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1 / 2)

这是一种极易复发的颅内恶性肿瘤,由于它的侵袭式生长,使得正常组织与肿瘤组织没有明显的边界,手术往往并不能完全清除病灶,放、化疗的效果也非常差。

更糟糕的是,我的肿瘤位置不太好,没办法做定向活检,要想取得病理结果,只有开颅这一条出路。而又因为它的位置不好,使得手术风险巨大,直接就奔着九死一生去了。

能活着谁想死?但确实,作为一个普通人,放弃治疗是我能想到的最不痛苦,也是最不拖累家人的选择。

“我明白你的顾虑,关于手术的事,你可以再考虑看看。之后我会把你的检测报告发给国内外的几个神外专家,听一下他们的意见,希望会有更好的治疗方案。”分析完了病情,见我难以抉择,解医生没有为难我的意思,留给我充分的考虑时间,颔首示意后,带着护士小姐离去。

病房里只剩我和冉青庄两人,一时变得很静。仪器发出“滴——滴——”的规律声响,像某种奇特的白噪音,反倒更突显了这种静。

“你……”

“我……”

两人同时开口,又齐齐闭上。

过了会儿,冉青庄问:“你饿吗?”

我晕的时候十点多,现在应该快一点了,虽然身体被浓浓无力与疲倦占领,旁的感觉都很淡,但我还是朝他点了点头。

他去到外间,过了两分钟,端了一只餐盘进来。有鱼有虾还有肉,菜色相当不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没有力气,他就一勺勺喂我,鱼挑了刺,虾剥了壳。

“你吃了吗?”我咽下嘴里的饭,问他。

又一大勺饭递到唇边,他回答道:“你吃完我再吃。”

我其实没什么胃口,吃到一半就不想吃了,可因为是他喂的,硬生生将一盘饭全都吃完了,结果撑得厉害。

“难受?”他可能看我脸色猜出来了,伸了只手进被子里,轻轻替我揉胃。

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感到对方比我的体温更高出一些的掌心温度,熨贴地覆在胃部,舒服地叫人昏昏欲睡。

可能是吃太多了犯困,又或者今次的发作确实过于消耗我的精神,我很快又昏睡过去,这次到晚上才醒。

我不知道冉青庄在这中间有没有休息,但我一睁眼他就在我面前了。

可能得到充分休息的关系,我的手脚除了还有些微的无力,已经没有大碍。

晚饭我是自己下床吃的,没叫冉青庄再喂。

我和他好像达成了一种奇异的默契,谁也没提肿瘤的事。小心翼翼地,共同呵护着一个易碎的泡沫,仿佛不去触及,它就永远不会破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洗澡时冉青庄问我要不要帮忙。虽说都是看过方方面面的人了,但我这么大个人还要他替我洗澡,到底怪不好意思的,于是大手一挥,独自进了浴室。

逞强的下场就是闭眼冲水的一瞬间,整个人失去平衡摔下去,不小心还扯下了浴帘。

冉青庄几乎是在我摔倒的下一秒就从外面冲了进来,我都怀疑他是不是站外面偷听了,不然怎么能行动这么迅速?

“又发作了吗?”他扶着我坐到马桶上,来不及关花洒,身上头发上都被淋湿了大片。

“没有,就是不小心。”我不想让他担心,只说是意外。

他盯着我的腿,半跪下来,缓缓伸手触碰。我低头一看,是一块发紫的淤青。

记不清是昨天晕倒时摔伤的,还是今天晕倒时摔伤的了,明天起床,应该会有更多的淤青。

他的动作宛如羽毛滑过,有些痒,但不疼。一路往上,他检查着我的身体,可能摔倒时是右侧身体失去控制的关系,我的右半边摔得特别严重,从肩膀到胳膊再到指关节,全都泛着紫。

轻柔地抚过我指节上的淤紫,他垂眼看着我的伤处,忽然喑哑地开口:“季柠,你是不是快死了?”

我怔了半晌,注视他不断颤动的睫毛,一下子意识到,他并不是在问我问题。

其实他都明白的,他只是想要我亲手戳破这个泡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74章打得好

是啊,我快死了,可能是明天,也可能是下个星期。不确定是哪一天,但我确实快死了。

两片嘴唇像是粘了强力胶,怎样也无法张开,我没想到承认自己快死了有一天竟会变得这样艰难。明明之前与南弦聊起这些时,我还振振有词,说自己已经想得很清楚,要放弃治疗,要有尊严的死,转眼好像都成了假大空。

“每个人……都会死的。”我干巴巴地说道。

温热的水流打在瓷砖上,水声嘈杂,狭小的浴室里又闷又热。

水珠从冉青庄被打湿的头发上滴落下来,他缓缓用额头抵住我的手腕,问:“你在狮王岛遇到我之前,是不是已经知道自己生病了?”

