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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1 / 2)

>侍郎禀告,宗侍选自从皇宫里出来之后,一直未见人影。他本来也没当回事,但是后来与之同处一室的晏侍选回来瞧见宗侍选留下了书信,这才知道宗侍选已是收拾了东西离去了。”

“去哪儿了?!”褚云重掀了锦被腾地坐起身来,黑暗中,看不清他脸上神色。

“内务府正派人到处找,只是到现在还没寻着人。”

“继续去找,多安排人手。”皇帝的声音还算平静,叫人听不出喜怒。

“遵!”邓昇抹了把汗,忙退了出去。

“陛下,再睡一会儿吧,还不到三更呢。”季莲生转过身来,拉拉他的衣袖,复又将手臂环了上去。

褚云重依言睡了下来,翻了二次身,终是睡不安稳,便又掀了锦被起来,温言道:“莲生,你自睡吧,朕一时失了困意,先去龙德殿看一会儿书。”

明知这是他借口,季莲生欲要再拉,却又怎么拉得住,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他穿了衣服去了。

“宗赫……”失了血色的双唇,将这名字咬碎了咽在心底。一拳捶在床上,螺钿雕漆八步等床的帷幔被震的乱颤,那福寿双喜的云罗锦褥随即被他狠狠的攥在手里,描金绣红的福与寿,被扭成歪曲狰狞的一团。暗夜中,那白皙得几近透明的手背青筋毕露。

第31章 第八章 数九寒霜风未止

龙虎山,黎明。

曙光曦微,空山静谧,风刮了一宿,地上也落了薄薄一层枯叶。本当渺无人迹的山顶,却隐隐约约传来踏着树叶的轻微声响,由东西两侧各自蜿蜒行来,直到会聚在了一处,那沙沙声才悄悄的止住了。

“有劳先生前来,贫道稽首了。”一位戴着浩然巾,穿着玄色道袍的矮个道士向着来人揖了一礼。

迎面而来的那人披着斗蓬,神神秘秘的遮住了眉眼,低声道:“子虚道长有礼了,代问二爷安好。”

“爷甚安。听闻宫里有消息要委二爷职事?”

“确有此事。”那神秘人点头道:“过得三五日,端明殿便会挂出委任牌来,倒也不是什么为难差事,只是颇耗时日,而且我想着这二爷这一出了京……”

“不妨,宫里事既然都预备妥当了,二爷落得不在京里,倒还撇得干净。”

“虽说预备下了,也不知后效如何……”那神秘人迟疑着道:“宫里那位爷的脾性,总叫人琢磨不定,这一年多他竟都没碰旁人。”

“操这心也是多余,食色性也人之常情,你想,这后阁里头呼啦一下添了那许多青春少年,哪有不情热的。正是色字头上一把刀呢……”说罢,那道士嘿嘿低笑了二声,惊得林中之鸟都飞起来了二三只。

“只是这软刀子须得慢慢划拉才好,若猛得一刀下去,徒然惹人起疑。”那神秘人低垂着头,声音也愈来愈低:“大爷府上可也……”

“四月里大爷生辰,‘戏班子’也帮大爷预备下了……不管大爷是真糊涂也好,假糊涂也罢,总归是叫姓凌的迷得失了心性。他既不自爱,倒正好为二爷做嫁衣裳。”那道士冷冷的做了个手势,枯瘦而有力的手掌在空中缓慢而坚定地劈削了下去。

“只要教圣祖血脉源归本位……”一列大雁飞过,那神秘人的声音被嘎嘎雁声掩了下去。

“正是。”子虚道长应了一声,又道:“二爷一旦离京我自然是要跟了去的,这京城里的事、宫里头的事,还望先生留心。”

“理会的。”两人互相点头致意,又匆匆由来路而去。风吹过,地上的枯叶飘起飘落,掩了过往的足迹,待一切归于平静,树稍上的宗赫这才缓缓睁开双眼。

太阳已是从那地平线完全升起,金色的阳光照在少年冻得僵硬的身上,似带来些许暖意。而适才偶然间听到的那场对话,却叫他骨子里愈发冰寒。吹了一夜的冷风,他本就头昏昏沉沉着,那两人的话也没听全听清,但依旧能感觉那股子森森的恶意。

那二爷、大爷会是谁呢?宗赫突然有一阵冲动想要回皇宫去找褚云重,但是,这些没头没尾模糊不明的话,该怎么说呢。而且,昨天才被赶了出来,今天若厚着脸皮去找他,只怕人没见着,反而自取其辱。一想到他昨夜那绝情的神态,少年只觉胸口一阵发苦。

