放弃了到北京工作的机会,放弃了继续深造的良机,甘愿回到生我养我的故乡。我想只有故乡才能给我一份平和温馨的心境,只有故乡才不存在伪装和欺骗,是爱就是爱,是恨就是恨,不需躲避和文饰。那一场感情,真像一场梦。说它真实,可它的结局却像飘散在风中的烟;说它虚假,可那些甜蜜的往事历历如昨啊!毕业典礼前一天,天气异常闷热,知了一个劲地叫个不停。校园内的所有树木都奄奄一息,人也无精打采。我已经知道她决心已定,一切都无可挽回,但我仍希望冥冥之中有什么改变。我邀请她出来走走。沿着校外一条林荫道,我们不知道疲倦地走着。林荫道全长大约五公里,我们来来回回不知走了多少圈。我伤感地向她回忆起我们四年来的点点滴滴,诉说我内心的惆怅和苦闷。她却像个心平气和的局外人,安慰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一样,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我忽然觉得她很虚伪,虚伪得可怕可恨,于是向她吼起来。开始她微笑看着我,后来终于被我刺人的话语给激怒了。她尽量平静地说:
“何寂,你现在这样,都是不成熟的表现。唉,说实话吧,你人不错,很地道,但还不成熟,还没有成熟到能和我谈论未来。”
我仔细打量她的脸,盯着她的眸子,想看清楚里面究竟有多少真诚。她眸子中闪烁着一种凌厉的光芒。我感到几年来的交往简直就像一场游戏,胸膛都快要爆炸了。
“那为什么你以前对我那么好?为什么不向我讲清楚?为什么要骗我?”我吼道,绝望了。
“我没有骗你。以前的好是真诚的,现在的心情也是真实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