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在说谁啊?」温楚暗生惶恐,不敢贸然反应,抬眼俏皮地反问。现在还不是坦白的时候,等明年她回美国探亲时再供出一切,相信那时她已学会看淡这份情。
「那孩子不是恋爱的好对象,爷爷不希望有这种孙女婿。」那年的事他已私下和展家人谈开来,中延也大度的要他别放在心上。
「爷爷,别瞎猜嘛……」温楚无力娇嚷,心里满是苦涩。
楚楚做事有分寸,什麽人能惹、什麽人该回避,聪明如她都知道,他也向来不过问,唯独这事他必须提防,他一直在考虑要不要叫楚楚回美国定居……
「这几年你叔叔的身体每下愈况,甚至快比爷爷还糟;阿韩你也看见了,他根本不是经商的料;至於阿齐,现在他虽然勉强到公司帮忙,但一颗出尘的心越来越明显。」
「不会的,齐哥只是喜欢参佛、礼佛罢了,他不会──」
老人举手打断她,开明地笑著,「世事如何端看个人造化,爷爷不强求,只希望你完成学业後回美国分担家业。」阿齐就算没出家,云游四海怕也是迟早的事,苦撑这些年完全是为了堂妹,他不会看不出孙子遁世的心。
「爷爷觉得我适合吗?」她并不排斥,也不特别想进人家族庞大的企业体,但这些年儿叔叔一个人扛得极累,就是再没兴趣也於心不忍了。
「你和你爸爸一样,禀性坚强,有副温暖而柔韧的心肠。」温爷爷揉揉她发顶,疼爱温语。
她顽皮的将头颅顶著老人额际,笑道:「也就是外柔内刚罗!」
「是啊!」老人叹著与孙女笑成一团。
车子停在金碧辉煌的巴洛克式建筑前,爷孙俩相拥著下车。才踏上门廊,展司漠和一名女子热情拥抱的镜头便映入眼帘,温楚心痛地别开眼,随意看向爷爷,发觉他的眉头微微拢起,彷佛极不愿遇见展司漠。
站在门口迎客的寿星,热情的和他们寒暄一阵後,便差人带他们入座。温楚怎麽也想不到她和展司漠的缘分竟会牵扯得如此难分难解,宽敞明亮的厅内席开少说有五十桌,偏偏他们被安排与展家兄弟同坐一桌。
「好久不见,温老爷。」展司澈倾前与两个座位外的温老爷握手,眼神不经意地溜了下他身边的温楚,而後意有所指瞟向坐在她身测的弟弟,称赞道:「令孙女出落得越来越标致了。」
「哪里。」温爷爷含笑示意孙女回礼,温楚分别朝展家兄弟点头致意完,即心惊胆跳地捧著水晶杯有一口没一口啜饮果汁。
「司漠,你快打招呼啊!大家都是一家人,又不是不认识。」展司澈话中带话,恶意地盯著温楚越压越低的头颅暗笑。啧啧,可惜这样一朵含苞待放的初蕊也被司漠给染指了,左一个莲达,右一个温楚,司漠尽享齐人之福,生平最好打不平的他焉有坐视不理的道理,当然得替小美人鸣出不平之冤。
展司漠冷淡地伸手越过温楚问候老人,对身边的佳人视而不见。温家老爷眼中突生的防备,他清楚看出,只是讥诮的扬唇晒笑,未曾多言。
「温老爷若不嫌弃,咱们两家来联姻,将楚楚许给我家司漠可好?」展司澈语出惊人,态度很诚恳。
温楚惊悸地偷觑不闻不问的展司漠一眼,希望他说些什麽制止展司澈。展家兄弟之间的嫌隙她略有所闻,却不知道他们的关系恶劣到以揭对方疮疤为荣,这场蟠桃寿宴看来是难以入咽的「鸿门宴」。
「楚楚年纪尚小,谈这个还太早。」温爷爷淡淡回绝。
展司澈开口正要乘胜追击……
「司漠,你怎麽坐在这里,我们去爹地那桌坐。」莲达像一阵风卷来,明目张胆勾著展司漠,旋即风也似地带走展司漠,顺便将展司澈的魂魄勾了去,散下一地冶艳的浓香。
刚开始只觉得面善,温楚定神细瞧,总算认出莲达。她就是那天在校门口与展司漠当街拥吻的热情女郎,原来今天的寿星就是她父亲。看那对璧人走向眉开眼笑的寿星,温楚恍然大悟。