“……嗯。”

得到我肯定的回复,他更紧地握住我的手,没有再说话。

鼻尖贴着手背,他张开嘴,颤抖地吐息,一下比一下更急,像是被什么扼住了喉咙,逐渐到了难以呼吸的地步。

我担心地用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脸,他浑身一振,打在手背上的呼吸都短暂地停滞了刹那。

“我不是有意要瞒着你的,这件事也就南弦知道,我妈和我妹我都没说呢。”我摸着他的耳垂,尽量用轻快地语气道,“人各有命,寿数天定。我就是……从一个地方到了另一个地方,早晚都能再见到的,没什么可为我难受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徐徐吐出一口气,随后松开我的手,从地上站了起来。

“我替你洗吧。”

关于死亡的话题就这样戛然而止,他转身拿来架子上的花洒,调了调水温,示意我背过身去。

除了眼尾有一点微红,他的表情看不出任何破绽,仿佛无风无雨的雪原,一眼望去,便只觉得静。静到让人不敢发出丝毫声音,就怕惊动了霜雪,引起毁灭性的雪崩。

坐在马桶上,他替我细致地洗了头发,又洗了身体,期间没什么话,有也是简单地让我闭个眼、抬个手之类的。

洗完澡,帮我穿好衣服吹完头,不顾我的阻止,他将我拦腰抱起,步出浴室稳稳放到了外头的病床上。

背脊触到柔软床铺的一瞬间,松开冉青庄的脖颈,我简直有种自己已经不良于行全靠他照顾的错觉。

“你衣服都湿了。”冲进浴室时,他衣服就被淋湿了一些,后来给我洗澡又淋湿了一些,现在大半衣服都是湿的,看着都觉得难受。

他闻言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道:“我去洗一下。”说完再次进入浴室。

可能白天睡太多的关系,晚上我睡得就不是很熟。也因此,冉青庄每一次起身我都有所感知。

几乎是每隔一两个小时,他就会过来确认下我的情况。替我掖一下被子,探一下体温,像是怕我在他睡着的时候偷偷摸摸就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又好笑又觉得心酸,忍了大半夜,在天幕微微发白之际,终于忍不住,一把将他拉上床。

他愣了愣,下意识就想起来,被我无尾熊一样的抱住。

“这么担心就跟我一起睡吧,反正床很大。”

他撑着床,似乎没想到会被我这么直白的拆穿,过了会儿才道:“被护士看到会挨训的。”

“那就在她来之前起床。”我蹭着他的下颌,将他更往床上带了带。

这次他没有再挣扎,顺从地躺到我身边。

就这么安稳地睡了几个小时,再睁开眼时,发现冉青庄从后头整个人贴着我,将我牢牢箍在身前。我一动,他就不安地收紧手臂,呼吸也粗重起来。

好像只有这个姿势才能让他感到安心。认识到这一点,我便又躺回去。

就这么干熬着,直到外头护士敲门,冉青庄悠悠转醒,我才急急下床去上厕所。

在医院住了几天后,严霜来了一趟,带来了金辰屿的最新消息。

他们在海运码头附近的一栋老旧建筑里找到了他,双方当即展开了激烈的枪战。金辰屿腹部中枪,驾车逃离时不慎坠海,经过几天的全力抢救,命救回来了,人不知道还能不能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个结局也算是意料之中,我并没有太多惊讶,但严霜接下来说的事,却有些超出我的预料了。

“有内鬼?”我差点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严霜与冉青庄对视一眼,道:“狮王岛上让金辰屿逃脱,之后追捕他多次失败,加上你们大榕村遇险,一次可能是偶然,这么多次已经无法再用偶然解释。不过你放心,我们大概锁定了目标,相信他很快就会露出马脚了。”

她的话也算是解了我之前的疑惑,为什么金辰屿开直播那天好像知道冉青庄会不在大榕村一样。因为他确实知道,内鬼告诉他了。

“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严霜走后,我问冉青庄。

他收着桌上的杯子,道:“我们有卧底有线人,犯罪分子也会有,这很正常。”

