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自己没有在听说事情原委后,刻意用言语试探,就不会惹得邱柔受惊摔碎了茶盏;如果自己没有趁邱柔在自己院子之时,吩咐下人去把之前服侍倚翠的丫鬟唤来,并故意让邱柔看见,也就不会让她惊慌失色地起身告辞。
如果……不是自己有意让邱柔以为自己已然知道了真相,邱柔也不会怕东窗事发而选择悬梁自尽了……
垂在袖中的双手不自主的攥成了拳,温袅内疚难当,却又在片刻的自责中,忽然想到什么,像是捏住心底那残存的意念,“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知道温袅问的是邱柔自尽的时间,听韵回想了下,方答道:“听仵作说,好像是昨晚子时的事。”
子时,正是夜深人静之时,而此时已经将近未时了。
似乎知道温袅想问什么,秦遇之俊眉微微一挑,接着问到:“既然是昨夜子时的事,何以这么久才被人发现,大嫂身边的丫鬟呢?”
“五少爷问得是纷桃么?”听韵摇了摇头,神情很是悲切,“她也死了,是撞柱子死的。”
温袅的手蓦地一抖。
一旁的听澜听见这话,眼里浮起些感伤难过来,“大约是她发现邱少夫人悬梁自尽了,追随主子而去。”
“奴婢倒觉得纷桃可能是怕大家看见邱少夫人自尽,会怪责到她头上,干脆跟着自尽了。主子没了,做奴婢自然也活不了。”
“听韵。”听澜蹙眉喝斥了句。
听韵也发现自己说得话不太好,吐了吐舌头,闭嘴了。
而听澜喝出声制止了听韵,但她心里亦是同听韵一样的想法。
听韵说得没错,主子都不在了,作为贴身服侍的奴婢,自然也得跟着去,一日为奴为婢的,真的是一生的生死安危都和主子系在了一起。
这边,听澜念着作为奴婢的命运而情绪低落,另一边,温袅则想着邱柔的死满腹疑问。
以她素日对邱柔的了解,以及邱柔对柳如曼、倚翠所做得的事来看,她既然要这般费尽心思去计算一件事,必定是因为她有所求。一个若是有所求,并且没有达到完成,是不可能轻易就不要自己的命的。
邱柔就是这样一个人。
纵使现在事情查到了她的头上,以邱柔之前的行事方式来看,她会做的,该是想方设法洗脱自己的嫌疑,而不是一根丝帛就了结了性命。
而且,这纷桃若真是看见了自家主子悬梁自尽,第一件事不该是撞柱殉主,而是大声呼救吧。
更何况,邱柔害死柳如曼腹中孩子的真正动机到底是什么,温袅也没有想出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她绝对不是为了争宠。
所以……温袅微微眯起了眼,邱柔的死,很可能不是自杀,而是他杀。
而这个杀她的人,或许才是邱柔嫁祸倚翠害死柳如曼腹中胎儿的真正原因。
正想着,温袅忽然感觉到垂在身侧的手被谁掐了一下,下意识扭头看去,竟见秦遇之看着自己的眸光里,同样带着对邱柔死的怀疑。
别样朱门 「承」 第三十三章 长子离府(二)
无论温袅和秦遇之怎么怀疑,邱柔的死给秦邺几人的印象必然是和畏罪自杀逃不开的。
所以,最终邱柔还是被除出了秦氏族谱,尸身也交由邱柔的家人领了回去。邱家本就是小官之家,加上确然是邱柔的错,害死了秦家长孙,秦家没有追究他们的错已是恩赐,又能将尸身还与本家,故而邱家只觉得感恩戴德,自然也不会像柳氏娘家那样,咄咄逼人地要个说法。
不过几个月的时间,秦府里连连死了好些人,让人觉得整座秦府都阴森森的,秦邺便趁着休沐那日,请了道士来府中做法,祛除怨气。
不知道是那所谓的道士真的有用,还是人的心理作怪,总之,那道士做完法后,秦府众人倒真的觉得府中气氛清朗许多。
就在秦府阴霾渐消的时候,当今皇帝的寿辰如期而至。
说来,皇上过寿本是个极欢喜的日子,可是,这欢喜还没传遍京城各地,就被突如其来的一件事打破了。
