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部分(1 / 2)

>      赵王世子往书房去见父亲,皱着眉问:“父王觉得,外边说的那些——”

“真真假假,都与我们无关。”

“我已经老了,只想含饴弄孙,不想再牵涉到那些事情当中去。”

赵王长于富贵,但即便如此,仍旧不能与时光抗衡,白发悄然爬到了鬓角,手上也生了老人才会有的瘢痕。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有些枯瘦的手掌,又抬头道:“管束好你的几个弟弟,叫他们近来不要外出,你也一样。我们不奢求不该得的那份富贵,就不会有承受不起的灾祸降下。”

赵王世子心神一凛,恭敬应道:“是。”

还有人去寻魏王,含蓄的暗示了几句。

毕竟论及血缘,他是今上的胞弟,血脉上最是亲近。

魏王不等那人说完,便惊慌失措的下令将人打出去。

那人原是悄悄去的,这一闹腾,却是人尽皆知,被赶到门口时,已经知道自己怕是没有将来了。

他神情讪讪,勉强弥补道:“一幅字画而已,王爷不愿割爱,我如何会强逼?您快别生气了。”

魏王却不顺势遮掩,神情哀恸,痛哭道:“我已经失了一个儿子,难道还要失去第二个吗?!”

因为早先帝后在猎场遇刺之事,皇帝已经降旨处死了魏王世子,现在的世子,却是侧妃所出的。

他被郑后教养长大,性情原就温懦,几经周折之后,更不敢奢求那个位置,今日这话不是说给登门之人听的,而是说给自己的皇帝兄长听,也说给府中蠢蠢欲动的侧妃们听。

懦弱与绵软的性情,反倒是他的保命符,只要不主动生事,便能躲开一切危机。

顾景阳听闻此事时,微微一笑,对魏王多加厚赏,又赐死登门劝说他的那人,将其三族尽数流放。

这夜新下了一场雪,软绵绵的覆盖住大地。

次日清晨,便是年三十,谢华琅早早起身,梳洗之后出殿,便见白茫茫一片,辽阔而又寂寥,绵延直到天边。

虽至年关,万民欢腾,然而最为繁华富丽的长安,竟有些风声鹤唳之感。

好像有一场看不见的风暴,正由远及近,裹挟着无边威势,悄无声息的到了近前。

……

这是谢华琅第一次不在家中过年,但也是第一次同郎君守岁。

她惯来喜爱繁奢,然而到了这时候,却觉得简简单单其实也很好。

宫人内侍们在檐角挂了灯笼,远远望去,朱红与苍茫白雪交织,有一种说不出的典雅与壮美,殿中更有新制的各色绸花,极为华艳动人。

太极殿乃是天子居所,这夜又是年夜,等到了晚间,夜幕初起的时候,第一盏灯便要在正殿点起。

谢华琅没经历过这个,倒觉得很新奇,拉着顾景阳到了正殿门口,守着到了时辰,便用拉住点了第一盏灯,旋即又递给顾景阳,叫他点第二盏。

顾景阳都由着她,点完之后,忽然道:“为什么不是我点第一盏?”

“因为第一盏要归我点,”谢华琅理直气壮道:“我在扬州的时候,听闻过一个风俗,新婚的时候点龙凤烛,要郎君先点,女郎后点,这样的话郎君便能压女郎一世,叫她永远翻不了身。”

“什么狗屁风俗,”她气鼓鼓道:“我们俩成婚的时候,我要先点!”

“哪来这么大的气性?”顾景阳听得笑了,纵容的揉了揉她的头发,道:“等我们成婚,便叫你先点。”

谢华琅这才心满意足了。

他们说话的功夫,另有宫人内侍将其余灯笼点亮,远远望去,便见整座宫城以太极殿为中心,一星光亮次第传开。

最终,整座宫阙都亮堂起来,富丽堂皇,恍若天上宫宇。

谢华琅远远瞧着,由衷感慨道:“真漂亮。”

“也还好。”顾景阳见得多了,反倒不如她那般有感触。

“新年到了呀,”谢华琅侧过身去瞧她,发丝与衣带在风中飘拂,真有种仙姿曼妙之感,她两靥带笑,双目含情:“我同九郎相识,竟也有这么久了。”