还很正常?我以为黑警只存在电影里,原来真的有啊。

我出神地想着,忽然听到冉青庄道:“明天,傅检察官会来一趟。”

我抬头看向他,他拿着杯子正在吧台那儿冲洗,见我半天没反应过来,只好进一步补充:“林笙也会来,你要是不想见他,我就另外找地方见傅慈。”

哦,原来是这个。

“没关系。”我指指里间,冲他笑笑,“我到时候躲里面去就好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冉青庄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翌日一起床,眼睛就感觉有点模糊。我双眼度数并不高,离开狮王岛后觉得麻烦,就一直没去配新眼镜,除了看电视不太清晰,对日常生活基本没什么影响。

正常来说,近视是不可能一夜之间升高几百度的。

“你的眼睛怎么了?”在我连续撞到床脚墙壁后,冉青庄也察觉到了异样。

“我……我看不太清。”我眯起眼,连他的脸都很难看清。

冉青庄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将我按坐下来,自己快步出去叫人。

解医生还没上班,值班医生用手电照过我的眼睛后,没看出什么,让我先去做个检查。

眼科走一圈,仪器体验个遍,最后确定不是眼睛本身的问题,说可能是视神经受到了挤压,简而言之,是肿瘤引起的视野模糊。

这几天我的病程发展突然变得比过去半年都要快,这让我有些担心,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撑到秋天。

本来还想着撑过今年,和冉青庄、妈妈还有小妹一起过个年呢,现在看来有点悬了。

回病房的路上,冉青庄一直牵着我的手,每到前面有台阶或者障碍,便会出声提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就是这么巧,进电梯的时候,正好遇到了傅慈他们。

我其实一开始没认出来,只是觉得前面两个人都挺高的,直到傅慈开口,说了句“滚开”,我才一下子认出来。

“我就是开个玩笑,别动气嘛傅叔叔。明天我爸妈让你去吃饭,你看你有没有空……”林笙说着,应该是看到了我们,没再继续说下去。

傅慈背对他按下电梯键:“要是让我发现你再假借你爸妈的名义让我去你家……”

“傅检。”冉青庄出声叫他。

傅慈回过身,这才发现我们:“……好巧。”

“正好做检查。”我说。

没多久,电梯来了。我、冉青庄,加上陶念和卫大吉,以及傅慈与林笙,一行六个人进到电梯,往同一楼层而去。

上升过程中,本来挺安静的,直到林笙突然开口:“你们还真是医院常客啊。上次是他,这次是你。”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我转头看向他,辨不太清他的表情,只看到他的嘴一直在动。

“我们医院的神经外科也很有名,你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忙……”他仰头看着不断跳动的楼层数,道,“这次免费。”

“叮”地一声,电梯门缓缓开了,我刚想说不用了,我已经在你们医院看过了,话没出口,身旁冉青庄也不知被林笙哪句话触怒了,又或者隐忍许久,忍无可忍,掠过我,直接抓着对方衣襟便强拖着出了电梯。

“你干什么?”

林笙想甩开他,被一拳凑歪了脸,差点站不住摔到地上。

“这拳是替季柠打的。”冉青庄说着又要扬拳,叫反应过来的陶念与卫大吉冲过去一左一右拉住。

“冉哥,别动手别动手!”

“有话好好说,怎么说动手就动手了呢?”

冉青庄被他们架住动不了手,直接一脚将林笙踹到在地。

“这脚是替我自己踢的。”他声音冰冷道。

林笙捂着肚子坐在地上,拿手抹了抹嘴角,不知道是起不来还是不想起来,就那么坐着发起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王子终于醒过神啦?你自己蠢到连真正喜欢谁都不知道,怪我?”他支着膝盖,不断火上浇油,“迟来的深情比草贱,人快死了才知道珍惜,你他妈做样子给谁看呢?”

