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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部分(2 / 2)

对面齐管事一怔,“叶姑娘认识我家夫人?”

“年前在霓裳居里遇见后,又在西市卖玉器的铺子里碰上过。”叶裳容拿宫扇半遮住自己弯起的唇。

“是吗。”齐管事闻言倒是没有不信,表情却也没有多大的变化。

“可惜我如今在管阳脱不得身,上巳节只怕要爽了夫人的约会了。”叶裳容笑着,一边端起酒杯小口抿着。

“叶小姐去长安不过短短半年功夫,就能与杨夫人定下约会,还真是神通广大。”将离开口,语调虽然平淡,但是落在叶裳容耳里却怎么听都有股子讽刺的意思。

齐管事收敛了垂涎,露出几分疑惑。

“裳容只身流落在管阳三年,好不容易寻回自己家,自然要乘着年节时多走走亲戚。”叶裳容笑得自然,甚至毫不避讳自己到处攀关系认亲的事,“齐大人也知道我们妇道人家,衣裳发钗的也能聊半天。杨夫人说上巳节的时候带我出去逛逛,顺便也看看江南那里的金钏式样。”

叶裳容自然是解释给齐管事听的。她说话时不仅把将离略了过去,甚至连瞟都不曾瞟过他一眼。

这一番话实在合情合理,听得齐管事点了点头。他不满地看了眼将离,虽然将离是顺着他的意思才说的那番话,但是如今明白了眼前人确实认识夫人,不由得就怪起将离多事来了。

叶裳容拿扇子半遮了唇轻笑,“将离老板素来见惯了学子商贾,对女儿家的心思只怕是不明白的。”

她这话似是开解实是贬低,在场的哪里有听不懂的。除了将离脸色一冷之外,齐、陶二位甚至还笑了笑。

叶裳容当然知道,将离是恨极了自己的身份。而她这话不止揭人疮疤,简直当面打脸了。

她瞥了眼他的手。

果然。他虽然脸上还好,手指却紧紧握住酒杯,用力得指节都发白了。

叶裳容略略挪开了扇子,对着看过来的将离冷冷一笑。

月下

将离在小径上停下脚步。

一弯残月当空。傍晚时还花木扶疏的地方,此刻到处暗影绰绰,彷佛突然就会从其中跳出什么猛兽择人而噬。

一片乌云飘过来,将所余的最后一丝淡光也遮掩了过去。

将离仰起头,深深呼吸了一口沁凉的空气,然后闭上眼睛。

又见到……“她”了。

将离不是没见过投注在他身上的,满含恋慕的眼光。他也曾经真心地期待过,那些满口喜欢的小姐贵妇们,真的能让他脱离伎子的身份。

就算名叫“叶裳容”的那个人再特别,在说出那个扔字之后,将离仍然不觉得自己会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因为他,因为“将离”,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个不能得到幸福的人。

只是有时候,会突然觉得缺了点什么。

整个冬天,他都觉得自己身边少了样该有的东西,虽然他无论怎么仔细思索,都想不起来那应该是什么。

公子,你在想叶小姐吗?

腊月的某天,流离突然小心翼翼地这么问他。然后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呆呆地看着园子门前某块什么都没有的空地。

那是,叶裳容那天说爱他……也是“扔”了他时站的地方。

在那个时候,他才突然明白过来他到底少了什么。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他的世界太过狭小,而她轻易地就飞了出去,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果她报复回来,挑衅圈套什么都好。甚至手段越激烈将离也会越高兴,因为那至少证明了她曾经有多在乎。但是她却只是挥了挥手,好像灰尘一样无足轻重,抖落到地上便抛诸脑后。

她在长安的消息零零碎碎地传回来。其实她姑父是折冲府都尉,原来鸿胪寺少卿也是她家表亲,还有御史台……

每次听说都只能将她推得更远,到了他永远都不能到的地方。于是甚至她也没有与刘府,更确定地说是与刘启文联系的消息,也不能让他的心情更明快一些。

于是,他只能更专注在他“应该”做的事上。虽然他心底已经开始茫然,他做这些事到底是因为真的恨,还只是一种习惯。

他放流言出去说那个女人觊觎家产害死夫君,刘启文病弱乃是天谴。他又寻出受了刘家管事欺压的苦主,撺掇着人家去衙门告状。他还引导着那个女人起疑,慢慢将刘启贤死时的真相透露出去。

而那个女人,果然在看到那封署了他旧名的帖子之后,一命归西。

听到她死讯的时候,将离没有任何预期中的狂喜,他只是愈加茫然。如果连仇都报完了,那么是不是连他活下去的意思都没有了?