“确实。”顾景阳想了想,感怀道:“那时桃花还开着,现下天寒地冻,早就踪影难觅了。”

“冬天本就是这样,光秃秃的,除去松柏,花木少有不凋零的。”

谢华琅如此说笑一句,又勾起他手掌,送到唇边,轻轻亲了一亲,顾景阳神情恬静,唇畔隐约透出几分笑意。

远处有内侍近前,躬身回禀道:“陛下,娘娘,内殿中已经备了膳食。”

那二人相视一笑,便待往内殿中去,刚跨过门槛,顾景阳也不知想起什么,忽的停住,向她道:“枝枝,你暂且进去,我忽然想起一事,去去便来。”说完,不待她应声,便大步离去。

谢华琅“哎”了一声,忙道:“你去哪儿?”

“起风了,枝枝先进去,”顾景阳回身看她,摆手道:“我很快便回来。”

谢华琅不明所以,却还是进了内殿,在外边站了一会儿,她微有些冷,便将凤头履脱去,到了暖炕上。

早先用膳都是在别处,另有桌案,满满当当一桌子,倒是极有富贵气,却少了几分家常意味,却不如相依坐在暖炕上,摆一张小案,夫妻相依,几个家常菜式。

她既坐下,便有宫人送了热茶来,又摆了炕桌上去。

谢华琅饮了一口,便搁下了,人坐在炕上,托腮等他回来。

顾景阳走时说“去去便回”,实际上也未曾花费多久,谢华琅等了有半盏茶的功夫,便听人外边宫人内侍们的问安声,她心中一喜,便要去迎,还没下榻,便见一束红艳灼人的梅花沾着落雪,已然凑到近前。

“方才你说冬日里光秃秃的,花木少有不凋零的,我便想到此花了。”

顾景阳摘下一朵,别在心上人鬓边,见她玉面微晕,意态娇妩,竟比那朵梅花还要鲜艳,不禁笑道:“俊的很。”

谢华琅抚了抚鬓边梅花,眼波潋滟,另有眼明手快的宫人取了几只白瓷瓶来,将那几枝梅花插了。

她便将那花瓶接住,搁到了窗前。

皇帝既到了,内侍们便开始奉膳炕桌不大,满打满算也只有十二只盘子,至于剩下的菜式,便要待会儿再替换了。

谢华琅将衣袖卷起,露出一截雪腻腕子,抬手为他斟酒,又被自己添了一杯。

垂帘放下,内室之中再无旁人,烛火摇曳,映的彼此面容上更见温柔,他们都没有说话,举杯致意,一饮而尽。

……

二人是在傍晚时分用膳的,距离年夜时分,其实还很早,只是这时候,谁都没有睡意。

顾景阳惯来雅正端方,不想养了个娇滴滴的小娘子,有些习性生生被她给带偏了,为叫那小姑娘躺的舒服些,他斜倚在软枕上,谢华琅却躺在他怀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抚弄他胡须。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静静享受这一刻的安谧,顾景阳望着那连枝宫灯上偶尔跳跃的烛火,不知想起什么,忽然笑了一笑。

“枝枝,”他忽然道:“你所说的那个习俗,兴许不是那个意思。”

“哪个习俗?”谢华琅想了想,恍然道:“谁先点龙凤烛那个?”

“嗯,”顾景阳语气温煦,隐约带着三分笑意:“他们说的那个女郎被郎君压一辈子,或许不是你想的那个压。”

谢华琅可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听他这样讲,登时反应过来:“明明就是那个意思,九郎,你不要刻意曲解。”

顾景阳却不同她争辩,只笑道:“我只是觉得,那样解释或许更美满些。”

“掩耳盗铃,”谢华琅嘟囔一句,脑海中忽然浮起一个念头来,手臂蹭了蹭他,低笑道:“郎君,你登基之后,有没有觉得高处不胜寒?”

顾景阳听她这话很有深意:“怎么说?”

谢华琅眨巴一下眼,道:“你是君主,是这天下的主人,万人之上,会不会觉得很孤单?”

顾景阳被她这话触动了情肠,目光中染上一抹沉思,顿了顿,方才道:“有的。”

他笑了一笑,有些寂寥的道:“不过我早就习惯了,倒也不觉得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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