他仿佛不怕死一样,陶念他们几乎要抓不住冉青庄。我扶着墙,眼睛看不清,也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渐渐有人听到动静围了过来,身后方传来一声叹息,下一刻,傅慈大步走过去,挡在了冉青庄和林笙之间。

“够了,我不是来围观你们演偶像剧的。冉先生,请你注意自己的身份,也注意我的身份。”他对冉青庄说完,又回头警告林笙,每个字都咬得很重,“今天剩下的时间,不要让我再听见你说一个字。你父母的面子是有限的,别逼我跟你撕破脸。”

林笙仰头与他对视片刻,自己默默扶着身后的墙站了起来,之后果真没再发出任何声音。

林笙和陶念他们一同待在病房外头,傅慈则和我们进了屋。

“这次来,是还有些证词需要跟你确认。”他往沙发上一座,自顾打开公文包往外掏文件。

冉青庄让他等一下,扶着我进了里间。

“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替我掖好被子,冉青庄转身就要走。

我从他声音里听出他情绪不太高的样子,悄悄拉住他手指,捏了捏,道:“打得好。”

他似乎是笑了下,抬手使劲揉了揉我的脑袋,出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75章不要死

眼睛的症状在晚上打了两瓶点滴后,第二天就缓解了一些,总算不再是高糊的世界了。

病房里闷着太过枯燥,冉青庄不知从哪里弄来许多适合两个人玩的益智游戏,什么叠叠乐,弹弹棋,消消乐,敲冰块……没事就拉着我一个个玩过去。

看着包装盒上“适合亲子互动”的字样,我都怀疑他是不是要提前训练我的思维能力,防止我病着病着就痴呆了。

一众游戏里,我最喜欢敲冰块。蓝白两种颜色的磁吸冰块拼成一个破冰台,玩家通过转动转盘来得到各种游戏指令,敲落指定颜色的冰块,谁先让冰台上的企鹅落地,谁就算输。

开始我总是输,输到冉青庄都劝我要不要玩别的,但我想着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拒绝了,死磕在敲冰块上。

玩到后来不知是我真的变厉害了还是冉青庄放水了,五次总有三次笑到最后。

赢得多了就觉得输赢都那样,不够刺激,于是向冉青庄提议要不要玩点不一样的。

“不一样的?”他重新拼好了冰台,问我,“怎么不一样法?”

其实我对“不一样”也没什么具体的概念,记忆里对游戏的印象全都停留在大学时同学聚会以及后来工作时团建的那些花样,不是真心话大冒险,就是输了喝酒。

在医院里喝酒总是不合适的,而且我现在的身体也没法喝酒。去掉其一,能做的选择就很少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真心话吧。”最后冉青庄拍板。

我没什么犹豫就同意下来。

可能是受了“不一样”玩法的刺激,我首战告捷,赢了敲冰块比赛第一局。

想了想,我问:“你装醉那天到底和谁喝酒了?”

这也是我多日来心底的一个疑问,他既然那天没有见林笙,那他喝酒到底跟谁喝的?

“没有和谁,就我一个人。”冉青庄边还原冰台边回答我的问题。

“你一个人喝到那么晚?”

他睨我一眼:“一个人不能喝闷酒吗?你要是怀疑,可以让陶念给你调监控去。”

倒也不至于。

我摸摸鼻子,觉得自己这个问题问得好像浪费了。

还原了冰台,他将破冰锤递给我,开始下一轮游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二轮一上来,我明显感觉到了冉青庄的不同,对方盯着冰块的眼神都像更认真了几分。

转了几圈转盘,敲落了大片冰块后,只留下两块岌岌可危的冰块托着企鹅。我咬了咬唇,没有办法,一锤下去,直接企鹅落地,输得显而易见。

输的人拼破冰台,这是从一开始就定下的规矩。愿赌服输,我低头拼着冰块,让冉青庄想问什么尽管问。

“再见到我时,你心里想的是什么?”

拼接的动作一顿,我抬头看了眼对面,冉青庄将两块不同颜色的冰块拼到一起,递给了我。

“我想……”我接过了,垂下眼,一点点拼剩下的部分,“我终于能赎罪了。”

冉青庄半晌没接话,到我拼完整个冰台,他将小企鹅放上,仿佛终于认清现实般地自嘲一笑道:“所以你一开始对我只是赎罪心理,确实没有非分之想。”

那会儿我记忆缺失,连自己曾经喜欢过他都不知道,一心认为还没谈恋爱是命中注定的真命天女没有出现,对他全是朋友之情,甚至多次在心里让他放宽心,称自己绝不会喜欢他。因此他这么说也可以,我那时候,的确是没想泡他的。

“有贼心也没贼胆啊,你那么凶……”嘀咕着,我敲下了这一局的第一锤。

好运不常有,可能在前几轮的时候赢得太多,把运气用光了,这次又是冉青庄赢。

我输得有些没劲,不再第一时间去拼冰台,而是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当年告发我和林笙,真的是为了钱吗?”