“阿嚏……”身子略感不适的宗赫重重打了个喷嚏,裹紧身上的大氅,望着那不远处的皇宫,少年心中依旧难掩伤痛。罢了,还是走吧,离得远远的,谁又真的在乎谁呢。

沉重而缓慢的从树干上滑了下来,少年蹒跚离去的背景被阳光拉得又细又长,风吹过,卷起他那件有些破损的黑狐大氅在枯叶翻飞中,是那般的落寞与萧瑟。

傅川从凌太阁府被送回龙门巷的时候,屋里头那几个人都是一宿没睡,神色凝重。阿蛮毕竟年幼,看样子是大哭过一场,如今二只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晏南山正小声的安慰着她。

叶琛跪了一日一夜,亦是神色委顿,见傅川回来心中虽十分欢喜,却也苦着脸一丝儿都笑不出来。晏南山见傅川腿上还打着绷带,忙扶他坐了下来,关切地问道:“小川,还不晓得那夜你究竟怎么了,腿上可伤得重么?”

“那日也是巧,谁知竟是被皇帝的马车给撞了。”回想受伤以来在凌太阁府的这段时辰,皇帝对自己的温柔照拂,傅川脸上微微一红,忙转了话题道:“我的伤没什么大碍,倒是宗哥哥和叶哥哥这是怎么了!宗哥哥怎地会不见了呢?!”

“都怨我,拉着世显去喝酒,他本没什么酒量,我也是喝高了,竟猪油蒙了心,和他一言不合打了起来……”如今想来,叶琛自然是万分懊恼。自己被革了资格倒也罢了,宗赫这一朝离京而去,外头指不定又是危险重重。

阿蛮嘴一撇,恨恨的道:“要是宗少安然无恙的回来便罢,若有什么差池……叶大少爷,我可跟你没完!”

“好啦,都这时分了,还呕什么气。”晏南山少不得两边相劝着,又问傅川:“我传去凌太阁府的信儿你可见着了没?”

傅川点了点头道:“昨夜趁着皇帝在太阁府的时候,我已是替二位哥哥向皇帝和太阁都求了情。太阁虽没说什么,但皇帝说了,叶哥哥有功在身,可功过相抵,便是宗哥哥,也至多革去入阁资格罢了,尚有入选太学的机会。”说罢,又急得叹气,“为什么竟会说走就走了呢!”

阿蛮腾得站起身而起,小手用力一拍桌子道:“这还用说,昨儿宗少是被皇帝召见了去,回来后这才留书出走的,必定是小皇帝翻脸无情!说话不算话,赶了他去!”

她虽与宗赫相处时日无多,两人也颇多口角,但冷眼旁观,这宗赫倒是真心待他,甚至将自己的经历都事无巨细的说了给她听。反倒是自己,尚有几分过往隐瞒了未曾跟他说起,将心比心,已是心存内疚。而今他这一去,没有带上自己,分明是怕遭遇危险连累了她。一思及此,小丫头的眼眶又是红了起来,难过而又不甘的情绪像是针扎在心里,拔之不去。

见贴身长随许焕来回话,叶琛忙打点起精神,询道:“内务府那边可有消息?”

许焕耷拉着眉眼道:“人倒是没有找着,不过小的打听到宫里传来的消息,说是皇帝之所以大发雷霆发落了宗少,好像是因为有好些官员上了弹劾的奏章,也不知这些官爷们是吃饱了撑着,还是搭错了筋……”

“这就是了!”叶琛一拍大腿站起身来,冷笑道:“这前阁与后阁权力争斗积怨由来已久,这也是皇家制度使然。武官带兵,后阁有监军督战之权,文官外任,后阁有巡风监察之权。便是五品以上文武百官二年一度的京察绩效,考核之权亦在后阁……”

未等叶琛说完,傅川顿有所悟,也道:“想当年,凌太阁率着后阁诸位侍郎侍君,外退强敌,内清寰宇,严惩官吏贪污不法之事,端的是霹雳手段,铁腕之治,这才有了圣祖太宗这几十年的清平之治。如今皇帝年轻,后阁尚且薄弱,未能有凌太阁当年之势……”

晏南山沉着的点头道:“前朝后阁,不是你高,便是我低。所以他们这次才会如此小题大做、蜂拥而上弹劾世显与叶琛,分明是杀一儆百,有心在我们这几百名侍选面前立威风。”

但宗赫与叶琛之事,明明已尽力隐瞒,又是怎么会闹将出去,凭晏南山如何聪慧,也是想不明白。只是隐隐觉着这事必定幕后有人主使,但会是谁趁机下了这黑手,却是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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