翥凤这个臭丫头,居然藏匿赵苏也不派人来通知自己一声!
咬牙切齿地骂一声翥凤,煜又沈浸进了自己飞快旋转的兴奋思绪里──苏儿没死……那个总是温柔而慈爱的人没死……好怀念那苍白憔悴的人,好怀念他依偎在自己怀抱里的感觉……
煜按捺不住,想立刻去到西夏,立刻把那个人抓回自己的怀抱!
可是,他终究还是有理智。──於是有联姻之举。
煜冷静地道:“我知道苏儿在你这里。──把他交给我。”
他笃定的眼光和强硬的口气,使翥凤意识到继续装成一无所知是没有用的。她也松弛了表情,淡淡地道:“是的。他是在我这里。”
“把他交给我!”
煜提高了声音。
翥凤冷冷道:“你要我把他交给你,我就得交给你?──你是他什麽人?再说了,他又不是物品,愿意呆在哪里是他的自由,你怎麽知道他愿意跟著你回去?”
“……”
煜无话可说──他从来都是这样对待自己想要的东西的,想要什麽,只要一伸手:我要什麽!就会有人快快地给他献上来。要不到,那就抢就硬夺,也要弄到自己手里。当年对赵苏和塔木,他还不是都是这样硬掠夺到他们身心的。
但是,此时自己却没有立场,也没有办法这样做。
他记起了一直佩在身上的暖玉──心头突然轻松──他知道赵苏是爱自己的!
煜说:“那你让我见他。──苏儿他一定会跟我回去的!”
翥凤看著踌躇满志的煜,也不说什麽,淡淡地冷笑一声。──完颜煜,你未免太高估自己了……
要知道,时间会改变一切……包括情感……
翥凤在前,煜在後。
御花园里,曲径通幽。渐行渐深,渐行渐静。
翥凤停步处,──但见……万竿绿竹,一进粉檐。依稀有香气仿佛。
“你让苏儿住在这麽简陋的地方?!”
简直难以置信,煜瞪大了眼睛!──以前赵苏住在自己宫殿里的时候,他给赵苏准备的一应衣食用物,可都是最名贵的──就算赵苏後来寄居奉国寺,那他也记得时时给赵苏带一些珍贵精致的物品去的……那个曾被自己那般如珠如宝地宠著的人,居然被翥凤打发到这种只有贫民才住的地方──真的,……他突然好生心疼那个差点就成死别的人……
“是他自己要住这里的!”
翥凤有点不耐烦地冷视了煜一眼,正想噎他两句──然看煜一脸关切怜惜的表情,却又把话吞了回去。──你真的了解你的“苏儿”吗?……自以为是的男人……
她抑制住不快,──这时两人已到门前。
“谁?”
阳光从南窗里投射进去,缓缓转过头来的男子就坐在这明暗的阴影里。光线里升腾的尘埃,其中淡泊寂静的人──煜从来没有体会到生命是如此可贵……他的心脏都颤抖起来,期待地望向赵苏──他在期待赵苏眼里的惊喜。──他笃定这个慈爱温柔的人一定会对自己的到来感到惊喜!
可是,那张苍白的脸上毫无表情。──瘦多了,几乎就只剩一把骨头……头发还是那麽云雾般的又多又黑,没有血色的脸几乎给人一种透明般的错觉……还是剔透的眼珠儿,张著眼睛看著门口,青荫的睫毛下,再没有往日伤心流动的目光……只有,空灵而死寂。
“……怎麽回事?苏儿他──”
突然意识到──煜的心脏缩紧了──张惶地回过头!是翥凤冷静的目光。
翥凤说:“我忘了告诉你──他──看不见了。”
“为什麽?!”
翥凤冷笑道:“为什麽?──你问得真好笑!我怎麽知道?他眼睛莫名其妙就这样了,我有什麽办法?”
翥凤的冷酷态度激怒了煜,他吼道:“你为什麽不给他治好?──你居然忍心坐视苏儿的眼睛瞎掉?!你这蛇蝎心肠的女人!!”
见他大动肝火,翥凤冷笑一声,眼睛里露出明显的鄙夷之意,轻蔑地道:“你怎麽知道我没给他治?”见煜语塞,她又冷冷道:“只是一直没治好而已!是呀,我是蛇蝎心肠的女人!你是侠骨柔情的大丈夫!──那麽敢问当年把他一个人扔下几个月,几年不管,害得他腿坏掉,人差点死掉,眼睛现在快瞎掉的人又是谁呢?──我知道那个人肯定不会是阁下,对吧?”
煜答应不出──可是又岂肯服输,辩说道:“我又不是故意的!──我怎麽知道那天掉进水里的阴差阳错的会是苏儿?我又怎麽知道他其实还活著?──我要是知道,早就来接他回去,好好照顾了!你不要把什麽罪名都推到我头上!“
翥凤冷冰冰地说:“哦,原来如此!你不是故意的!──那塔木又是怎麽回事?”