我呛了一下,被冉青庄如此腥辣的问题打得措手不及。要不是这个玩法是我自己提出来的,都觉得是不是他专门挖了坑在这里候着我呢。

我放下杯子,注视着透明材质中的透明液体,道:“一半一半吧,我妈那时候正好受伤了,家里很需要钱,保送名额对我来说真的非常重要。当时特别阴暗,觉得林笙什么都有了,为什么还要抢我的?抢我的名额,抢我的功劳,还有你,他把你也抢走了。”最后一句话,我说得又快又轻,“特别是你。”

这是我首次将内心那些纠结的、复杂的、苦闷的黑暗面展示人前,这个“人”还是冉青庄,不可谓不是一种巨大的突破。

说完了,我忐忑地偷偷抬眼瞥了他一眼,在他注意到我之前又飞快收回。

“每个人的人生里,多少都会有被负面情绪攻占的时候。人类的智商决定了我们生来就会比别的生物情绪更丰富,更细腻,也更古怪。”冉青庄说着,接手了拼冰台的工作,一点点,一块块将冰台衔接了起来,“这没什么。问题是我问的,你不用这样小心翼翼。”

“你不觉得我品性卑劣吗?”我也开始和他一起拼冰台。

“和我这些年遇到的家伙比起来,你简直就像初生的婴儿一样善良。”

只听说帅哥是对比出来的,在他这好人竟然也是可以对比出来的。谁跟孔檀、金辰屿那种穷凶极恶之流比起来,都会显得善良又可爱吧?

他继续道:“我的思想也很阴暗,你看不出罢了。”

我一听就觉得他是在安慰我。谁阴暗我都信,可他?他能卧底五年,就足见心智坚韧。既然坚韧,又怎会放任自己沉溺阴暗情绪之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什么?”我笃定他答不出。

他也的确不准备回答:“赢的人才能问问题。”

我撇撇嘴,拿起锤子,打算大干一场:“那开始吧。”

这回老天都帮我,转盘轮到我就特别好使,两次都转到“休息一轮”,只要看冉青庄抡锤子就好。没多久,小企鹅可怜兮兮摔下冰台,一脑袋扎在桌子上。显而易见的,是冉青庄输了。

“好了,这是最后的问题了。”时间已经不早,问好冉青庄问题,这个游戏也可以结束了。

他身体舒展地向后靠去,右手仍握着那把小锤子,一下一下敲着桌面:“问。”

“你心中的阴暗想法是什么?要说现在的,不能是以前的。什么看兆丰不顺眼这种,不算。”

他勾了勾唇,想了片刻,没有立刻回答。

我也不催他,端起杯子将剩下的半杯水喝完了。

“我时常会想,为什么只有我,要经历那么多场死亡,那么多次分别?”

喝进嘴的是水,我很确定,但我仍然无法避免的,生出种被喝进去的液体噎到的错觉。它梗在喉间,咽不下,吐不出,浓酸一样腐蚀我的声带,要我纵使痛到发疯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父亲、奶奶、小黑,还有这五年间,不知存在着多少的,像陈桥这样的人,现在又要加上一个我。比起普通人,他经历的死亡好像是多了点。

“每当我以为自己还有很多时间时,老天就会给我当头一棒。”

“如果选择权在我,哪怕对方不能说话,无法行走,连基本的排泄都控制不了,我也会毫不犹豫地让对方活下去。”他这样说着,脸上表情很淡,没有一丝玩笑的成分,“我想要他为了我活下去,就算他会痛苦,会生不如死,也想。”

“这就是我脑海里经常萦绕的……阴暗思想。”

我紧紧握着杯子,闻言不可抑制地打了个小小的寒颤。

冉青庄松开锤子,从椅子上起身,瞬间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我下意识就捧着空杯子往后靠了靠。

做完了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明显,赶忙将杯子放回桌面,起身同冉青庄一道收拾起桌上的玩具。

我是个很怕赌的人,总觉得自己运气不好,容易赌输。解医生擅长显微镜肿瘤切除术,说可以最大限度减少手术带来的创伤,但仍无法保证手术过程不会伤害到脑部功能区。

这就意味着,我若能侥幸不死,也有很大概率不能像个正常人那样生活。我可能没办法说话,没办法走路,因为瘫痪大小便失禁,只能躺在床上毫无尊严的等死。而这些冉青庄说他都不在乎,他只想我活着。

