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想之中的温柔没有落在唇上,还是停在额头上,轻轻的触碰,像是羽毛骚动而过,然后马上离开。
温袅睁开眼,见孟华已经转身朝亭子外走去。背对着她的身婆挺拨如松,一身白衣如冬雪落下,凝结成霜,似乎……再也化不掉。
孟华出了湖心亭,见那御医匆匆忙忙走了过来,对孟华道,“孟侍郎是再待一会儿,还是随微臣回宫?”
孟华回身看了温袅一眼,然后对御医说到,“回宫吧。还要和皇上说五弟的情况。”说到这儿,孟华做出一副似乎才想起来的模样,皱着眉满眼担忧的问,“对了,张御医,五弟的情况怎么样?”
“哎,说起来惭愧,微臣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道是秦寺丞脉象混乱,怕是有些难解。”御医一边往来路走,一边和孟华说到。
孟华眸色微沉,却是惊讶开口,“哦?连张御医都看不出所以然来,岂不是很棘手?”
“确然棘手啊。”
温袅站在两人身后,听着张御医口口声声说秦遇之的病难解,虽然知道其中必是王嫣做了些手脚,可还是觉得心里深深不安。
待两个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绿荫之后,温袅眉间微蹙,忍住去看秦遇之情况的念头,还是转身默默回了厢房。
这一日,秦遇之仍是没有醒。
而朝中上下都知道秦遇之突然得了怪病,发烧后昏迷不醒。
又过了几日,温袅让听澜去弄点冰块回来解暑。听澜回来后,带来一个消息,说是三皇子苏寂到了府上,身边还带着一个大夫。
因想着苏寂和秦遇之算是同盟,而又念及苏寂和秦遇之那好似朋友的关系,温袅潜意识觉得苏寂那边不需要刻意去隐瞒,便让人带话给王嫣,让她允了苏寂带来的那个大夫给秦遇之好好给看看,或许能知道秦遇之为什么一直不醒来。
大概是温袅的话起了作用,听澜将话带去后,没过多久就传来那个大夫留住秦府的消息。
又是几日过去。
温袅已经不知道自从看见秦遇之浑身是血的回来后,已经几天没睡好觉了。每天是醒着的时候惦记着,睡觉的时候还会惦记,好几次梦中梦到秦遇之含笑站在自己床边,醒来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
只有那轮惨白的月亮,每夜每夜挂在天空。
每到突然梦醒的时候,就会有种说不清的难受透过四肢百骸涌了进来,侵占身体的每个角落,直钻入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将那里戮的生疼生疼。
以前彼此吵闹的时候不觉得,当看见他每天都静静的躺在那儿,一双调笑的眼紧紧闭着,她才真正的体会到什么是害怕。
在最甜蜜粘腻的时候,温袅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一天,你唤他,他不应你。
或许,这便是当这一切突然发生时,她会觉得深刻的害怕和恐惧的原因。
她怕失去秦遇之。
很怕很怕。
温袅抱着被子靠坐在床头,外面的月光透过窗格撒了一地的碎银子。她在黑夜里睁大眼瞪着满地碎光,鼻尖眼底尽是酸涩。
在一片安静中,一阵细微的响动格外清晰。温袅坐直了身子,那声响愈发近了,像是谁的脚步声。
这么晚,会有谁来?
温袅攥紧了被子,然后又松开,轻手轻脚的下了床,耳听得那脚步声在门边停住。
她的心里忽然猛地一跳,屏住呼吸抬眼去看,见房门被轻轻打开,一只深色短靴迈了进来,接着,是白色单衣的衣摆,袖子,领边。
再往上,是在黑暗中模糊的侧面线条。
温袅的心有一刻停顿。
随着门被完全打开,门外的月光越过来人倾泻了一地。即便黑暗中不能完全看清楚,但温袅还是从那个再熟悉不过的侧影中认出了来人。
而那个人也转过头来,一片暗影中,准确的看见了她的位置。
“阿袅?”淡淡的含笑的语气,被那把沙哑的声音渲染的极为温柔。
温袅一顿,松了身体,慢慢的从阴影中踏出。却是站在原地,直直的看着人影的方向,轻声的不敢相信般问到,“遇之?秦遇之?”