那一刻,他比任何时候都思念叶裳容。他想听她唤他的名字,想拥她入怀,想亲吻她柔软的唇。

身后响起轻轻的脚步声,将离下意识地皱眉,然后闪身躲进太湖石的阴影里。

从雅间里走出来的,竟是叶裳容。

她满脸酡红,才走出来几步就靠在游廊的柱子上,皱着眉紧闭着眼睛,似乎十分不舒服的样子。

将离当时便沉下脸。

从她落座起就没碰过吃食,一杯一杯地往肚子里倒,想不醉也难。他是见多了这种场面,深知这个时候开口帮她又或是替她挡酒都是下下策,于是想着转移话题或许会好些,却不想她显然是误解了他的意思,还口就直指他最介意的疮疤。

那一刻,将离没有多少恼怒的意思,只是在心里苦笑。他不知道是为她没有真的彻底放下他而高兴好,还是为了她如此拒他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而彷徨好。

于是连带着,他甚至是不是要走出去都不明白了。

乌云飘走,周围又明亮了几分。

“谁在那里?”叶裳容突然抬头,向将离藏身的地方看过来。

将离只能转出来,然后在距离台阶还有四五步远的地方就停下来,抬头看着廊下的她。一刹那,他心里只有空白,竟然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会转身就走……还是对着他冷笑,就像刚才一样?

但是叶裳容却只是咬起了唇。她看着他,没有说话甚至也没有动。

一阵凉风吹过,将离却呆立当场。他不敢前进,也不想后退。

好不容易能再见她一面,他不想因为自己的鲁莽招致她更深的厌恶,或者是提前离开。

叶裳容看着他,慢慢沉下脸。阴暗清晰地从她的眼底蔓延开来,甚至包裹住她理应明亮的杏眼。

她的不悦是针对的他的,一瞬间将离惶惑起来,但是他完全不明白在她用那种方式离开他的世界后,还能为了什么而不高兴。

叶裳容看着他,突然冷笑了一声。

她转身要走,却不想脚下一滑倒栽下台阶来。将离快步过去,勘勘接住她。

她的额头重重磕上他胸口时,比那一阵闷痛更清晰的却是满心温暖和喜悦。于是他不由自主地,伸手环住她。

即使她立刻就推开他,能有一瞬的相偎都是好的。

叶裳容在他环住她的时候,身子一僵。就在将离以为她会狠狠推开他时,她却只是静静地靠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他不知理由却暗自窃喜,渐渐地收紧了环住她的手。

“你喜欢我。”叶裳容一直低着头,声音听上去闷闷的。

将离一头雾水,“当然……”

然后这句回答,却显然让她情绪更为激动。

叶裳容猛地拽住他的领口,一把用力拉下来,“那你为什么不解释?”

将离一怔,被她拉得俯下身来。他根本没有预期到她会做这样的动作。无论她是什么脾气,叶裳容于人前一向文雅大方,就是高声说话都没有,更何况这么粗鲁的动作。

“‘当然’?”叶裳容咬牙切齿,“你还好意思说当然?”

将离似乎有些回过味来。他看着与他几乎贴着鼻尖的叶裳容,还有她眼里明显的怒火。

“好意思把我诓到青罗馆,却不好意思跟我解释?”她看起来更愿意咬他一口,“现在来说什么当然。”

“我没有……”将离再蠢钝,也该明白她的意思了。他看着她,难以置信,“你是说,如果我肯解释……”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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