皇帝寿宴的器皿出现了赝品。
说赝品还算是好听的,说白了,就是假货,皇亲国戚文武大臣用的金银翡翠,竟然被人换成了铜器石头。
私换器皿可不是一件小事,更何况还是皇帝寿宴之上。
于是,当今天子龙颜大怒,一声彻查惹得各部全都乱了套。
太子领命着实调查,首当其冲的自然是筹备寿宴的礼部了。当太子带着刑部的人进入礼部彻查的时候,还真给他查出了端倪,这一切,果然是礼部官员私挪户部拨给的寿宴款项,无力填补所为。
一时之间,礼部官员全部牵连其间,但凡参与筹备的,直接就下放到了刑部大牢等候审判。
本来,作为礼部郎中的秦栋之也是牵扯到此事中的,但他在礼部商议的那几日,是天天呆在倚翠楼和倚翠在一起,哪儿曾出现在礼部商议中。为此,礼部尚书还很是恼火,曾一封奏折报到了皇帝那儿。谁知,这秦栋之的审判还没有下来,他自己倒先遭了殃。
这便是之前说到的,秦栋之因为日日流连青楼,逃过一劫的后文。
再后来,礼部官员受牵连者一十一人,各个获刑,重刑轻罪温袅是不关心的,毕竟这是朝堂之事,她只不过闲来无事听来权作消遣,打发打发时间而已。
只不过,后来同孟华闲聊时说起此事,她方知这不过是朝堂派系之争的一个呈现,顿时让温袅产生一种秦府之中其实也是如此的感觉。
朝堂、后宫、朱门大院,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无休止的争斗。
温袅实在是受不住了,开始计划着该如何早点脱离这破烂地方,免得哪一天和香彤、邱柔她们一样,说不定莫名其妙就没了命。
是的,香彤、邱柔的死,都不是她们自己所为。
经过这次的事后,温袅愈发的肯定了这个念头,也愈发地知道在秦府深处,有一个人,甚至几个人,在一点一点地用着各种手段方法排除着对自己有阻碍的人,也许有那么一天,她也会成为被排除的那个对象呢?
这一点,从西山赏枫遇刺这件事上就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哪知,温袅要赶紧离开的念头还没有付诸实践,已经有一个先于她,将要离开秦府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破地方了。
这个人,就是秦栋之。
温袅站在屋中,由听澜听韵给自己穿上一层又一层的冬衣,外面再套上了一件浅色狐领短袄,纵使穿了这么多,温袅还是不愿意出去试一试寒冬腊月那冻死人不偿命的天气。
“五少夫人,奴婢给您梳妆吧。”
温袅直到梳妆台前,垂着头等听澜熟练地挽上头发,又细细地替她将碎发整好,然后再躬身去取那支红宝石发钗的时候被她抬手按住,“今天是去送行的,就不插这支了。”
听澜应了声,转而取了一支素色发钗插入了墨发之中。
一切收拾完,温袅方到了前厅和等候许久的秦遇之一同吃早饭。
往日里,若是温袅起得晚了,或是穿衣梳洗用去的时间稍稍长了那么一点,秦遇之必然挑着眉,轻讽她几句,或是和她斗斗气,拌拌嘴。可今天的秦遇之却出奇的安静,没对她的晚来表示任何意见,只是低着头,默不作声地吃饭,喝粥。
知道昨晚秦遇之和秦栋之喝了半宿的酒,难为他今天还起得这般早,可见秦栋之的离开对他的影响有多大。所以温袅也不同他说话,只是看着他不同往日的沉静,莫名觉得有些不舒服。
吃完饭,温袅便跟着秦遇之慢慢朝正门走去,待会儿,秦栋之的马车会从正门出去,带着家当、小厮和一个贴身服侍的丫鬟,同倚翠一起,从此离开秦府,再不回头。
这便是秦栋之要娶倚翠为妻的条件,自此,他不再是秦府的大少爷,一切所为也和秦府无关,和秦邺无关。
温袅不知道秦邺对此事怎么如此绝情,按说他自己的宠妾绮兰也是青楼女子,何况这倚翠本就是秦栋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