「吃些东西,来。」温爷爷夹一小碟冷盘放在失神的孙女面前。
温楚拉回心绪,绽出一朵娇美笑靥以弥补心中的失落。
筵席间,展司澈不知是对手不在场没劲了,还是不敢冒犯温家老爷,很少再发惊人之语。一直到宴会接近尾声,这顿饭温楚始终吃得战战兢兢。
曲终人散後,因不愿靠展司漠太近,温楚先行走出餐厅,立在花园一隅静待与寿星话别的爷爷。
「温小姐。」展司澈是少数几个未离去的客人之一。
温楚沉然不语,以不变应万变。
「女人的心眼不是很小吗?你怎能容忍自己的情人和别的女人搂来搂去。」几杯黄汤下肚後,玉树临风的展司澈变狰狞了。
温楚煞白小脸,脚跟一转,想甩开他踱到一边,不料微醺的男人被她的举动激起兴致,竟亦步亦趋随她打转。
「快告诉我嘛,我好回家告诉我那黄脸婆,等她开开眼界後,就不会老干涉我寻花问柳了。」浑然不觉地加大音量,他有种豁出去的鲁莽。
「你失态了。」温楚驻足在假山後不动,冷冷的泼了他一头凉水。
展司澈被那镇定的怒颜吸引,轻佻地勾起她下巴,「司漠曾不曾告诉你,你生气的模样美极了。」
温楚不想在公共场合生事,引人笑话,忍气推开他的手,沉眉厉斥:「请自重。」
「自重?!」展司澈嘻嘻一笑,「你在上司漠的床时,最好不要板著脸这麽告诉他,不然他会倒尽胃口,翻脸将你踢下他的床,让你孤枕难眠没人疼哦!」
喝醉的人像斗牛,越斗血液越奔腾、精神越好。温楚深谙此一道理,选择退场,快步越过他走出花园。
不……不!
惊见爷爷僵立在数尺外的怒容,温楚目瞪口呆,心跳倏然停止。
「喂,别这麽无情嘛!」展司澈追来,搭上她陡地止步的身子,边打酒嗝边叫嚣,「没关系,司漠不让你上他的床,我的让你上。」
那枯瘦的身子在听到展司澈震天的嚷嚷後,像风中残柳一阵摇摆,温楚吓得冲上前及时抱住往下倾倒的身子。老人轻浅的呼吸声和惨白的面容,皆像瞬间凋谢的老榕树,死亡的阴影重重打击了温楚。
她无助地愤怒嘶吼:「叫……叫救护车,老天……叫救护车啊!快叫救护车!」跪在地上抱著枯萎的老人不敢稍放,紧偎失温的脸庞,温楚泪流满面,附在老人耳边不停地低语:「爷爷……我求求你别离开我……我什麽都答应你……给我解释的机会,我求你……」伤心欲绝中,一只大手搭上她的肩,看也不看对方一眼,她失控尖叫地挥开那只有力的手掌,「该下地狱的你,别碰我!」
听闻吵杂声,出来一探究竟的展司漠皱眉蹲下身,拉开她护卫老人的双手。
又是他!屈辱与愤怒一并涌进心田,她愤恨地推开他,「这下你高兴了吧!你和你该死的哥哥都给我滚开……滚啊!」泪眼蒙胧中,她看不清展司漠的表情,拚命抗拒那双手的帮助,「我不需要你的帮助……爷爷,真的,我不认识这个人……相信我……相信我……呜……」边哭边急切地啄吻不省人事的老人。
这个情绪失控的温楚是他从未见过的。不知名的怒火熊熊燃起,展司漠暴烈地狠瞪肇事者一眼,但见酒醒了大半的展司澈脸色苍白,畏缩的迭步後退。
「不准你再伤害我爷爷,走开啊!」他们只会伤害她和爷爷。温楚内疚不已,发狂地拍开展司漠不断伸来的手,豁出性命紧抱著老人。
「你要害死你爷爷吗?」展司漠使劲扳开她的手,将昏迷的老人抱起,忍著吃痛的右脚,一咬牙往停车场跑去,後面跟了踉踉跄跄的泪人儿。
第六章
轻微中风,性命是保住了,但往後数年爷爷必须倚仗轮椅代步。
对不起,对不起……温楚蹲在梧桐树後,悔不当初地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