这就是他无法宣之于口的阴暗面——无论如何也希望我活着,痛苦也要活着,剩一口气也要活着,因为他需要我活着。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有些高兴,奇异地生出一种“他终于被我拉下来”的想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企鹅从冉青庄的指间不小心滑落,蹦蹦跶跶跃下桌面,钻入沙发底下的缝隙,像是也呆腻了脆弱的冰面,要去往别处冒险。

我盯着它消失的方向,正要弯腰去拾,冉青庄忽然拽着我的胳膊将我拉入怀里。

“是你要我说的。”他懊恼道,“不许怕我。”

“我没怕你……”我有点气虚地道。

“你刚刚明明都在发抖了。”

我一噎,不动声色转移话题道:“我不太会看人脸色,所以你必须要明确地跟我说该做什么,该干什么,我才能懂。我说过,你可以要求我做任何事的,对我你不需要有顾忌。现在,你只要告诉我,你最想让我做的是什么就行了。”

冉青庄不再说话,有那么几十秒,只是安静地抱着我。

久久等不到回应,我疑惑地叫了他一声。

没多会儿,头顶传来冉青庄声音,简单明了吐出三个字:“不要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还真是字儿越少事儿越大。我有些好笑地想着。

面对南弦时,我尚能理直气壮地表示自己已经想得很透彻,只想从容赴死,不想狼狈苟活。可是换做冉青庄将同样的问题抛给我,我却没法儿狠心让他独自消化我注定要死这件事。

“好,不死。”我闭了闭眼,答应他。

睡前,卫大吉送来两杯果汁,说是他们几个点了外卖凑单多出来的。两杯都是西瓜汁,看着格外消暑解渴。

我谢过他,接了两杯果汁,转头拿进了里间。

“大吉送我们的果汁。”我朝冉青庄方向举了举,将一杯放到了床头柜上,正要喝手上那杯,冉青庄过来一把掐住我的吸管,两杯都拿起来,走进了洗手间。

我奇怪地跟过去,就见他将两杯饮料都倒进了马桶。

“你干嘛?”我大惊。

空杯子丢进垃圾桶,他按下冲水键,道:“不干净。”

不干净?我以为他嫌外卖的东西不干净,虽然觉得他有点夸张,但也没说什么。

晚上睡到半夜,突然毫无预兆地醒过来,接着就感觉有人开了病房的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还没来得及作反应,一只大掌从后头伸过来,牢牢捂住我的嘴。

“嘘。”冉青庄在我耳后吹着气道。

第76章你也甜

黑影缓步走到床前,抬起了胳膊,昏暗的光线下,我只能看到他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像是把枪。

难道是区可岚的杀手找过来了?

我正惊疑之际,冉青庄猝然发力,犹如猛虎一般从床上跃起,抓住黑影的手就整个人扑到了对方身上。

两人在黑暗中扭打起来,我摸索着边往床的另一头爬,边大声喊人:“快来……”

才喊了两个字,门外冲进来一拨人,房间灯光大亮,刺得我不由眯了眯眼。

陶念握着枪,气势汹汹进来,看到那个已经被冉青庄制服,反手压在地上的人时,脸上的表情只能用痛心疾首来形容。

“卫大吉,真的是你。”他无处发泄地来回踱了两步,实在想不明白,怒道,“你他妈对得起你身上这身制服吗?”

卫大吉被冉青庄用膝盖顶着后腰,趴伏在地面上,此时唯有努力将头昂起才能看清陶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陶队,我没有办法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卫大吉痛哭流涕,“我一开始只想玩玩的,没想到越赌越大,欠了一大笔钱……他们抓到我的把柄,让我替他们做事,不然就要告发我。我不想做黑警的,但已经回不了头了……只能越陷越深……”他说着,大力用头去磕地面,没一会儿就磕得头破血流。

显然,一直以来给金辰屿通风报信的内鬼是他无疑了,而一切的起源竟然是因为赌博。

一步错步步错,有些东西如果无法在一开始抵住诱惑,后头等着你的,只能是万丈深渊。

卫大吉垂着头,被铐上手铐带离了病房。冉青庄捡起地上掉落的一把装着消音的手枪,递给一旁搜证人员。

我裹着被子,心有余悸挨到他身边:“你早就知道他有问题?”不然怎么会说他送的果汁不干净?

