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担心贴身丫头打着姨娘的主意勾引刘启文伤了身子,寻个石女回来贴身服侍并不奇怪。只是石女这回事,发现的多是夫家而不是娘家。老夫人和刘总管都不像是好心到能救下石女的人,而将离打着报仇的主意,刻意救人却并不是太让人难以想象的事。
“绿萱,我不想冤枉好人,尤其不能冤枉你。”叶裳容声音愈轻,“到底是不是你?”
绿萱听她提刘启文已是双肩开始颤抖,最终轻轻地点了点头。
“如果要你保证没有下次,”叶裳容皱起眉,“可以吗?”
将离与刘启文不睦,但是叶裳容至少得给绿萱一个机会。
然而这回,绿萱却没能点头。她低着头,双肩颤抖着,不一会地上便多了些圆形的水滴。
叶裳容只能叹气。
她有种,自己在欺负这个丫头的错觉。但是换成别人,能怎么做呢?
叶裳容并不怀疑绿萱一样希望能护着刘启文。然而将离的心思与聪明并不是绿萱能及的,即使她认为自己只是做了些“无关紧要”的事,而结果或许就会害了刘启文。
她并不觉得,将离是个她一句“希望”就能彻底罢手的人。
“既然这样,你……”
“灼然。”内室里突然传来刘启文的声音,截断了她想要说的话。
刘启文似乎在生机盎然的春天里愈发苍白病弱,阳光下竟透出一股弱不胜衣的意思来。
叶裳容抿着唇看他。
刘启文微微皱着眉,一双乌黑的眼睛里透着些许痛心,却还是直视着她。
叶裳容轻哼了声,转过头不看他。
刘启文眼中一暖,轻声道:“绿萱,预备热水,我要沐浴。”
绿萱猛地抬头,满脸是泪的她难以置信地看了看刘启文,又犹疑着看向叶裳容。
这时,刘启文也看向叶裳容。
“罢了。”叶裳容虽然皱着眉,却也只能这样说,“去吧。”
“公子……小姐……”她带着颤音又掉起眼泪,“绿萱该死。”说着,她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个头,才转身离去。
刘启文和叶裳容好一会都没有说话。
“别生气了。”刘启文轻柔,中气不足的声音响起。
他语气平静得丝毫没有波澜,彷佛并不意外似的。于是叶裳容陡然明白,他一早就知道了。瞧他那股云淡风轻的样子,是不是连自己的安全都不放在心上了?
想到这里,叶裳容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却换回,他轻轻一笑。
叶裳容拉他坐下,“烂好人。”
刘启文却只是笑,一边握住她的手,“这么多年了,只得她一个日日夜夜地为我忧心。平日里又服侍得无微不至。”
说情同姐弟太过分,但人心都是肉长的,总有情分在。
“你娘呢?”叶裳容是余气未消,说起话来不免就尖锐了点。
刘启文一怔,垂下眼,“小时候哪里能明白那些。”
孩子只能看到他的娘把他孤零零丢在静园等死,一个月也未必见得上一面。及至能够明白了,却也因为疏远得太久,亲近不起来了。
叶裳容只能默然。
“他说了些什么?”刘启文似乎有些硬扭了话题的嫌疑。
“跟他说清楚了。”叶裳容垂下眼。
“是吗。”
即使这声应得再平直简单,叶裳容却仍是听出来其中的愉悦。她挑眉,“也不全是因为你。”
当初他既然放手,现在就不可能再继续。
“但如果没有我,”刘启文的声音终于露出了一丝轻愉,“便不会这么简单了。”
的确如此,所以叶裳容不能反驳。于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的她说:“我跟他说,希望你们至少互相无视。”
“好。”刘启文应得简单,也轻松。
叶裳容挑眉。
……“好”?
“官司呢?”她不由问。
那边府衙里递状纸,还告着将离弑弟呢。
刘启文一愕。
虽然他随即掩饰了过去,却还是清清楚楚地落进叶裳容眼里。
她眯了下眼,为什么是愕然?
他不语,尴尬,甚至道歉都属寻常,却为什么是愕然?
就好像,他根本不知道有官司这回事一样。
叶裳容看着刘启文,他却转开眼。
她皱起眉。
这个……
临睡
叶裳容穿着一身寝衣坐在书案前。油灯点得很亮,她一边梳理着长长的黑发,一边看着桌上的卷册。不知什么吸引了她的注意,她双目眨也不眨地看着,甚至梳理着头发的手也停在半空中。
才刚泡过药浴出来的刘启文,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她。
她并不怎么很喜欢打扮自己,却也总是收缀干净了才肯见人。如今同寝越来越多,他却从没见过她一回蓬头垢面的样子。现在的她整个人沐浴在明亮的灯光里,看上去比白天更安静。虽然她一脸的认真,那长长软软的黑发却硬是将她的专注扭成了柔软。
刘启文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后,站定。
她在看的是账本,书案上摊开的每一页都是“刘仲仁”。
刘启文心下一叹。果然要瞒过她去,实在是难了。
他伸手拿过她手里的梳子,叶裳容这才发现他的到来。“君宁,你洗完了?”她想要起身,“我也差不多能睡了。”
她没有避着他的意思,却怎么看都有些眼里除了他再也容不下其他的意思。刘启文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心里突然一慌。他伸手在她肩上一按,然后撩起她的头发轻轻梳理起来。
“仁叔……”
叶裳容猛转头,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似乎确定了他没有生气之后略略松了口气,“他有点奇怪。”
刘启文心里一痛,于是忍不住手上也一顿。
“君宁,你要是不高兴,我就……”
“哪里奇怪?”刘启文几乎不敢看她,只是努力让自己专注在她的头发上,说。
“他的穿用,太朴素了。”叶裳容瞥了眼书案上的账册。
只那么一个细微的动作,她表情里的轻暖就转成了冷硬,彷佛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的同时,却也不将任何东西放在心上。这一刻她语气中的平淡与简单,似乎让任何的处心积虑都成了笑柄。
“朴素……”刘启文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喃喃地重复了一句。
“每月二十两月俸的人,衣料却跟下人一样。”叶裳容说,“况且还吃喝嫖赌样样不沾。”
刘启文不由无声轻叹。
他十几年也是最近才发现的,她却……
“君宁,”叶裳容站起来,拿过他手里的梳子放在桌上,看着他,“我知道你尊敬他。我看这些也不过是一时兴趣,你别介意好不好?”
她看着他,软软地笑。
这样的人……会因为他,伤心寂寞。
他怎么可以那么自私?明明活不长了还答应与她成亲。如果他死了,如果他连成亲那天都支撑不到,到时候留她一个人在世上怎么办?
刘启文心里一时大痛。
明明,将离才是更好地选择。
都是他的错。
就算他再怎么自信不会比将离少爱她一分。他忍耐寂寞也不过就是几个月的功夫,人死百了。但是换成她,一个人……
“该睡了。”叶裳容自然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拉起他的手就要朝床边走。
刘启文突然从背后用力抱住她。
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