秦遇之笑了声,叹道,“这才几日不见呐。我的夫人就不认识我了。”
温袅深吸了口气,忽的几步奔了过来,直直扑进秦遇之怀中。小心翼翼避开他受伤的手臂,抬手紧紧的环住他的腰,哽咽了会儿,才出了声,“你终于醒了……”
秦遇之被温袅撞得一个踉跄,胸口震的发闷,却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有些艰难的抱了温袅的肩,调侃道,“早知道躺个十天半个月的能换的你这么热情,我该多躺几次才对啊。”
温袅皱眉,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瞪了他一眼,眼底却水光潋滟,“你要敢再来几次,下次我躺一个月给你看!”
“哎,这可别!”秦遇之失笑投降,而后将温袅揽的更紧一些,夜色中,他的眸子深深如海,又浸了月光的皎色,酿成一抹挥不散的温柔,“对不起,害你受委屈了。”
温袅摇头勾唇,眸光幽柔,黛眉含情,接着莫名的笑了一声,好像这些日子里的担惊受怕就在这笑声中渐渐消散了一般。
窗外,月色如钩,如水月光将他们泼洒了满身。
别样朱门 「转」 第三十六章 女儿心(二)
秦遇之终于醒来了。
这对于整个秦家来说可是个极大的喜事。好似这些日子的阴霾都随着第二天出来的阳光渐渐散了去。
秦遇之醒来的第二天,秦邺亲自登门谢了苏寂,而温袅也终于得了秦邺的松口,搬回了主卧。
彼时,温袅正在给秦遇之换药,而秦遇之裸着上身,借着上药的时候,时不时偷温袅一个吻,或者咬咬她的耳垂,在瞧见她红了脸后会极开心的笑出来。
鉴于秦遇之还是伤患,温袅没太躲他,几次让他得了逞,到后来秦遇之渐渐收不住,竟拿走了温袅的药,自己则贴了上来,顺着她的唇慢慢下落到脖子,锁骨。
之前亲两下温袅还让他闹腾,可这要再进一步温袅自然不干了,忙抬手推拒。但又碍于秦遇之身上还有伤,不敢用力,慢慢的就变抵抗为推就了。
“咳咳。”
正当秦遇之探手到温袅腰间,忽然听得一阵微弱的咳嗽声,顿时惊得秦遇之像是触电般收回手来。
“你这身体刚刚好,就想白日宣淫啊。”
调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两个人扭头看去,见苏寂一身便服笑吟吟站在门口。
“三殿下。”温袅拉了把衣服,站起来行了个礼。似是觉得有些尴尬,眼神没敢落在他身上。
秦遇之则仍是懒洋洋的靠坐在床头,挑眉瞅着苏寂走进来,扯了唇笑道,“三殿下来怎么也不让人通报声,怠慢了殿下多过意不去。”
“我瞧你挺过意的去。”苏寂笑看他一眼,走到床边,见温袅倒了茶过来,便伸手接过,对秦遇之道,“你这些日子躺在床上不省人事倒是轻松,苦了五少夫人为你担黑锅,还为你拦人。”
闻言,温袅眼中一顿,奇怪这苏寂怎么知道她背黑锅以及拦下孟华的事。
而另一边,秦遇之抬眸看了温袅一眼,眼中暖融融的像是窗外的阳光,“我醒来的那天早上,神智就已经清醒,只是动不了身体罢了。彼时大娘曾在我床边说到你被父亲赶到厢房去住的事。想来肯定是你替我背了黑锅。”说着,他伸手拉了温袅,温热的手指摩挲着她细腻的肌肤,“后来,我醒来后,也是他们说,华二哥带来御医给我看诊。只是,进来的只有御医,说是华二哥半路被你叫去了。”说着,他顿住,像是要说什么,又碍于苏寂在场,终是没有说。
温袅看着他,笑了笑,知道苏寂知道这些事,定然也是秦遇之给他说的。
自从秦遇之醒来后,她从没有刻意去提之前的事,本也觉得没有什么,却不知道在此刻听到由秦遇之用这种“我都明白”的语气说出来,会觉得有些感动。
她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会遇见这样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