冉青庄偏头看向我道:“也就比你早一些吧。”

一知道可能有内鬼泄密,江龙骏便马上令严霜秘密调查此事。在排查了所有可疑人员名单,确定了大致目标后,由于没有直接证据,严霜只好设计让内鬼自己跳出来。

她故意对外隐瞒了成功捕获金辰屿的消息,黑了他的暗网账号,再给内鬼发去指令,催促对方动手杀死冉青庄。

卫大吉只以为是金辰屿给他发的指令,害怕不服从命令惹怒对方受到报复,只好在仓促下制定出一个错漏百出的杀人计划。

但他不知道,他的枪早就被换成了空包弹,他经手的食物也没人会动。

“所以,今晚大家都在守株待兔,只等他傻傻撞过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以这么说吧。”冉青庄揽着我,送我回床上睡觉。

我打了个呵欠,见他没有上床的意思,问他要去哪里。

冉青庄道:“我去找陶念说两句话,严霜那边也交代一下。你先睡吧,我马上回来。”

说是马上,结果可能有一两个小时他才回来,躺到床上时动作很轻,但我觉浅,还是醒了。他从身后抱住我,用的仍是那种缺乏安全感的抱法,胸口贴着后背,仔细分辨,甚至能感知到对方的心跳。

鼻间嗅到若有似无的烟味,从我住进这里以来,这还是第一次从他身上闻到烟味。也不知是跟陶念聊卫大吉的事抽上的,还是因为更早那个敲冰块游戏的后遗症。

翌日一早,解医生来查房,可能是听说了昨晚的小骚动,还特意问我有没有受到惊吓。

“没有。”我瞟了眼一旁的冉青庄,道,“我很安全。”

解医生又问我手术考虑的怎么样了,这个问题她几乎每天都问,以往我总是摇头,这次却笑着表示希望她能尽快安排手术。

“你确定要做手术了?”她有些惊喜。

冉青庄本是靠墙站着,闻言不由直起身,面露惊异地看着我。

“我想了下,还是放不下人间。”我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解医生哈哈一笑,道:“人间这么好,放不下也正常。”

既然我要进行手术,就需要直系亲属在身边,正好这几天小妹高考也考完了,我就给我妈打了个电话。怕吓着她,只说要动个手术,让她来崇海一趟。

“严不严重啊?医生怎么说的?”

“没事,就是个小手术,小妹不是早就想来崇海看看了吗?你带她一起来吧,我到时让南弦去接你们。”

知子莫若母,可能是从我语气里听出些粉饰太平的意思,她一再追问:“真的没事?你别骗妈妈。”

我也只好一再承诺:“真的没事。”

“那好,我马上买机票去你那里。有人照顾你吗?”

“有的。”

“谁?南弦吗?”

冉青庄坐桌边削着苹果,阳光打在他半侧身体上,中和了他冷硬的气质,叫他整个人都显得温暖不少。

“不是,是……”本想说“朋友”,临到嘴边又突然改了主意,“一个很重要的人,你来了我给你介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妈直接就笑了:“神神秘秘的,你交女朋友了?”

冉青庄将一半削好的苹果果肉递到我唇边,我伸手接过,一口咬下去,脆甜无比。

“你来了就知道了。”我嘴里鼓鼓囊囊地说。

挂断电话,给南弦发了条信息,跟他说了我妈她们明天要来崇海的事,希望他能代我照顾一下。

南弦直接一个电话打过来,问我是不是说了生病的事。

“没说,来了再说吧,我准备做手术了。”

南弦一愣,忙问我是哪家医院,医生有没有说有多少把握,是不是做了病理切片。

我一一跟他说了,期间又吃了冉青庄递过来的半个苹果,到结束通话,手里只吃剩下小半块了。

“你怎么只给我吃,你也吃啊,可甜了。”我将那小块苹果递到冉青庄唇边,他看了眼,张口咬进嘴里。

“甜吗?”我问。

他点点头:“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吧……”

话说一半,他忽然凑过来往我唇上轻啄了一口。看着我的双眼,见我没有反应,他又低头吻上来,这次不止是啄吻那样简单。

自从住院我们虽然每天吃住在一起,亲密行为却很少,这样的吻,已经许久没有过了。

有力的舌扫过口腔,汲取着不断分泌的津液,牙齿咬着唇肉,偶尔控制不好力道,会咬得很痛。

冉青庄的动作始终克制,没有让我产生太大的负担,到结束这个吻,我也只是微微晕眩,并没有极度缺氧的感觉。

“你也甜。”他拇指抹过我的唇角,嗓音低哑道。

身体里的血像是在一瞬间全涌到了脸上,我一脑袋磕在他肩上,都不好意思与他直视。

“为什么不直接和你妈妈说,我只是个朋友?”他抚着我的靠近脖颈处的发梢,问道。

为什么啊……其实也算是我的一点小心机吧。

我不想让冉青庄在我的家人面前,永远都只是一个“朋友”。

我了解她们,小妹从小和我亲,是不会管我喜欢的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的。但我妈不同,她思想保守,连现在小年轻们的婚前性行为都不能接受,更不要说同性恋这码子事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如果我没生病,要和冉青庄在一起,我妈那儿就是个无解的难题。然而现在我生病了,这道题便有了突破口。我都要死了,她应该也没闲心再计较冉青庄是男是女。