这正是煜的心病,他自己还时时困扰──何况此时被翥凤如此刻薄,早已超越他的忍受程度了,不觉恼羞成怒道:“你懂什麽!塔木是塔木,苏儿是苏儿!你别老把他们扯到一起混搅!──把苏儿交给我,我要带他回去了!”
见这男人到这地步居然还不思悔改,翥凤心里真是替赵苏不值到了极点!她实是怒极,反笑道:“好罢!我不懂!──那你自己处理!恕我不奉陪了!”
脚步蹬蹬就走了出去!
煜心里烦恼,也懒得去理她!──一定神,目光立刻牢牢捕捉住那角落里的人。
可是他好生失望,心都凉了半截。
方才他跟翥凤争执一晌,声音既大,语气也激烈,就算是睡著的聋子,也该被惊醒了吧!──可是,不远处这个人居然还是漠无表情。苍白的脸上简直象戴了一副面具,看不出一点神色变化。──双目静静地望向他,跟看著空气没两样。
煜心里又惊又急,几度设想过的那些甜蜜惊喜的重逢场面全成了泡影。──他几乎目瞪口呆地看著这个面对自己却毫无反应的人,心里突然起了一种可怕的怀疑──这个人,真的是他以前那个温柔慈爱的赵苏吗?──是不是那个香魂寂寞的赵苏,早已在那场大水里死掉,这个一模一样的躯体里,只是寄居著另外一个陌生的灵魂?
他试探地叫了一声:“苏儿?”
赵苏没反应。
煜急了,又叫了一声:“苏儿?──我是煜儿呀?你忘了?你不会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出了吧?”同时向那苍白清瘦的人走去,想在他身边坐下。
赵苏任他抱进怀里,──煜紧紧抱住这具久别几年的身躯,竭尽全力地──用几乎想把赵苏按进自己身体里的力量。他俯下头,怜爱地看著──因为赵苏苍白的脸紧贴在他胸膛上,所以从煜的视线下去,只能看见赵苏苍白的额头,凌乱的黑发,还有鼻梁上方青荫的睫毛。
不知道为什麽,煜会在瞬间产生──赵苏睫毛濡湿的错觉。他心里一紧,轻轻地伸出粗糙的手指,温柔得象怕碰坏易碎的纸花般,去碰触那一动不动的睫毛。──是干的啊。
你明明连表情都没有,为什麽我觉得你象是一直在哭泣的样子?
突然的心酸涌上煜的心头,──赵苏静静地伏在他的胸膛里,还是没有反应。煜只能无言地拥紧了这瘦骨嶙峋的身体。
此刻抱著赵苏,再也没有以前那样清冷温柔的感觉了,象是冰凉的。现在麻木地蜷缩在他怀里的这个人,象是从肉体到灵魂都死了大半一般──只有冷的感觉。煜无言地抚摸赵苏长长的却繁乱的头发,闻到了那依旧氤氲的香气。有很多的往事,一幕一幕地滑过心底。
他想起了风雪的关外,初次见面时,那时自己还是孩子。赵苏还是少年。汴京城外面,干离不的营里,那时自己已经成了太子,赵苏是北宋的亲王。北宋的皇宫里,自己是锦园的驸马,赵苏是大宋的皇帝。大金国的皇宫里,自己是大金国的帝王,赵苏是……而现在这样相拥,我们彼此什麽都不是……只知道,我要你。要你到我身边。
轻轻地把赵苏抱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胸前。眼光审视著眼前这沧桑憔悴了不少的男人,心里涌上难以言喻的怜爱。从前是他依赖著赵苏,从赵苏的慈爱和抚慰里寻找力量。如今是倒过来了,此时,明明是抱著一个比自己整整年长八岁的男子──而且从辈分上讲还是自己的岳父,煜却觉得,自己仿佛是在搂著一个需要自己保护的无助爱女。
“苏儿……”
叫著久违的爱称,轻轻把赵苏的脸抬起来。心疼地看著那苍白而干枯的嘴唇, 轻轻地把吻印上去。重叠的嘴唇,炽热覆盖了冰凉,从那干涩而冰冷的口腔里,仿佛要输送进去自己的温存和热量。──察觉到怀中麻木的身子有不易发现的惊颤──煜的心头浮上了一丝满意:你怎麽会忘掉我呢?苏儿,只有我知道你有多麽爱我……更搂紧了怀中的躯体,狂猛地更加深了这个吻──仿佛火山爆发般的疯狂地啃咬吸吮,煜能感觉到自己已经情欲高涨!他的身体里是那样的热度,几乎把赵苏冰凉的身子都传递了温暖──挣扎起来了──原本死人般的赵苏果然有了反应。
“放开我──”被煜吻得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