这大概是最好的出柜时机了。

“朋友是不会像刚刚那样吻我的。”我侧过头,视线从他线条流畅的下颌,上移到饱满性感的唇。

我仍靠在他的肩头,他只要头偏一点,低一点,就能直接吻到我的鼻尖。

“下午想玩什么?”他没有吻我的鼻尖,倒是吻了吻我的额头。

我扫过角落里堆着的一只只花里胡哨的包装盒,想了想道:“叠叠乐吧,输的人要做十个俯卧撑。”

叠叠乐这种讲究手稳心细的游戏,我以为自己稳操胜券,结果冉青庄比我还要稳,赢了我一盘又一盘。

我做了几十个俯卧撑,实在做不下去了,就与他讨价还价。他思索片刻,表示可以用十秒钟的吻来换十个俯卧撑,我想也不想地答应了,到晚饭时吻得嘴都要肿。

我妈订了一早的飞机,中午就能到。冉青庄为此早早就起来了,将外头那些游戏收拾了下,整齐地摆放好。

到中午时,南弦发来信息,说人已经接到了,他会在车上先给打点预防针,免得突然给我妈吓着。

一个小时后,他又发来消息,说已经到地下停车库,马上上楼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快到了。”我给冉青庄看手机,如实转述我妈她们的方位。

冉青庄脸上少有的显出点紧张的情绪,从沙发上起身,走到吧台前拿出一次性杯子摆放好,开始烧水。

我妈是在水壶呜呜冒着热气时冲进来的,彼时冉青庄捏着茶叶的手一抖,差点没把杯子打到地上。

我起身迎向她:“妈……”

“季柠啊,你到底怎么啦?”她红着一双眼扑过来抓住我的双手,颤声问道,“你到底生了什么病?南弦不肯告诉我,真是急死我了。是不是很严重?你不要吓我。”

“哥!”小妹也冲进来,“你怎么了嘛,之前不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病这么严重?”她语带哭腔地握住我一只胳膊。

南弦跟在最后,默默关上了门。

我拉着我妈和小妹,让她们坐到沙发上:“之前怕你们担心才没说的……”

冉青庄端着新沏的热茶,在两人面前各自放了一杯。一老一少两个人,四只眼睛焦急地注视着我,根本没有多余的注意力分给他。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我斟酌了下语句,继续道:“我的脑子里长了一个肿瘤,需要开刀,但非常危险。可能会残疾,也可能……会死。”

我妈睁大眼愣愣看着我,像是呼吸都暂停了,面色苍白的跟纸一样。

过了会儿,我发现不对,她是真的没在呼吸。

“妈?”

我急忙上前,坐在她身旁,一边拍她的背,一边给她顺气。冉青庄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一本杂志,冲我妈扇起风。

我不敢再刺激她:“你别急,没事的,能看好的……”

气流划过声带,我妈虚弱地发出一声长吟,终于开始正常吸气。

她大口呼吸着,眼里渐渐溢满了泪,不等我再说什么,展臂紧紧抱住我,伤心地嚎啕大哭起来。

长到二十五岁,这是她第二次在我面前哭成这样,上一次,还是我爸死的那晚。

第77章别再让我一无所有

我妈痛哭过一场,情绪得以稳定,抹了抹眼泪,就说要见一面我的主治医师,了解一下我的病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个世界从来不曾善待她,但她好像怎样都不会被打倒。明明那样瘦弱,那样无助,却因“母亲”的头衔,承担起所有苦难。

到这会儿,我才觉得自己天真。

哪怕没有冉青庄,我也不可能甘心离开这个世界的。无论之前想得多好,多么潇洒,在亲人的眼泪下,一切安然赴死的从容都会烟消云散,独独留下对这世界无限的眷恋。

冉青庄和南弦陪着我妈去见解医生,小妹则与我继续留在病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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